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尋珍寶好著急,在下面繞著圈,眼巴巴地望著百曉生,百曉生被她望得渾身打了幾個激靈,不得不從擂台上拔出眼睛,百忙之中在袖子里使勁摸出一條涼浸浸卻帶著汗味的透紗帕子,又摸出一支筆來,沾墨在上面提筆略做擺布,讓珍寶蒙在眼睛上。
珍寶有些嫌棄地看了看這條味道曼妙的汗味紗帕,沒法子,自己看不到,也只得蒙上。
當她再次抬眼望前方時,卻能清晰地看見那擂台場上的情形了。
擂台場內,賀永寧敏捷而詭異地躲避著六人聯手的迅猛攻擊,一次又一次,蹤影驚心,腳步動魄,每每「奇迹般」地躲閃於千鈞一髮之間,讓人覺得他差之毫厘便要被狂轟猛擊於擂台之下,卻次次都如一隻懸在藤絲上的葫蘆,垂危而不倒。
丹陽派的四人和乾坤門的兩人已經打出了真火,他們本想先隨手除了這條小雜魚,將場子清乾淨了再一較高下,卻不想,這條雜魚法力不怎麼高強,卻當真是滑不留手可惡至極,不論何種法術,怎麼都打他不著。
另有四人在隱匿處看著,漸漸皺起了眉頭。
場外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驚呼和大喊,眾人既暗暗期待乾坤門與丹陽派的高手給他點顏色瞧瞧,又揪心地為賀永寧的「好運」屏息,既想看到真正的高修將無知小子教訓一番,又期待一個不成名的修士能搞點什麼一鳴驚人的名堂出來。
賀永寧面無表情,一邊打一邊發獃。這幾個小雜碎不是他打不過,他只是為了剋制力量,壓制修為。
以他對靈台大比的粗疏了解,各門派雖然沒有明言約定,但只有很多年前各派的頂尖高手才會上靈台大比廝殺,自從修真界的境界巔峰日益低微以來,修為有成的老祖都在各峰各洞里窩著修行,不怎麼再上靈台大比的場子,他如果現在就暴露金丹後期的實力,或許會給後面帶來麻煩,萬一招來幾個真正的大能那就不愉快了。
他只能逼自己「輕拿輕放」、剋制靈壓,善待這群庸才,等打過了擂台賽,他再教他們如何端正地跪在地上喊老祖……尤其是那個宗正。
「哦!哇!」百曉生在珍寶頭上喊得咋呼不已,這姓武的小子命真大!真能躲啊!
珍寶卻抓著衣襟,眼眶通紅,在喝彩與歡呼聲中揪心到渾身發涼,難過極了……武高大為了她,這麼辛苦,這麼危險,這麼艱難,他都快被人追在屁股後面按著打了……
賀永寧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拿出一張妖月晦星陣圖,以對方眼力不及的速度扔下陣圖布陣。
巴掌大小的陣圖瞬間覆蓋了十丈方圓的擂台,丹陽派與乾坤門的人毫無防備自己已經入陣,縱著脾氣追擊賀永寧,見狼狽逃竄的賀永寧「不小心」跌了一跤,大喜,各自使出最強絕招,準備一擊將這雜魚轟殺。
陣中,妖月迷途,晦星詐目,所有人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迷茫恍惚,攻擊的方向錯亂起來,同時賀永寧使出化春劍氣的「一氣化風雷」,瞬間將所有人擊暈在地。
躲藏在山石隱匿處觀看的另外四人驚震莫名,不知怎麼的那賀永寧突然就不見了,而乾坤門與丹陽派的幾人竟然胡亂地將攻擊打在各自的身上,一瞬間就倒下一片。
就在他們迷惘之時,賀永寧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們身後,木著臉跟敲田鼠一樣一下一個全都揍暈了扔在人堆里,然後收了陣圖,在妖月晦星陣法消散的瞬間,一臉驚慌滿頭大汗地倒在一群「躺屍」的遠處,一副僥倖逃命茫然無知的害怕模樣。
岸邊的看客一片混亂,只看到乾坤門與丹陽派的一群好手,追著冬瓜教的無知小子一氣兒亂竄,最後那小子終於一跤跌在地上,幾大高手不知是眼神不好,還是想趁別派分神之時偷襲,那一頓眼花繚亂的亂法連擊全部打在了他們各自身上,倒讓那小子躲過了一劫。
如今那小子還縮在角落喘氣呢。
過了會兒,賀永寧撓撓頭,彷彿終於從驚慌之中回過神來,站起來,走近乾坤門與丹陽派暈倒在地的諸人小心看了看,哈哈一笑,用腳將一人慢慢地推到了擂台邊,「噗通」一聲,將人輕鬆踢了下去。
「嘩……」眾人發出不敢置信地驚嘆。
「噗通」一聲,又踢下去一個。
「嘩!!……」
看客們彷彿從怔愣中復甦了,嘩然的驚叫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振奮。
當賀永寧將最後一個人踢下擂台,站在台上環顧四周之時,閼之澤震動了,岸邊嘯聲爆發、歡呼雷動,彷彿過節一般,各式靈獸被放出來嚎叫助興,花樣百出的本命法器飛上天空。
乾坤門與丹陽派的人怒目圓睜,愣在當場,都不敢相信本門的靈台之路被一個這樣無能又低劣的無名修士阻斷,煌煌大派竟然輸給了這麼一個愚蠢門派,以這般窩囊憋屈的方式!
賀永寧從擂台上蹦下來,到一旁簽了名字,認了勝績,取了進入正選次輪戰的玉牌,便施施然地往珍寶這兒走。
一路走來,乾坤門與丹陽派觀戰的弟子含恨冷臉,其餘人有的一臉羨慕道「小友好運」,有的含譏帶諷道「看你下一場如何完」,有的得了樂子極為有趣的模樣,還有好幾名女修堵在路上,笑微微地贊他「氣運衝天」。
賀永寧走到珍寶面前,見她還戴著一條黃漬漬的賦靈紗巾,兩手緊緊揪著胸前的衣衫,透過紗巾望著他。
「還戴這個做什麼。」他一把拉開紗帕,卻發現她竟滿臉是淚,仰頭怔怔地看著他。
「怎麼了?!」他連忙幫她抹眼淚。
珍寶自己擦乾淚,低下頭一時不知道該幹什麼,小小的步子朝他靠近兩步,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環住他的腰,窩進他懷裡,心疼地哭道:「你太辛苦了……」
賀永寧愣了一下。
珍寶肩膀輕顫,哭個不停,不斷地自責,怪自己讓他吃這樣的苦頭,遭受這樣的危險……
賀永寧挑眉,舔了舔嘴角,拍拍她的背,摟著她擦眼淚道:「哭什麼,雖說又痛、又累、又苦、又難……好歹還沒死呢。」
珍寶頓了一下,更心疼了。
她忽然抬起頭,下定決心,非常斷然道:「武高大,你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剩下的……就讓我上吧,我扎個符人假裝是你一起上去,我有槐居保命!我得保護你!反正最終有我的三條錦囊妙計在,一定能取得九穗禾,萬無一失!你就聽我的!」一臉不容分說,絕不動搖。
賀永寧忽然覺得玩大了:「額那還是……」
「尋珍寶!」李麗娘忽然又擠了過來,一言難盡地看看她,又仔細看那名男修,最後一次勸她道:「尋珍寶,我與你最後說一回,你們這回是全靠運氣,下回正選就得上隊伍了,你們必輸無疑,哪能真的打什麼靈台?雖然擂台上要求點到即止手下留情,可法術是不長眼的!尋珍寶你別當真不怕死!」
尋珍寶點點頭,輕蹙著眉頭,傷神,片刻道:「我……知道。」
「好吧,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我只能言盡於此了。」她最後看了勾勾搭搭的兩人一眼,一臉嫌棄地走了。
賀永寧看一眼李麗娘,忽然想起這就是那個借石頭助他復仇之人,當初也不過是個瑟縮村姑,又想起了第一回見珍寶的樣子,那個鼓起勇氣向他討辟穀丹的瘦弱陌生小娘子,如今竟窩在他懷裡,像個甜甜的小人一樣扭著身子心疼他,真有趣。他橫著豎著哄了一會兒,才終於讓珍寶收了淚。
賀永寧盯著她,忽然冒出來一句:「還是得趕緊成親吧。」
「什麼?」珍寶愣了一下。
賀永寧刮一刮她的臉,一臉勉為其難道:「你這樣白天纏著,晚上磨著……不成親不行啊。」
珍寶羞赧,推他一下:「不要。」
「不要?你還不要?像我這樣的奇男子,你不趕緊撲過來嫁,方才有好幾個母修對我拋媚眼了。」
珍寶打他的手:「什麼母修呀,那是女修,人家是嬌滴滴的女子。」
賀永寧:「誰知道是人是妖,姑且叫母修吧。」他伸手過去拉珍寶的手:「不在這玩兒了,我們回去成親去。」被珍寶躲開又躲開,紅著臉扭來扭去,嬌得很。
賀永寧展臂攔她,四面堵著她去牽她的手,一個縮手一個要拉,正是拉拉扯扯羞羞答答濃情蜜意的時候,賀永寧一側目,忽然看到旁邊半空中飄著的百曉生。
他正一臉噁心地看著他們。似乎這般又噁心又硬撐地已經看了許久了。
賀永寧把臉一變,黑面道:「不愛看別看,走開!」
百曉生撓撓臉,委屈道:「小道本來是想和你們一路回驛館的,誰知道你們如此慘無人道……」他畏懼於賀永寧的拳頭和死人臉,嘟嘟囔囔地坐著小葫蘆往外飄,一邊飄一邊道:「恭喜武兄弟啊,運氣不錯。」飄遠之後又傳來一句,「戲也演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