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白骨附魂
我從未想過,會被一個女子愛慕。
夏雨的一番表白情真意切,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垂下眼帘,細細地理清思路,然,卻在一低頭之間,看到浴桶的水面上,隱隱浮現一具白骨!
我一驚,背脊忍不住一顫。
原來,她竟然是屍魔,白骨化身的精怪。而她明著出現在我的身邊,我與寧俢卻不曾發現。想來如今的凡胎肉身,必是看不穿這妖物的原形的。
來不及掩飾的情緒,還是被身後人發現。
夏雨繞到我面前來,捏起我的下頷,眼中笑意溫柔,「夫人可是看到了什麼?」
我被迫與她對視,是以,我望進了她幽深的眼。
她的眼裡,好似一個深深的漩渦,我能感覺到,全身的力氣都被她吸收進去。
不多時,我疲倦地閉上了眼。
寧俢在花廳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靈玉來用早膳。
遂逮到主屋侍候的丫鬟一問,原是在沐浴。
寧俢想到昨晚因為藥物的驅使,折騰得她不輕,心頭有些愧疚。咳了咳,又問:「她現在還沒出來?」
丫鬟答:「夏雨在一旁侍候著,已經有半個時辰了。」
寧俢微不可見地皺了眉,她沐浴時向來不喜有人在一旁侍候的,今兒怎的就留了人?
正欲去看看情況,就有家丁匆匆進門,神色慌張。
寧俢最見不得下人走路沒個規矩,正要訓斥,就聽到家丁驚恐地說
「老爺,門口有道人說咱們府上有妖怪!」
寧俢怔住。
他倒不是迂腐之人,不信這種鬼神之說。畢竟他曾經見過太多妖魔鬼怪。
這一世的他,是子虛觀的道人,對占卜一術深有研究,但對驅魔捉妖這類道法,他卻是不精通的。
自從與靈玉成親后。他隱隱能覺察到縈繞在身邊的妖氣愈發濃烈。礙於凡胎之身,沒有通天法術,是以無法窺見。
沉吟了會兒,他說:「那位道人在哪?帶我去見見。」
出了府門,一個穿著深灰色道袍的老者立在門口石獅前。
寧俢定定地打量著老道,發覺這人面容蒼老,兩道白眉長至胸前,兩隻眼睛明亮透徹。
只一看,寧俢便知,這道人的道行定然不低。
與此同時,老道也在打量著寧俢。當看清他的面目時,老道眼前一亮,語氣有些激動,「您……您可是」
寧俢明白他要說的話,冷著臉打斷,「道長知曉即可,何必言明?」
「是是是,想必您有您的道理。」
寧俢不與他多說,直接問道:「你說我府上有妖,可知是何物?」
老道看出寧俢是仙身轉世,是以也知道他此時如普通人無異。他很慶幸能走到這裡來,然後發現寧府縈繞的妖氣,也十分地榮幸,能以自己綿薄的力量。幫助這位轉世的仙人。
「貧道無能,尚未開天眼,看不出此物的原形,但貧道知曉,它離您的夫人很近。」
離她很近?寧俢陷入沉思。
老道掐指,口中念念有詞。他突然瞪大了眼,說:「貴府恐有大難!」
寧俢眸光冷凝,「可有破解之法?」
老道摘下腰間的一個大葫蘆,從裡面拿出符紙,交與他,囑咐道:「將此符藏在夫人身上,定叫那妖物不敢近身。」
見寧俢接過,他擰了擰白眉,吞吞吐吐地說:「貧道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既然不知該不該說,那就不要說。」寧俢面無表情。
老道被他一噎,而後老臉微紅,小聲道:「您近日切莫與夫人行使房事……」
寧俢耳根一熱。面上仍是嚴肅,「我自然知曉。」說罷,將符紙收入懷中,轉身就要走。
「仙……咳,公子請留步。」老道叫住他。
寧俢側頭。
「這個升仙,您看有沒有什麼訣竅。指點指點貧道一番?」
瞧著他巴巴的模樣,寧俢看在他方才給予符紙的面子上,便說:「你道行也不低,待機緣一到,即能歷劫飛升。「
老道一喜,沖著寧俢遠去的背影連連弓腰道謝。
寧俢自一入府,眉心便皺了起來,心中隱憂。
來到主屋,便看到夏雨在床邊守著,而靈玉則沉睡著。
夏雨見到寧俢,便對他行禮。看他清冷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便解釋道:「夫人在辰時便醒來了。奴婢侍候她沐浴完畢,夫人又有了睡意,這才又睡下。」頓了頓,她又道,「夫人定是乏了,奴婢在此守著即可,老爺有事便忙著去吧。」
聽聞這話,寧俢心中愈發地肯定,那妖物即是夏雨了這個自小就在子虛觀長大的丫頭。
子虛觀乃大周朝最著名的道觀,按理說,妖物是不得入內的。
所以夏雨實在有點可疑。她若是妖物,自然不能在道觀里長大。除非……寧俢心神一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你退下吧,我在這等她醒來,有話同她說。」
夏雨的面上也看不出什麼神色,欠身福了一禮。便告退了。
待屋裡的人都散了,寧俢將懷中的符紙拿了出來,剛要揣入她的衣襟時,恰巧這時,她忽然睜眼。
寧俢被她那一眼,看得發怔。
他自然是知道她生得好看的,可她的性子向來傲了些,從不曾露出這樣魅惑人心的姿態,即便是在床笫之上,情到濃時,也未展現這樣嬌媚的風情。
「夫君看傻了?」她彎唇一笑,從床上爬起,玉臂勾住他的脖頸,將他帶到床上來。
在她的紅唇即將吻上他的時候。寧俢驀然想起老道那句『莫要行房』,他神色一沉,出其不意地將符紙貼放在她的胸口。
果然,她身子一定,不動了。
見此情形。寧俢心中驚怕,靈玉果真被附魂了!
這符顯然是驅魂符,專治那些附人身的鬼魅。
他抱緊靈玉嬌軟的身子,深深恐憂,也不知她被什麼東西盯上了。如今她手無縛雞之力,絕無防身之法。倘若她還是仙身,那些鬼魅精怪敢貼近她,便是自不量力。
有了這張符紙,靈玉身上附了的一脈魂魄便消失了,同時,靈玉便又恢復神智。
-
腦中的混沌陡然消散,變得明朗。我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寧俢。
我把頭埋在他的懷裡,按下心中的驚懼,立即對他說:「那個叫夏雨的丫頭,是一具白骨!」
寧俢摸著我的發,輕輕撫慰著我緊繃的神經。他低聲問:「你能看出她的真身?」
我搖頭,「我在水面上看到的。」
水,即是萬物之源,是這世上最清靈剔透之物,若有心觀察,便能在其中見到平日看不到的東西。
「白骨乃是至陰之物。人死了,屍體若不安葬,拋在荒野之外,血肉潰爛之後,骸骨將得到日月的精華,與林中的陰濕之氣交融,經過百年。便能成精。它們通常生存在陰暗的石洞里,或是不見天日的深山老林里,不能在人間出沒,修為高者,便可附於人身。如此看來,夏雨是被附身了。」
我聽得寒毛直豎。忍不住問:「她等到今日才對我下手,莫不是她近期才被附身?」
「是,我猜測在你我剛搬來杭州的這段時間。」
「早時沐浴,她對我使用了幻術,不會就是要附我的身吧?」
寧俢頷首,指著貼放在我胸口的符紙。說:「它有六魂,其中一魂就在你身上。好在發現得及時,用驅魂符驅走了它。」
我將寧俢抱得愈緊,顫著聲音問:「那麼,那縷魂從我身上消失,那個人一定就知道。我們已經察覺它的存在了?」
「它自然就知曉了,是以,我們要小心些,防備著它。」
「它會不會附身到其他人身上?」
寧俢答:「這白骨精本性陰寒,只會附於女子之身。男子體性陽剛,它不敢。」
我越聽越是驚怕。仰頭巴巴地望著他:「你每個晚上都不要離開我!」
他摸摸我的頭,「莫怕,有我在呢,它短時間內不會靠近。」
我靠在他懷裡,心神不寧,想了許久,隱約捕捉到一個思緒,「它之所以附在我身上,莫不是知曉我是仙身轉世?」
「有可能,」寧俢同意地點頭,「若它有五百年的修為,知道你我墮輪迴這件事並不奇怪。白骨精素來以飲人血為食。若能吸走你我身上的靈氣,可令修為大增。方才有道士告知我,近來莫要行房事,想來便是知道,與被鬼魂附身的人交歡,會蠶食男子體內的精元。」
我倒吸口氣,心驚肉跳,「還好發現得及時!否則你我都……」
「起來梳洗吧,我命人送膳來,你早膳還未食用。」寧俢拉著我起身,拿了衣裳來,為我更換。
牽著我出門前,我遠遠地看到夏雨端著膳食從迴廊走來,我心一縮,對寧俢小聲問道:「可要辭退她,將她趕出府去?」
寧俢輕捏我的手,「她已非常人,趕走她,她還會再來。下午我們便到子虛觀請大師相助。」
我勉強地點了點頭。如今沒有任何靈力,想對付這些鬼魅是真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