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選秀

?無論哪朝哪代，被選進宮做宮女都不是什麼好事，本朝尤其悲慘，因為宮裡有一個萬娘娘。

素娥這之前生活的十幾年還算安穩，偶有天災，也有朝廷賑濟，並沒有**，戰爭都在發生在關外。今上本身還算是一個開明的皇帝，在繼位之初，平反前朝的冤案，任用賢明的大臣治國理政，可以說頗有明君的風度。

那幾年風氣清明，朝廷多名賢俊彥，今上也能夠寬免賦稅、減省刑罰，國泰民安，百姓生活的也安穩。

然而到後來，今上年紀漸長，迷上了煉丹之術，荒廢朝政，之後更是開始任用姦邪，宮內汪直、梁芳等太監專權，朝堂上以萬閣老為首的外戚萬氏一族把持朝政，排除異己，此時留在朝堂上的都是混日子的官員，甚至在外有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的傳言。

而這其中最關鍵的人物就是萬娘娘，據說萬娘娘還是宮女的時候，受周太后所託，照顧當時已經是廢太子的今上。當時情況危急，今上幾次遇險，多虧萬娘娘看顧，兩人一起共患難。

在今上心裡在沒有誰比萬娘娘更重要。後來今上登基以後，更為了萬娘娘廢了吳皇后，在皇宮裡，連周太后都對萬娘娘退避三舍。

「現如今宮裡萬娘娘隻手遮天，據傳萬娘娘性情跋扈，不但迫害宮妃，就是對宮女也非打即罵，皇宮裡天天都有死去的宮女屍體抬出來。家裡人連個信兒都得不到。」張來瞻自從在外面聽到了選秀的消息，生怕自己的女兒被拉到宮裡去，馬上就回家來傳遞消息了。

張來瞻性情耿直，滿身書生氣，對於朝廷的現狀很是不滿，所以一直閑在家裡沒有出仕，又怎麼會讓女兒進那吃人的地方。

素娥聽爹爹把皇宮說的那麼可怕，當然不想進去當宮女。

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在素娥的腦海中閃過，為什麼剛看見他們就聽說了選秀的消息，這其中有什麼聯繫嗎？那他們盯著自家幹嘛？還是純粹路過？

「爹爹，這選秀能躲開嗎？」素娥問道。

「恩，」張來瞻揪著下巴的鬍子想了一會，「說起來其實是有限制的，一般都是良家女子中13歲到16歲的才會被採選。」說著張來瞻看著素娥。

她今年已經17歲了，是大齡剩女，這年紀選宮女都不要了。

「當然這只是一般情況，咱們這裡也有不少年沒有選過秀女了，也不知道這次到底情況如何，還是在仔細打聽打聽。」

張來瞻和金氏商量一番，兩個人分頭行動，張來瞻畢竟是文人，還是有幾個朋友是幾品的小官員，而金氏，則是去素娥的舅舅家走親戚，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麼。

沒有想到沒過兩天，整個興濟縣都傳遍了「朝廷命內臣選入宮女子於各省」的消息，一時間到處雞飛狗跳，百姓家都把女兒入宮看作是掉入火坑，千方百計逃避採選。各地都興起了婚嫁高、潮，就連孫家也再次派了人過來，詢問素娥是否要馬上嫁入孫家。

孫伯堅病的嚴重，雖然現在不能起床，以前張家一再的推脫婚期，因為兒子的身體，孫家也不好催的太緊，然而這一次宮裡選秀女，說不定就要把張家的女兒選進宮裡，孫家自然要問問清楚看看張家的打算。

金氏敷衍走了孫家來人，只說要在考慮一番。回頭和張來瞻要主意。

「怎麼辦？」金氏在娘家也沒有打聽到確切的消息，再被孫家一催，更是急的在家團團轉，外面有女兒的人家到處都是忙著給自己兒女成婚，「要不，咱們就讓素娥和孫家的小子也成親吧！」

入了宮的宮女一輩子也不能出來，甚至連給家裡傳遞個消息都不能，與其讓女兒進皇宮，他們在外面對女兒的生死都不知道的，倒不如就嫁進孫家，說不定過些日子那孫家小兒孫伯堅病就痊癒的呢。

「別亂說，」張來瞻雖然也急，但更清楚孫伯堅如今卧床不起隨時可能病危的現狀，也不甘心就這麼匆忙忙的把女兒嫁過去守寡，「我聽說這次的選秀和以前不太一樣，好像是有內情，還是打聽清楚再說。況且素娥年紀也大了，按以往的經驗也輪不到她這歲數的進宮。」

「這年紀的事情誰能說的准，那些辦事的公公你也不是不知道，只要他們看上了，小几歲還是大一兩歲他們才不管，直接拉著人走，你還能攔得住啊？」本朝的太監在外面辦事一向是囂張跋扈，連一般的大臣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張家只是普通人家。

「再說了，和以前不同，這能有什麼不同？如今宮裡還不是那位貴妃娘娘說的算。」金氏也是大家閨秀，讀過書的，再加上平日里萬家人行事高調，關於萬貴妃的各種傳言也聽了不少。因此對皇宮十分的懼怕。「進去了連個活路都沒有，嚶嚶……」

金氏坐在房間里垂淚，張來瞻也唉聲嘆氣。「多準備些銀子把，預備著到時候真要來拉人好送出去打點一下。」

「我再出去打聽打聽。」前次有個朋友透漏，這次選秀好像不是為萬歲爺爺選的，而是另有內情。張來瞻轉身又出去了。

兩個人自然是背著素娥商量這件事，素娥全不知情，還在竊喜她如今年紀大了，連選秀都能逃過去。

皇宮內，成化帝最近感到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前些日子有大臣上摺子，言說太子已經到了大婚年紀，該選妃了。成化帝也同意了，並且下旨讓欽天監給算算。欽天監的人夜觀天象得出了「后星照之東南」的結論。

成化帝思索了一下，下令：「選河東南良家女子三百人聚集京師。」

這一天一大早，興濟縣就與往常不一樣，來來往往有不少官差在行走，很快路口就貼上了衙門的告示。人群漸漸的圍了上來。

「小姐、小姐不好了！」硃砂一大早和家裡的婆子出去採買，就聽見了人們在圍著告示議論，竟然是選秀的事情。

「小姐，衙門出告示了，要選秀女，說是凡是良家的十二歲到十八歲的女子從今天起不能婚嫁，都要報備衙門準備採選呢。」

「什麼？」金氏聽見大驚，「你剛剛說多大年紀的？」

「十二歲到十八歲的。」硃砂使勁的點點頭，剛剛看到的時候她也嚇壞了，小姐今年十七歲，剛好在這個年紀之間呢，她怕看錯，問了好幾個人呢。

素娥腦袋一暈，只覺得天旋地轉，腿都軟了，人眼看就歪倒。

「啊！夫人，夫人你怎麼了？」硃砂一聲尖叫，沖著金氏撲了過去。

素娥定睛一看，原來是金氏暈了過去，倒是她自己還好好的站著，連忙也跑了過去和硃砂一起把金氏扶了起來。

兩個人一起把金氏抬進了房間放到床上，素娥看金氏臉色煞白，呼吸微弱。連忙用力的掐人中。

金氏呻、吟一聲，睜開了眼，看見素娥坐在窗前，抓則素娥的手，「素娥，我剛剛聽見……」

「娘，你別著急。」素娥看金氏驚慌失措，連忙安慰，「這選秀女的事兒，沒關係的，都沒什麼大事兒。」

原來真的是女兒要被採選了，「我的兒啊。」金氏抱著素娥大哭，「這可怎麼辦？娘捨不得你進宮。」

素娥心中惶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是早兩天讓你嫁出去就好了，哪有如今的事兒啊。」金氏哭了一會才想起張來瞻，「你爹呢？現在連婚嫁都不讓了。這可怎麼辦，快讓你爹想想辦法。」

聽見消息過來看望金氏的張來瞻就見金氏已經清醒過來，不過和素娥一樣娘倆都是滿臉的無措，一起瞪著大眼睛滿眼期盼的看著他，等著他想辦法。

張來瞻倒是還算安穩，「不要急，我已經打聽到了，這次採選說不定對素娥來說還是好事。」

素娥和金氏兩人盯著張來瞻，聽他如何解釋。

「這次採選並不是選宮女，而是萬歲爺爺要給皇太子殿下選太子妃。」

選太子妃？素娥茫然，金氏也愣了，「選太子妃，這對我們素娥是什麼好事？太子妃我們素娥也不要做的啊。」

張家就是小門小戶的人家，金氏連對女兒嫁到權貴人家的心思都沒有，更不用說是皇家了，那種地方，女兒可怎麼適應的了。

張來瞻呵呵一笑，「你想到哪裡去了，據說這次選三百人進京除了給太子殿下選一正妃兩側妃，其餘的姑娘都要放回家來的。我說的好處就在這了，你想想，這選妃至少也要一年半載的。素娥送過去備選，等過個一年半載的選妃結束了再回來，正好也能避開孫家的婚事。」

金氏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人不自覺的坐起來，「選不上的就送回來，這，這辦法聽起來倒也可行。」

兩個人也都對素娥和孫家的親事極為煩惱，如今能合情合理的拖延一段時間也是好的，說不定等素娥選秀回來，孫伯堅病就好了呢。

兩個人下意識的都覺得素娥肯定中選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