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豆酥糖(二)
霍南邶拉著簡宓迎了上去。賀衛瀾已經見過,他的女朋友也來了,是個可愛甜美的女孩,名叫田蓁蓁,是當紅的寵物博主,簡宓一聽正好,可以請教一下養提拉米蘇的訣竅。
另一位男士一身休閑的運動套裝,眉眼舒朗,輪廓分明,目光探究地在簡宓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頷首朝著簡宓伸出手去:「我叫寧則然。你就是簡宓吧,聽南邶提起過很多次,聞名不如見面。」
他的風度翩翩,禮節無可指摘,可不知怎的,簡宓心裡卻又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可能是他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
「沒說我壞話吧?」簡宓握手笑道。
「哪裡,」寧則然笑了笑,「把你當寶貝藏著呢。」
安意在旁邊接了上來:「的確是聞名不如見面,南邶一直說你像個小孩子,原來是個大美女。」
她的語聲親切自然,就和鄰家姐姐一樣,簡宓覺得剛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誠心稱讚道:「你才漂亮呢。」
的確,安意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斜襟盤扣連衣裙,水墨荷韻自下而上,更襯得她優雅動人。
一群人說說笑笑,在呂亟的帶領下,坐著遊覽車到了預定的別墅院落。
這是一座具有東南亞風情的別墅群,一進院子就是一個游泳池,池水汩汩地冒著泡;泳池邊是草地和木台,燒烤架、餐椅一應俱全。
等簡宓收拾好東西出來,外面已經很熱鬧了,山莊的廚師已經把燒烤用品都準備好了,一件件地往烤爐上放,林憩她們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燒烤架勢,新鮮得很,拿出了手機拍照準備去朋友圈秀一秀。而寧則然他們卻很是悠閑,在一旁的餐桌旁喝茶聊天,享受著廚師送上來的美食。
然而燒烤就這樣光坐著吃有什麼意思!自己烤才是燒烤的真正樂趣好不好!
簡宓手一抄,抓了一大把竹籤穿好的肉串、土豆片、玉米,和林憩、范蘩擠掉了一個廚師的位置,一邊刷油一邊翻烤,自力更生了起來。賀衛瀾的女朋友田蓁蓁也不甘寂寞,拿了錫紙包了雞翅,擼著袖子來大顯身手。烤肉的「滋滋」聲和女孩們的歡笑聲,讓這個庭院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的確是小朋友。」寧則然看著簡宓的背影慢悠悠地道。
安意也淡淡地應了一句:「看上去挺熱鬧,就是到時候一身煙熏味。」
「我看倒是挺有趣的。」賀衛瀾笑著說。
「這個好像挺久了,就是因為有趣嗎?」寧則然懟了他一句。
賀衛瀾的笑容漸漸斂了起來,好一會兒才輕描淡寫地道:「可能吧。」
「那老三你呢,」寧則然輕哼了一聲,「我替你把人都準備好了,你還這麼拖泥帶水的,也是因為有趣嗎?」
霍南邶的臉色不太好看了起來:「你準備了誰?」
寧則然輕笑了一聲,「記得你欠我一個大人情,雲黎姿,去年的視后,如日中天的小花,怎麼樣,夠意思吧?」
霍南邶剛要說話,簡宓急急地跑了過來,舉著一根帶了焦的玉米棒:「南邶,嘗嘗我烤的手藝!」
霍南邶陰沉的臉色頓時一變,和煦得猶如春風,就著她的手象徵性地在下面咬了一口。
「怎麼樣?」簡宓期待地看著他。
「人間美味,」霍南邶違心地稱讚,順手在她的鼻尖抹了一下,「烤到鼻子上去了。」
簡宓笑了起來,低頭在他的肩膀蹭了蹭焦黑:「那這個給你吃了,我再去烤一個。」
「包上錫紙,要不然你還要烤焦的……」霍南邶無奈地指點。
「哎,收到!」簡宓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
寧則然的臉色凝重了起來,瞟了一眼安意,眼中帶著詢問。
安意垂下眼眸,一股莫名的酸澀幾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來。
她見過簡宓幾次,不過都是在照片里。
和從前的青澀模樣相比,此時的簡宓眉眼間都是抑制不住的青春氣息,陽光灑在她的眉梢眼角,那白皙光滑的肌膚幾乎呈了透明的淺金,甚至能隱約看到細細的茸毛;而她一笑起來,一雙漂亮的杏眼彎了起來,又在眼尾處調皮地上挑,足以勾得人失了魂魄。
曾經她對自己有著十足的自信,從小到大,她都是漂亮的;年齡越大,讀書越多,氣質的沉澱更讓她的美麗多了幾分雅緻,然而在這一瞬間,她忽然發現,美有很多種,簡宓的美剛好和她相反,明麗而溫暖,彷彿潤物無聲的春雨,在下一刻就無所不在地滲入了人心。
霍南邶喜歡的,會是哪一種?
滿滿的自信在這一瞬間好像被抽走了一截,一股焦躁的感覺泛了上來。
「南邶……」她低低地叫了一聲。
霍南邶詫異地轉頭看著她:「怎麼了?」
眼中漸漸浮起了一層水意,安意無聲地站了起來,朝著後面的樹叢走去。
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一下子把庭院里的歡聲笑語給隔絕了。
冰冷的水潑在臉上,腦中一陣清明。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安意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手上卻慢條斯理了起來,拿過手巾擦了擦臉,定定地看向面前的鏡子。
鏡子很大,清晰地照出了身後那個挺拔的身影,從小到大,霍南邶總是桀驁的、不遜的,有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氣勢,到了現在雖然功成名就,可骨子裡那種睥睨傲慢卻一點都還沒變,還是那麼讓人心動。
「為什麼不開心?」霍南邶的目光敏銳地落在她的臉上。
「心裡煩,」她轉過身來,眼裡透著一股委屈,「這日子什麼時候能是個頭?」
心頭無來由地泛起了一陣煩躁,霍南邶沉聲道:「你小心點別給我添亂,就快了。」
安意怔了一下,忽然冷笑了一聲:「你這是在怪我?怪我到了際安市,怪我不該留在你的辦公室,怪我不該給她打騷擾電話,反正現在我做了什麼都是錯的,對不對?」
霍南邶皺起了眉頭:「你的確是做錯了,那天要不是衛瀾剛好在酒店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把事情給圓過去,她要是起了疑心,那不就是功虧一簣嗎?」
「功虧一簣?霍南邶,是你自己心裡有鬼,見不得我出來提醒你吧?」氣往上涌,安意抬手就把手巾朝著他扔了過去,「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想著假戲真做,一輩子就和那個女人一起卿卿我我,是吧?如果是這樣,你明白告訴我,我這把冬茜姐接到北都過一輩子,再也不出來礙你的眼!」
霍南邶後退了一步,那手巾在他身上滑落了下來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神陰鬱,好一會兒才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做什麼心裡有數,會儘快解決的,你不用插手。」
「你心裡真的有數?不會心軟?」安意咄咄逼人地看著他追問道。
霍南邶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說:「安意,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證。」
安意怔了一下,眼裡漸漸泛起了淚光,哽咽了起來:「南邶,我就是怕……我怕你慢慢地就把那些可怕的事情給忘了,快點把事情解決了行不行?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霍南邶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意,語氣明顯放緩:「好了,我知道了。不過,你完全沒必要來際安,這事和你沒多大關係。」
「南邶,你怎麼這樣說!」安意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我向來把冬茜姐當成自己的親姐姐!」
霍南邶語塞,歉然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在北都發展得好好的,我這不是怕耽誤你了。」
安意咬了咬牙,朝著他走了兩步,幾乎和他臉對著臉,她的聲音低柔,眉眼氤氳:「南邶,其實你該知道我為什麼要……」
「南邶,你的小嬌妻四處找你呢,你悠著點。」
有個聲音慢悠悠地響了起來,霍南邶驟然轉身,詛咒了一聲大步朝外走去:「安意,你晚點和衛瀾一起出來。」
看著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面前,安意的臉色奇差無比,好一會兒才開口:「衛瀾,你不是故意的吧?」
賀衛瀾聳了聳肩,笑著說:「怎麼會呢,我這人向來幫親不幫理,」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我覺得南邶這樣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實在是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