17.第17章 點秋辰(四)
點秋窩在他懷裡:「我不,當初你都答應我了。」衛承仍無聲抱著她,她小心抬起頭和他對視,「只要你還在,怎麼能算屈居人下呢。我不管,你不能趕我走…我會餓死的…」衛承腳下晃了晃,想來是醉的不輕,腦子不太清醒,仍猶自硬撐著:「又胡鬧。」她咬咬唇:「才沒…」
一個有字被堵在喉嚨里。
雙唇被猛地印上一個溫軟的物什,一陣酥麻蔓延全身,衛承一手扣上她的後腦勺,一手緊緊攬住她的腰,酒香在兩人唇齒間輾轉繾綣,點秋眼前朦朦朧朧,雙手輕輕扣住他的背,他溫熱的呼吸就在耳畔輕拂著她的碎發,她的腦子攪成了一團漿糊,睫毛微顫,終於踮起腳尖懵懂的回應,衛承攬著她的腰的手撫上她的脊背,舌尖兒抵入她口中狠狠糾纏。點秋只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一聲黏軟的嚶嚀從齒間溢出來,抱著她的人頓了頓,睜眼望向她的眸子迷離而灼灼,沉默片刻,直接把她打橫抱起,隨她的身體飄動的裙帶好像起飛的蝶。
到床邊走的短短几步路,卻好像穿越了亘古般綿長。
點秋的衣領鬆鬆垮垮,衛承吻著她的唇一路下移,經過脖頸輕啄著她分明的鎖骨,帳幃撩下,廂房內燭影閃動,在床帳上投下活潑的影子,燒的正旺的燭焰中啪的爆開一朵爍爍燈花。
半夜裡點秋從衛承臂彎中睜開眼睛,手指輕輕劃過他微皺的劍眉,高挺的鼻樑,涼薄的唇,心下微動,又往他懷裡靠了靠。那廂似乎差覺到什麼,緊了緊摟著她的胳膊,點秋抬眼看著他猶閉著的眼,小聲問道:「我來時看到書房的門鎖灌了鉛,是不用了么?」他輕哼一聲「嗯…」「為什麼?」
他齒縫中迸出一個字:「臟。」她聽見自己的心怦怦跳了兩跳,又問:「因為…她們設計騙…」半句話在唇邊徘徊兩圈,終咽了下去。衛承沒搭話。她終於猶豫著開口:「倘若有一天我也騙了你,你會怎樣?」「任何人都有這個可能…除了你。」點秋把頭埋進他的胸膛:「睡吧。」
與和寧的婚期定在正月二十六。將軍府年下掛的紅燈籠還未撤下來,便迎來了奢盡繁華的紅妝十里嗩吶聲聲。
衛承罕有的換下了總是銀紫色的長袍,大紅的婚服外配了大朵紅綢花,明明那麼喜慶的顏色,整個人卻透出清冷的寒意。
點秋踮腳整整他的衣領:「很好看。」衛承抓住她的手腕,只無聲瞧著她。點秋垂下眸子:「我們不能走。我無牽無掛,可你是衛家世子,一國之將。」她總不可能拖著他一大家子去鬼界,或做些別的惹上不該惹的糾纏。她雖不是凡人,卻也受天意束縛,什麼都不能做。
可嘆世間不止你我二人,除不能逃逸的逃逸之外,皆是牽絆。
衛承一改平日的孤傲性子,大宴了幾乎全京的賓客,一時間偌大的將軍府竟人滿為患。點秋獨自坐在自個兒廂房裡撐著腮,房外鞭炮噼啪人聲熙攘。
衛承頗熱情的在堂內敬酒,大杯小杯大官小官真情假意照單全收,總起來不曉得灌了幾罈子。旁人只曉得衛將軍大喜,這廂拼了老命去敬,對方也給足了面子去喝,卻沒意識到酒是個好東西,小飲怡情大飲躲事情。
由是那夜新房內一對紅燭孤孤單單亮了一夜,酩酊的衛承趴在桌上睡了一宿,手指半分沒碰那大紅喜帳。
翌日一早,仍穿著穿珠織錦的鳳冠霞帔的和寧手指顫顫撩了床邊帳幃,房內卻早已空無一人。
府中人只道初初開春,軍中正待整頓,事務繁多,衛將軍遞了摺子,言雖心下傾慕公主,但不能因兒女情長耽誤國事,直接住進了軍營。
新婚燕爾變成了和寧獨挑青燈,倒是點秋的窗時常有隻白鴿子撲稜稜飛進飛出,或者她自己提了食盒出府,和寧悄悄差人去跟,卻總是未果。新房的窗棱幾近被和寧的指尖掐出了深坑兒,終於有一日盼的衛承回府。
瞅和寧的神色,怕是高興的不行,緊張的不行,憂心的不行,複雜的很有趣。情緒複雜的和寧終於得以和自己成婚月余的夫君坐在一個桌子上用餐,且桌上還由她自個兒硬是召來了一位說不清來路身份的點秋,仍能不慍不火,堪當一代主母典範。
溫婉賢惠的賢妻典範端莊的看著臉色頗尷尬的點秋,端莊的執著筷,端莊的給自己夫君布著菜,一頓飯下來端莊的讓旁人看的很是煎熬。想來她自己也蠻煎熬,執筷的手隱隱像是要把兩根木棍拗斷,點秋終於看不下去,草草扒拉幾口道:「奴家吃飽了,謝夫人相邀。」然後閉眼告退。衛承面上涼涼的,語音卻很溫軟:「嗯。」
賢妻看點秋出去,執筷執的發白的指節稍稍回了血色。可既恨毒了她,還要請來一桌吃飯,不是為了下馬威就是在給自己找罪受。和寧將喜怒不形於色這條真理在神色上拿捏的很好,動作卻不成熟,果然還是太年輕,有些沉不住氣。
衛承眸中餘光輕飄飄瞟過她的手,垂下眼瞼繼續夾菜。那廂和寧看點秋走遠,擺出個大方得體的笑來:「夫君,」見衛承沒有回聲,抿抿唇又繼續道:「點秋姑娘她…雖無親無故實在可憐,但仍待字閨中,成日在咱們府里卻沒個明白身份,聽說去年也及笄了,不如將軍認了其做了義妹,妾身且為她找個好人家,也免得別人閑話。」衛承放下筷子:「公主識大體,我卻忙忘了點秋來到府中這麼長時間,竟還沒個清楚身份,」他站起身,「既公主垂憐點秋,臣便早日安排她入府事宜,也讓公主多個姐妹,又省了周折。」
和寧手中烏木筷啪嗒掉在地上。
這是,要納妾么?他怕是一早兒便等著由自己把點秋不明不白這檔子事兒牽出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