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風雲將起(三)

40.風雲將起(三)

邵府恢復些人氣,院子里還是那副模樣,他懶怠與這些人勾心鬥角,便索性日日陪在魏長澤床邊,心裡莫名懷著些氣,也懷著更重的擔憂。

這日邵日宛慣常守在了魏長澤的屋裡,趙老伯敲了敲門送了封信進來,道:「少爺,回信來了。」

邵日宛趕緊將書放了,他自魏長澤出事那日便給鄭千秋送了信,求問他這事該如何解決,更問了問妖刀究竟是個什麼玩意,竟害人如此之深。

他將信拆了開,掃了掃這通篇信的長短,心裡先沉了沉。

鄭千秋寫了很多字,他越看臉色越難看。

趙老伯等在一旁,問道:「少爺,怎麼樣?」

邵日宛看了一遍還是不放心,又仔細扣了一遍字眼終於死了心,「沒什麼。」

他的神態卻不像是沒什麼的樣子。

趙老伯道:「那魏道長何時才能醒過來?」

邵日宛往床上瞥了一眼,「快了吧。」

只是醒過來之後的事情才是難辦的。

按鄭千秋信中所言,魏長澤顯然已經魔氣入體,正陷入了識海之中自我纏鬥,妖刀之術更是早已被封為禁術,自古以來修妖刀一門的沒一個全身而退。

邵日宛心裡罵道,那你還要教給魏長澤,就等著看他走火入魔嗎?

在信的最後,提到了石壽庄有一個名叫宋長彤的人或許能有些法子,他如今正有要事恐難脫身,儘快趕到。

他這兩日鬱結於心,始終氣著,擔憂著,惦念著,還得盼著魏長澤趕緊好轉,短短几天便瘦下了一大圈,邵夫人急得夠嗆,湯湯水水地往屋子裡送,全讓邵日宛灌進了魏長澤的肚子里。

這夜,屋裡點了兩盞油燈,撲撲閃閃地來回跳動。

魏長澤發起了高燒,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劍眉緊鎖,身子不住地打顫,邵日宛一趟又一趟地接著水打濕毛巾在他身上擦拭。

趙老伯跟著他來回忙乎,道:「這種事還是讓下人來吧,少爺。」

這些日子邵日宛的表現簡直太過了,人們都口耳相傳,修鍊人士都用雙修的法子,男男女女都是不忌的,趙老伯並不敢深想,怕是邵夫人也亦然。

邵日宛也不說什麼,顯然這些日子已經把他熬得很累了,話也很少說了。

府中連夜請了數位郎中,熬得湯藥熏得屋子裡幾日也散不去,也並沒什麼功效。

邵日宛不知是從哪聽來的偏方,讓人備了些酒,將毛巾沾濕,給魏長澤全身擦拭,隔著冰涼的毛巾也能感到他皮膚的滾燙。

今日房裡很熱鬧,來來往往的人送湯送葯,伺候到了深夜,終於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邵日宛倚在床桿上靜靜地看著魏長澤。

他就算再放心不下也得決定了,明日便去石壽庄,那是葯修的地盤,離廣林來回也就一日的路程。

魏長澤顯然是正受著苦的,他清醒時慣是會裝的,如今昏了倒是坦誠多了,疼就皺眉,能讓邵日宛心裡也疼著。

這樣也挺好。

邵日宛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就好像和他感同身受了。

魏長澤並無知覺,皮膚滾燙,手掌是一片的汗水。

邵日宛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這樣看著他。

忽然,魏長澤手動了動,邵日宛頓時一驚,緊緊地盯著他,然而卻再沒了什麼動靜。

邵日宛輕笑了一聲,「你太嚇人了。」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動身前往了石壽庄。

修鍊者對金銀錢量都並不看重,邵日宛仔細思量了思量,他也沒有個什麼介紹信,實在不行就拿佩劍以做酬金的。

他這把劍帶了數年,倒是送出去了好幾次。

宋長彤住處極為偏僻,邵日宛一路走一路問,廢了好一番功夫,到了的時候卻連門都沒敲開。

他也不是什麼恪守禮節的人,看這小院子也不是什麼銅牆鐵壁,直接翻牆進去了。

那宋長彤『哐』地一下打開房門大罵道:「你這人好生無禮!」

來時邵日宛以為這人定是個老者,卻見這人面貌清秀好似也就二十齣頭,愣了一愣行禮道:「事出緊急,還望道長見諒。」

宋長彤道:「哪一個找上門的人事出不緊急的?都要一個個闖進來么?」

邵日宛將長劍雙手奉上道:「道長,還望見諒。」

宋長彤上下看了他一眼,「你是劍修。」

「廣林有一個劍符兩修的人染了魔氣,」邵日宛直接道,「他已步入金丹期,是用了妖刀吸了魔修的功力,現已經昏睡了四日。」

聽說這些人都喜歡挑戰高難度的活兒,邵日宛便直取要點,果然宋長彤愣了一下,「妖刀?」

邵日宛道:「正是。」

「休要胡言亂語,」宋長彤道,「妖刀之術我已數百年未見了。」

他一副年輕姿態,卻說出這話。

邵日宛只是道:「我朋友在塞外修習符道,這術法並未失傳,只是少有人敢用。」

宋長彤一眯眼,「鄭千秋。」

邵日宛卻覺得這口氣好像不太對,或許兩人有些什麼瓜葛?鄭千秋在信里確實也沒說『提他名字好辦事』這種話。

宋長彤卻冷哼了一聲,「他是鄭千秋的徒弟。」

邵日宛道:「……確是。」

宋長彤道:「既然是鄭千秋的人,怎麼不去找他。」

「正是鄭老讓我來找你,」邵日宛道,「他說是有要務纏身。」

宋長彤嗤道:「要務他奶奶個腿兒,個瓜慫沒有本事,不敢露臉丟人。」

邵日宛:「……是嗎。」

宋長彤瞥了他一眼道:「把你的劍收起來吧,我一個葯修要那個作甚。」

「魔氣入體不是小事,」他道,「這人竟然還沒爆體而亡?」

邵日宛:「……沒有。」

宋長彤一撩道袍,「想我去也不是不行的。」

邵日宛非常上道的說,「但請吩咐。」

宋長彤一抬眼頗有些不屑道:「讓鄭千秋親口跟我認輸,說他技不如我,是個橋腦殼。」

這個時候了他說什麼邵日宛都會應下的,此時也顧不得多想直接道:「好。」

他答應的如此之快,宋長彤頓了頓,咳了一聲道:「當真?」

「自然,這話我一定帶到,」邵日宛道,「若說救人的本事鄭老肯定是不如您的,這本也是不消說的。」

宋長彤恐怕也只是討了討嘴上的便宜,聽了這話也沒什麼反應,只是道:「我要帶些東西,你出去等著。」

邵日宛鬆了口氣,應道:「好。」

宋長彤在裡面準備了良久,讓邵日宛頗有些坐立難安,過了快有一個時辰才出來,「走吧。」

邵日宛看了一眼,「上馬吧。」

宋長彤卻一把抓過了他的胳膊,腳下如風吹起,真氣浩浩蕩蕩氣沖萬里,兩人竟連劍也不需御,就憑空飛在了半空之中!

這是化神期的功法!

邵日宛著實驚了一驚,心裡卻踏實了些,這人恐怕真的幫得上忙吧。

不消片刻兩人便直接到了邵府門口,走完了邵日宛數個時辰的路程。

兩人一進門,便有一個家僕沖了過來,「少爺!魏道長醒過來了!」

邵日宛心裡一突,「在哪?!」

宋長彤卻二話不說直奔著後院而去,邵日宛趕緊地跟了上去。

他是尋著紊亂的真氣而去的,確實剛剛走進院中,那令人燥郁的真氣就撲面而來,邵日宛心跳個不停,一下子推開了門。

魏長澤盤腿坐在床上,聞聲霍然睜開了雙眼!

那是何等瘋狂的一雙眼睛,直接將邵日宛定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宋長彤一把推開了他,還未走進雙袖便霍然灑出,白色氣光撲向了魏長澤,似乎還摻雜著草藥的味兒,讓魏長澤皺了皺眉。

邵日宛上前一步要走過去卻被宋長彤伸出胳膊攔住。

直到這個時候邵日宛才注意到屋裡已經是一片狼藉,碎裂的桌椅瓷器撒了一地。

魏長澤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痛苦,他身上的煞氣不斷閃爍,又不斷消失。

宋長彤卻好像挺開心的,對邵日宛道:「出去。」

這個時候邵日宛自然不會矯情什麼,馬上應了,看了一眼魏長澤轉身走了出去,將門輕輕地帶上。

當已經站在了門外的時候,他還感到心是懸著的,好像被人緊緊的攥住了,恐懼才漸漸地漫了上來,他才真的意識道魏長澤也許真的會入魔。

會再次踏上書中的那個結局,他眾叛親離,千夫所指,被江必信一劍斬殺,那些文字忽然變成了再清晰不過的畫面在邵日宛的眼前不斷閃現。

就在這時,趙老伯跑過來,「少爺,您可算回來了,老爺已經找了您一天了。」

邵日宛喉頭吞咽了一下,「怎麼了?」

「您去看看吧,」趙老伯道,「您這臉色是怎麼了?少爺?」

「沒什麼,」邵日宛隨意道,「我去看看,興許有什麼急事。」

他需要冷靜一下,離魏長澤遠一些,不然實在是太難受了。

邵長忠正在書房等他,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了。

邵日宛敲了敲門走進去,「爹。」

外面的天氣有些冷,他一開門帶進了一陣涼風,邵長忠道:「快關門。」

邵日宛道:「您找我?」

邵長忠『啊』了一聲,神色有些黯淡,「你舅舅……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不提,邵日宛都快忘了清明山的事了,「是啊。」

邵長忠道:「你自小便跟在了他身邊,自然是感情深厚的,唉。」

這倒真是想多了,邵日宛後來和邵陽峰鬧得掰了,算是相看兩生厭,但是他又不能說這些,只是道:「修鍊者不忌生死,師父已修夠了現世苦楚,駕鶴西去未必是禍。」

邵長忠愣了下,「啊,是這樣,這樣啊。」

多年未見,父子親緣卻不像是母子一樣,那麼容易就連接地上,兩人好像並無什麼話說,忽而是一陣的沉默。

邵日宛心中有事,懶怠找什麼話題,就只等著他趕緊說正事。

過了須臾,邵長忠咳了一聲,「日宛,我已經老了。」

邵日宛正想著魏長澤的那些糟心事,一時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然後馬上道:「啊,不是,您正值壯年呢,何出此言。」

邵長忠見他如此,問道:「你那……道友,傷勢如何了?」

邵日宛怕言出有靈,只是道:「快好了,沒什麼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邵長忠喝了一口茶水,接著道,「你這孩子一走就是十多年,再回來,我都已經不敢認了。」

邵日宛道:「您卻還是和以前一個模樣。」

邵長忠笑道:「你還需拍我的馬屁嗎?我什麼樣子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邵日宛也跟著笑了笑。

「你回來了,」邵長忠嘆了口氣道,「我也能放下心了。」

他好像有些尷尬,也有些刻意地想淡化這件事情,「你也看出了……家裡添了些人,都是些不重要的,說到底,你是家中的長子,自然與旁人都是不同的。」

邵日宛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麼了,趕緊道:「只要娘能過得好,其實我並不看重別的東西。」

「你這是說到哪去了,」邵長忠忽然笑道,「你娘自然能過得好好的,她這些年與我置氣,不拿好臉色對我,我心裡都是知道的,我們老夫老妻多年的感情,哪能是輕易斷的呢。」

邵日宛卻不這麼覺得,多年感情也要娶個小妾生個孩子嗎?

但是他並沒有說出口,還是那句話,他志不在此,無意去爭些什麼,只求魏長澤能度過這一劫,兩人快趕緊擺脫了這些破事,找個地方清靜地過一輩子得了。

邵長忠道:「你娘跟了我多年,你是我倆都寄了期望的,說到底也只有你才是我最看重的,我這些家底交給誰都是不放心的。」

「清明山不出這事還好,我總想著向你舅舅討人也開不了口,此時清明山已倒了,你也該回來了。」

邵日宛道:「您還年輕呢,說這些未免太早了。」

「土都埋到脖子了,」邵長忠笑嘆道,「年輕什麼啊。」

邵日宛無法,只能道:「爹,我未想好此事……我已然修了劍道,一心只想修入仙門。」

邵長忠驚了,「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

「當初送你去清明山可不是為了讓你當個道士的,」邵長忠道,「那是因為你命格太輕,才讓你去磨練磨練,你怎麼就本末倒置了呢。」

邵日宛心亂如麻無心應付,隨意找了個託詞道:「您榮我再考慮考慮吧。」

「……那行吧,」邵長忠道,「你可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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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的男人厲害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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