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不像花
'9:不像花
皇宮又恢復了往日的風平浪靜。
春天的花開得實在是爛漫,皇宮大凡有泥土的地方,便會有鮮花的蹤跡,有特意栽種的,也有野生的,每一種有每一種的美麗。
女人如花,女人自然也特別愛花,一個又一個地投入到了賞花的行列。
整個後宮,除了聞萱嫵仍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休養之外,沒有人的步伐能夠不被鮮花所吸引。
這日,真涼與四個丫頭正在皇宮最大的花園中賞玩各色鮮花。
對於鮮花,銅葉最是擅長,每一種花她都能明確地叫出名字,且知道它生長的周期與習性。
真涼一打聽才知,原來銅葉的父母是花農,所以她才會對鮮花如此了解。
就在大家對某一種花發出一致的讚歎時,忽地,銅葉解釋的聲音戛然而止,眾人都詫異地朝著她望去。
銅葉的手朝著不遠處的身影指了指,除了真涼,其他幾人全都微微變了色。
滿花園都是賞花的女人,可卻出現一個看似無法與景緻融為一體的男人。
他不是別人,而是南宮烈。
其他正在花園裡賞花的女人幾乎在同時看到南宮烈的身影,全都笑得像是一朵花兒似的,不約而同地朝著南宮烈走去,一聲又一聲地,嬌滴滴地喚著,「皇上——」
真涼看到那麼多女人朝著南宮烈蜂擁而去,心裡就厭煩地犯堵,最後以兩個字總結——噁心。
沒有注意到南宮烈正眼都沒有朝著那些女人看去,真涼便背轉過身道,「這邊不好看,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這架勢,就是當她根本就沒看見南宮烈了。
四個丫頭嗔目結舌地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娘娘不去向皇上行禮嗎?」
聞言,真涼心裡堵著的氣越發沒法疏解,冷冷道,「我只看見一群女人,沒看見什麼皇上。」
說完,真涼便顧自朝著花園深處走去,想著最好能走到一個看不見這群人的地方,她才會心情轉好。
四個丫頭頗為惶恐地看看真涼大步走開的背影,又看看南宮烈至始至終都落在真涼身上的深邃眸光,都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惡劣感覺。
雖然見到皇上應該行跪禮是她們這些奴才必然的選擇,但是,她們總不能撇下自己的主子去一齊行禮吧?
金葉、銅葉與鐵葉都將求救的眸光投向了銀葉,銀葉努力努嘴,道,「先跟上娘娘,然後隨機應變。」
銀葉的話,大家都願意遵從。
於是,四個丫頭默契地朝著真涼的背影追去。
一邊追著,鐵葉一邊忍不住嘀咕,「皇上沒有看見娘娘也就罷了,但是,至始至終,皇上的眼裡明明只有娘娘一人,娘娘卻故意裝傻無視,難道我們也要跟著娘娘裝傻無視?這樣不會害了娘娘嗎?」
銀葉笑著回答,「若是娘娘這麼容易被我們連累迫害,皇上就不會一直盯著我們娘娘看了。」
這話真是深奧的,可憐其他三個丫頭都沒聽懂。
南宮烈眼見真涼無視自己遠去,一張俊臉黑沉如墨,明明眼前站滿了各色漂亮的女人,可是他的眼裡心裡卻容納不了她們。
「都離開吧。」
南宮烈吐出這四個字,便走出女人的包圍圈,負手而立在一個空曠的地方,眼帘中的真涼已經快要看見。
身後的那些女人面面相覷之後,一個又一個不情不願地離開,皇上沒有讓她們退下,而是讓她們離開,無疑是想在花園裡單獨走一走,她們都明白的,誰也不敢逗留打擾。
眼尖的人發現真涼遙遠的身影,不禁張牙舞爪地指引大家一道看去,眾人不約而同地氣紅了眼。
真涼是故意走遠的,眾人也認為真涼是故意走遠的,但是真涼的故意與眾人所認為的故意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眾人以為,真涼早就料到皇上愛獨自賞花的心思,是以假裝沒有看到他而走遠,想要等她們全都離開后,再與皇上來個偶遇……
待身後那群討厭的女人銷聲匿跡之後,南宮烈這才朝著花園深處走去。
他想見的人,從來都躲不掉。
真涼一直走到一個回頭看不見南宮烈的位置,這才停下腳步,繼續開始賞花,一會兒問問銅葉這是什麼花兒,一會兒問問大家這花是不是最好看?
幾個丫頭都沒有心思再賞花,不時地看向身後,生怕皇上會突然出現。
果然不出她們所料,皇上的身影在她們的左顧右盼中出現。
銀葉輕輕地咳嗽一聲,吸引了其他三個丫頭的注意之後,做了一番手勢,眾人無聲地照做。
真涼站到一簇粉白色的花前,微微俯身,閉上眼睛去輕嗅花朵的香味。
花兒的芬芳襲入鼻息時,真涼嘴角咧開了燦爛的笑容。
才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她已經故意將南宮烈忘在了腦後,在她看來,無論南宮烈有沒有看見她,此時一定被其他女人纏住,根本無暇也無心顧及她的所作所為。
聞夠了花香之後,真涼站直了身軀,像是之前每一次道,「這花兒叫什麼名字?」
她問的自然是銅葉,或者其他偶爾識花的丫頭。
回答她的,卻是一個磁沉的男聲,「無情。」
真涼被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循聲對上南宮烈冷冽的雙眸,一時間無法琢磨,他是在罵她無情,還是說這花兒的名字叫無情。
「臣妾參——」
「免禮。」
真涼的禮節在第三個字后被南宮烈終止,在南宮烈看來,他與真涼之間已經隔著太多世俗的東西,若是再用禮節制約彼此,她對他的感覺便愈發艱難。
南宮烈將一直放在背後的雙手鬆開,一隻手自然而然地牽住真涼的一隻手,牢牢地握在手心。
「陪朕走走吧?」
真涼悄悄地翻了個白眼,他都已經不經過她的同意,牽住她的手了,還問她的意見作甚?她敢說不行嗎?
但是,真涼不得不承認,南宮烈的手寬大溫暖,自己的小手在他的包裹之下,有一種由衷的安定感,彷彿天塌下來也不用害怕。
真涼不由地幽幽地想,若是這隻寬大的手此生只牽過她的手,那該有多美妙?
繼而,真涼在心裡嘲笑自己,怎麼可以產生獨霸一代帝皇的荒謬念頭?除了不可能,還是不可能。
真涼跟隨著南宮烈的步伐,隨便走了一段,哪怕真涼對那些陌生的花兒充滿好奇,但是,即便南宮烈知道,她也不想問他。
於是,兩人只是手牽手在花園裡隨意走著,卻詭異得沒有交流。
真涼偶然環顧了整個花園一圈,驀地發現,這公園除了南宮烈,其餘人都不見了身影,尤其是她那四個丫鬟,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
在真涼看來,那四個丫頭是在為她與南宮烈提供單獨相處的空間,但是,其他那些嬪妃絕對沒有這麼慷慨,她們恐怕巴不得能夠跟南宮烈手牽手散步。
偷偷地望了一眼兩人相連接的手,真涼不知是出於什麼目的,突然問出口道,「皇上怎麼不跟其他嬪妃手牽手?偏偏選擇了臣妾?還是,皇上已經跟其他嬪妃手牽手走過了?」
這裡頭的蘊含的意味頗為複雜,南宮烈聽出來了,似乎有好奇的意味,更有淡淡的醋味。
當然,是真醋假醋他就不確定了,不過,他寧願當成是真醋。
南宮烈緊抿著薄唇,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說呢?」
真涼翻了個白眼道,「臣妾怎麼知道?皇上是不是覺得臣妾的臉長得丑,所以出現在這裡賞花很是可笑?」
好吧,不是真涼生性敏感,而是在南宮烈面前,偏偏容易敏感,因為在其他嬪妃面前,無論她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多諷刺,她都可以驕傲地當作沒看見,一點兒不往心裡去。
在乎一個人,才會在乎一個人對自己的感覺。
真涼壓根兒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越來越在乎南宮烈對自己的感覺。
南宮烈停下腳步,握著真涼的手輕輕地摩挲著手指,反問道,「你不覺得朕在這兒陪一個女人賞花才算可笑?」
真涼心中的陰霾就在他這句話中猝然消散。
他無疑在隱晦地回答她,那就是,他沒有牽過其他女人的手,沒有覺得她在賞花很可笑。
至於為什麼選擇跟她牽手賞花,似乎更像是一個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的選擇。
真涼心情一好,便朝著南宮烈綻開了笑容,道,「很少男人會說自己愛花或者愛賞花,但是男人卻喜歡觀賞女人愛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女人如花花似夢,間接說來,男人是喜歡賞花的,更愛將花佔為己有。」
南宮烈嘴角微微一勾,「你的意思是,朕也不能免俗。」
真涼想到方才那些蜂擁而上的女人,諷刺道,「皇上是這世上最有資格賞花愛花的人,也是這世上擁有花兒對多的男人。」
南宮烈抿唇,道,「朕卻只愛一種花。」
未作多想,真涼便脫口而出地問道,「哪一種花?」
南宮烈深深地看著真涼,卻不回答,而是問道,「你覺得自己像哪種花兒?」
這個問題,就是真涼在現代,都沒有想過,何況現在?
真涼望著滿園每一種都漂亮的花兒,自嘲地笑道,「臣妾沒有資格像花。」
南宮烈握緊真涼的小手,眸光望著天空上的白雲,道,「朕曾經以為自己不愛花,但如今,卻深深地愛上了一種花。」
真涼這次沒有發問,而是將好奇的眸光投向他漂亮的側臉。
南宮烈輕啟薄唇道,「不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