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湖岸,清風涼寒,呼吸颯爽。
珍寶與賀永寧兩人背著手,慢慢地並肩走在湖邊的長堤上,腳步適然地回驛館。
幾個尾巴都不會收的妖精崽子沿著湖岸邊歡跑,風一般地越過了他們,背後毛蓬蓬的尾巴亂晃著,嘴裡呼喊著「燭九陰翻身咯」、「燭九陰翻身咯」,如一群蹦跳的糖豆,一路將歡聲撒了出去。
「燭九陰翻身?是什麼呀?」珍寶一雙大眼投向賀永寧。
賀永寧偏頭看一眼旁邊水波微瀾、廣闊幽深的湖面,道:「就是燭龍,上古神獸,身長千里,居住在北部寒地,有時候會游弋於四海大荒之內,視為晝,眠為夜,吹為冬,呼為夏,息為風……小崽子們大概是知道有一條燭九陰游到這裡了,『燭九陰翻身』便是它要動靜或者吐氣,是要變天了。」
「哦……」珍寶背著手點頭,腳尖踢踢踏踏地,不小心踩到了被靈谷派灑在道旁引路的蜉蝣夜燈,驚起一群幽光閃閃的夜燈蜉蝣,夜燈蜉蝣們呼啦一下飛起來漂在空中,靜靜飛舞,點點發光,極為美麗。
閼之澤下,一條路過此地的燭九陰翻了個身,巨大的身體掀起層疊的浪花,它閉上眼,周圍千里之內立刻降為黑夜,它靠近湖面吹一口氣,凜冬降臨。
「吼——」
珍寶駐足,聽閼之澤下悠揚的長鳴。
片刻后,天空飄下美麗的雪花。
「哇……」她立於驟然降臨的黑夜中,伸手接住瑩白冰涼的雪籽,「真的變天了……」
道旁的夜燈蜉蝣享受著黑夜的來臨,如同趁夜而歌一般,齊齊展開了透明的雙翅,騰空而起,與輕飄的雪花一起迴旋飛舞,湖澤之畔,美如星子灑落。
賀永寧悠然站著,看一看黑曜石般的夜空,看一看星海般的湖岸,看一看美麗可愛的人。
覺得,就這麼站著,似乎也可以千年萬年。
「真漂亮啊……」珍寶感嘆著美好的景色,留戀道:「等阿娘身子好了,如果我有這個能力了……我們一家人都搬來修真界,也不錯,你說呢?」她笑吟吟地看賀永寧。
賀永寧笑一下,斜眼看她:「一家人?誰跟你一家人?成親了么?跟我成親了么就一家人?」
珍寶翻白眼,嫌棄地噘嘴:「誰說要帶你了,我只帶阿娘、元寶、阿耶的牌位、師門的牌位,還有,我想想,嗯……」她掰著指頭數著。
「沒良心的,」賀永寧搖頭,「你操心這個,操心那個,心上的事比我多多了,不像我,現在無天無地無父無母,不用負天也不用負地,只需要負著你!」說罷一把橫抱起珍寶,蹦得高高地嚇唬她,一陣狂奔就往散人小驛跑去。
兩人一路鬧嘴跑回去時,發現早有許多人擠在驛館裡面等他們。
「哎?你們總算來啦!我這個冬瓜教臨時看門狗都快頂不住了!」百曉生從人堆里探出頭來,撓撓臉道:「給,正主來了,找他們去吧。」
見賀永寧與珍寶走進來,幾個面上含笑的正要拱手上前敘話,卻被十幾個滿面寒霜之人打斷,那群人穿著乾坤門的道袍,凶神惡煞地大步搶上前來,逼到賀永寧面前道:「冬瓜教的!你還不跪下磕頭認錯!」
賀永寧莫名其妙:「幹什麼?你要給我磕頭認錯?你們年齡太大我受不起。」
乾坤門的人怒道:「你這無恥狂徒!你可知,本門參加靈台大比的弟子中有兩個失蹤了!都怪你,趁他們暈迷,將其踢到水裡,那閼之澤深不可測,此時寒涼徹骨,你這般心狠手辣,厚顏無恥,不怕道心有礙嗎?!」
賀永寧無語道:「打擂台不就是要分輸贏么,不踢下擂怎麼分輸贏,再說,你們自己不著急去把同門撈上來,一個個在路上賊眉鼠眼地跟著我,瞪人的力氣倒是足,怎不見及時去關愛同門?如今出了事來怪我?關我何事?」
「你!!」乾坤門的人一時語塞,氣得立時便要動手。
另外一撥不知什麼來頭的人,及時出來按住了乾坤門眾人的手,當個和事佬道:「諸位道友,稍安勿躁。這姓武的小修說的也不算錯,靈台大比規矩明確,你們若此時在這裡私下鬥法,叫人知道了,還當你們是輸不起、不服規則呢,若讓今年的主辦門派曉得了,也是不美啊,如今當務之急是去找你們那失蹤的同門,何必急著來興師問罪呢。這閼之澤確實深不可測,最近又有燭九陰過路,更何況附近長右山還有許多喜愛在水裡作惡的長右,你們還不趕緊去找,小心……」
乾坤門的十幾人臉色一變,長右乃是長著四耳的猴形水怪,最喜歡剝人皮去做鼓,敲擊引來洪水,非常惡劣。他們想了想,憤憤不平地一甩袍袖,大步離開,扔下一句:「你且等著!」
乾坤門的人走後,那幾個滿臉和氣之人再次拱手上前,自報家門道:「我們乃是盛記鐵鋪的。」
「盛記鐵鋪?」賀永寧與尋珍寶均是一臉不解。
盛記鐵鋪來了五人,四男一女,個個生就一個紅臉膛子,身板強壯威武,連女子都長得高大有力,當先那人道:「是,我叫盛宏業,我們是煉器世家,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門派,只不過畢竟只專一項,不如那些大宗門能打。我們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們是否樂意。」
盛宏業頓了頓,繼續道:「小兄弟你氣運極好,身法也很是靈活,但是……但是後面的對戰,畢竟十分艱險,不可能靠運氣趟過去,我這裡有一個提議,請你斟酌。我打聽過了,你們門派統共只有兩人,那不如就併入我們盛記鐵鋪,算做一家,往後的擂台,我們便可以一同上場,這便多了許多的勝算。我們畢竟實力不弱,之前也準備了許久,先前的大比也只是一著不慎差之毫厘,如果有我們加入,或許大家會有一搏之機。你看怎麼樣?」
賀永寧與珍寶愣了一下,兩人對視一眼,思忖起來。
盛宏業又道:「這確實有些占你們的便宜,但是,那些個大宗門絕不會屈尊降貴來招徠你們,他們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而我們只是來與你們送方便,送援兵。靈台遺迹,第一名一門可以進十個人,二、三名進五人,若是當真得了進入遺迹的機會,必定是你們佔頭兩個,我們有一兩個資格也好。」
賀永寧認真思考,覺得這當真是個可行的辦法。
他看一眼珍寶,小聲道:「這樣也行,你不用上場,在一旁乖乖地看我一展雄風即可,何必上去拖後腿?」
珍寶本來也在點頭認可,聽到最後一句抬頭看他:「啊?」
賀永寧默默地摸一下嘴唇:「我是說,何必讓我擔心。」
盛宏業見賀永寧顯然意動,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再加一粒砝碼道:「武小友,你這把劍,我一眼便知是稀世寶劍,未經煉化便已自負靈意,如果你願與我們合作,我可以幫你們賦靈、教你們養靈,或者還有其他煉器方面的事情,只管來找我們!」
賀永寧緩緩點頭,道:「我們次輪戰在後天,對戰鬼門。還有一天,容我們考慮考慮,明日此時答覆你們。」
盛宏業喜不自勝,已經覺得天上要砸餡餅了,用力向賀永寧拱了幾回手,振奮道:「那便靜候小友的答覆了!」
離開前,盛記鐵鋪那名唯一的女修從懷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珍寶道:「這是你們掉的嗎?我在閼之澤擂台附近撿到的。」
珍寶接過來一看,驚訝莫名,這竟然是一張通緝令,便是那張貼在棘州城門口的通緝榜文,還繪著他倆的畫影圖形,她將這張揉得皺爛的紙遞給賀永寧,賀永寧亦是挑眉訝異。
「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呀?」
賀永寧將紙翻來覆去看了看,自然也想不明白,收起來道:「不知道。」
盛記鐵鋪走後,陸陸續續又來了好幾波人,各個中小門派彷彿忽然之間開了竅一般,雖然慢了一拍,總算紛紛想起要過來招徠冬瓜教,有的趾高氣揚,有的獅子大開口,各式臉孔不一而足。
賀永寧壓著脾氣將人都糊弄出去后,帶珍寶回屋入槐居,準備集中時間幫珍寶吸收妖獸內丹,不論讓不讓她上擂台,這件事都不必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