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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坊那邊的事情,絕不能率性而為,只能穩紮穩打、伺機而動。
所以,簡讓和鍾離嫵按照往常的情形度日,他要在島上開建銀樓的事情要按部就班的著手。最先要解決的問題,當然是銀樓開在何處,屋宇是自己找人建造還是現買。
這一點,他與鍾離嫵的想法相同:先找個合適的地方,屋宇一定要親自著手建成。鍾離嫵對這件事很有興趣,簡讓也樂得讓她在挑選地方之餘散散心。
說起來,現在的簡宅,夫妻兩個住得也有些不安心——房屋不如歸雲客棧的靜照軒結實,偶爾會擔心暴風雨降臨的時候,家園化為廢墟。
「逐一拆了重建,還是另選地方?」簡讓問妻子。
鍾離嫵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簡讓失笑。她對蓋房子的事情幾乎算得上一竅不通,但是到了島上之後,就對這件事有了莫大的興趣,打定主意要在他協助之下現學現賣一次。
橫豎她也沒別的事由消磨時間,他也就由著她。
她負責挑選地方,餘下的自然由簡讓負責,每日與管事一同商議,擬定出章程,再將各個細節理順。
由此,鍾離嫵每日都邀請季蘭綺一同出門,只要不策馬趕路,便會帶上雙福、四喜。
季蘭綺來島上的日子很久了,可真正怡然地四處游轉、感受民風習俗,這是第一遭。她喜歡與阿嫵一同遊玩,也喜歡膩在阿嫵身邊的雙福、四喜,情緒前所未有的愉悅,在人前展露笑容的時候越來越多。
鍾離嫵遊玩之餘,當然不會忘記挑選適宜的地方。可能是在山中看到的景緻太美,也可能是家裡家外的氛圍太好,一直沒遇到一見就喜歡的地方。
勉強合乎條件的地方,她遇見過幾個,但是打心底不想將就,便有意無意的找借口排除掉:景緻不錯的,就相看風水,總能找出問題;周圍氛圍不大好的,還是用風水不好的理由放棄。
世間沒有多少風水寶地,她只是需要做點兒表面功夫說服自己,避免瞻前顧後。
這期間,季蘭綺說起了她給關錦城的回禮:「早先我帶來了幾個仙人球、仙人掌的盆景——就是你給我的,這段日子打聽了一下,得知這種植物在島上幾乎沒有,索性送了關公子一個仙人球、一株仙人掌。」
鍾離嫵一笑,「那種植物,在這裡以稀為貴。」
季蘭綺無奈地道:「我也是實在想不到更合適的回禮。送金石玉器,他又不缺那些,最要緊的是很可能落人話柄。別的就更別提了,在我看來是珍稀的古籍,他未必會曉得珍貴之處。無人島可不比哪個國度,土生土長在這裡的人最看重的字畫書籍,是最初來島上的人留下來的那些。所以……只好用你給我的盆景借花獻佛。」
「借花獻佛?」鍾離嫵笑道,「上次見到關公子的時候,他也用了這個詞。」
「是么?」
鍾離嫵頷首,將那日與關錦城說過的話複述一遍,「我看他是有分寸的人。」又說起別人,「也有冒冒失失要到家裡找你的人,外院的人直接攆走了。還有一個楊公子,倒是很講禮數,讓雙親下帖子請你我和你姐夫到家中赴宴,但你姐夫說那家人不怎麼樣,他直接回絕了。再有一個姚公子,與關公子做派相似,你是知情的,不需我多說。」
季蘭綺有點兒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接話。
「我只是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一切全在你。」鍾離嫵拍了拍蘭綺的額頭,「瞧著哪個不順眼,告訴我就行。」
季蘭綺不由得笑了,「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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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明成連續三日下帖子,邀請簡讓與鍾離嫵前去攬月坊赴宴。
火候未到,簡讓不予理會。
在賭坊與鍾離嫵過招的中年人,由杜衡、凌霄整治了兩日之後,不論任誰問他,他都一口咬定攜帶香囊要害傅四夫人的是柯明成第六房小妾。
這天,簡讓吩咐杜衡去傅家傳話,問傅清暉要不要把人帶回傅家親自詢問。
傅清暉和傅四夫人來了簡宅一趟,親自當面詢問了中年人。
隨後,三個人在花廳落座,說起這件事。
傅四夫人帶著些許茫然,道:「柯老闆的第六房小妾,我雖然沒見過,倒是聽說過她不少事。她姓柳,特別得寵,因為不能在攬月坊里拋頭露面,去賭坊消磨時間的時候的確不少。那日晚間,我倒是沒留意到她。」
簡讓道:「我已命人詢問過賭坊里的人,有人見過她。」不為此,他也不會將這件事安排到柳姨娘頭上。
傅清暉頷首已示贊同,「我和大哥也命人仔細詢問過,那晚去賭坊並且曾在大堂流連的女子,的確有她。簡夫人與人交手的時候,她和別的女子一樣,匆匆忙忙離開了。賭坊里的人並沒留意到她身上的香氣有何異常,畢竟,塗脂抹粉的女子不在少數。」
「她為何要害我呢?」傅四夫人惱火起來,腦筋卻因此轉得更快,「余老闆遺書里提及了邢、柯二人,這三個人,一定是來島上之前就相識,有恩怨糾葛。至於柳姨娘,在那件事情上,一定是余老闆收買了她,給我難堪的同時,料定簡夫人會出手為我解圍。別的……就只有餘老闆清楚原委了。」
簡讓問道:「作何打算?」
傅清暉與妻子相視片刻,達成了默契。
傅四夫人道:「傅家從來只為別人解決是非,從不曾因為自家吃虧而與別人理論,況且,四爺方才也說了,塗脂抹粉的女子不在少數,便是找到柳姨娘當面詢問,她也只需幾句話就能撇清關係。」
傅清暉自嘲地笑了笑,「正是如此。傅家不能成為斤斤計較的門第,不需問我三個哥哥,就知道他們是這說辭。但是無妨。回去之後我跟他們如實說說這件事,他們便是再大度,也不可能一絲不悅也無。如此一來,日後主要抓住柯家的把柄,他們就會不留情面。」
簡讓微笑。傅清暉的態度是他早就料到的,亦是他需要的。
傅清暉忽然問道:「聽說柯明成一再派人送帖子相邀,你一直沒應下。」
「嗯。」簡讓頷首,「我在等著他親自登門。」
傅清暉莞爾一笑,「是該如此。」停了停,道,「賭坊要過一段日子才能開張,我是沒了消遣的地方。何時你去攬月坊,記得喚我同行。」
傅四夫人立時別過臉。他居然要去那種地方?即便是為了找機會給她出氣,可那種地方要是常去的話……
傅清暉笑了,對她道:「到時候也讓你去開開眼界。」
傅四夫人一愣,隨即就抿嘴笑了。
簡讓這才應道:「行,我記下了。」
「那什麼……」傅四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到時候,我能不能請尊夫人同行?」只她一個跟著夫君前去風月場合,想想就不自在。
阿嫵要是知道傅四夫人也隨夫君同去攬月坊,一定眉飛色舞。簡讓心裡這樣想著,笑道:「她應該樂意之至。等她回來我跟她說說。」
傅四夫人的唇角高高地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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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乘坐馬車回家途中,季蘭綺問鍾離嫵:「你怎麼從來不主動去傅家?大夫人很想見見你,只是因為你剛成婚,又是剛來這裡,她擔心你白日繁忙,便沒給你下帖子請你去家裡串門。」
「我的確是很忙啊。」鍾離嫵笑道,「況且,只以拜望的名義登門,我都不知道跟她說些什麼。」前世藐視一切的日子雖然早已遠去,卻已成了習慣,不看重的、用不到的人,她打心底不願意主動結交。
「你啊,骨子裡最傲氣了。」季蘭綺笑道,「沒事,日後你得空了,我陪你前去——傅家四位夫人都很好,跟你不愁沒話說,不需擔心那些小節。」
「好啊,聽你的。」
語聲未落,馬車停下來,車夫稟道:「夫人,攬月坊的一位樓主要見您,就在前面。」
如果是男的,應該不會當街攔下女眷的馬車。鍾離嫵不由一笑,「讓她報家門。」
車夫很快回話:「賀蘭城,浣香樓主。」
鍾離嫵閉了閉眼,「問她何事。」
片刻后,車夫稟道:「她奉柯老闆、柯夫人之命來下請帖,請您得空的時候,去攬月坊赴宴。」頓了頓,又補充道,「她想當面奉上請帖,與您細說柯老闆與柯夫人的意思。」
鍾離嫵撥開帘子,向外看了看,唇畔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眼神卻變得深邃、鋒利,「讓她去家裡等著。我沒有半路與外人說話的習慣。」
「是。」
季蘭綺覺得鍾離嫵的神色有些不同尋常,心生忐忑,低聲道:「姐,那個人是不是與你有過節?又或者,是特別棘手的一個人?」
鍾離嫵唇畔笑意加深,「那個人,我還真是沒法子評價。」
「那你會應邀去攬月坊么?」
「當然,我會成為那裡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