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這章大不大!
秦氏站在一邊,憤恨無比。
這種事情不管結果如何圓滿,傳出去都是一個笑話,會被人家戳著脊梁骨討論。
若是聰明人,早在最初就把這事按下了,怎會到了眼下這步田地還在鬧。
同時也隱隱約約覺得解氣得很。
左右,是不關自己兩個女兒的事了,李婷他們母子要折騰就折騰去吧!
李為感到頭疼得很,只得又坐下,強作耐心道:「卓兒,你說說看,你不要什麼?這樣的結果不就是你所想要的嗎,現今我們不僅不會對你所喜歡的那個丫鬟有所處罰,而且好生將她送你做妾,你還要如何?」
在朝中混跡了這麼多年,李為心中明白此事另有隱情!可事關李府一門姑娘的清譽,又關係到他在朝堂中的臉面,有再多的隱情也不能追究下去。
最好的法子,就是如李青蘭所願那樣,用一個丫鬟將此事掀過去。然後,自己家的孩子,自己領回去管教去!
抬頭掃了眼自己站在一邊淡漠看戲的三個女兒,李為心中稍寬。
李青夢是識大體的,斷不會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李青櫻和李青瑤以前是跋扈,可近來乖巧懂事許多,且,眼光卓越,定是不會看上這種,這種……
地上跪著的是自己親外甥,李為硬是把心中不好的評價給噎下去了。
「不要丫頭!」朱卓跪的筆直,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李為,「伯母,我不要你們說的那個什麼叫巧兒的丫頭!」
李老太太最聽不得丫頭兩字,對此嗤之以鼻,從鼻孔里冷哼了兩聲,便也沒有好臉色來看待朱卓。
喜歡誰不好,偏生喜歡一個丫頭。還非得要在這尚書府中做下這等醜事來,丟人現眼的,也不知說什麼好。
本來么,她是覺得外孫兒如果喜歡一個丫頭,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可他方才堅持對方是一位姑娘,現在真相浮出來了,就是服侍人的丫頭罷了,也值得這般言語袒護著么?可見定然是對方狐媚誘惑勾引朱卓,他又剛巧處在這個年紀上,會被迷惑得三葷五素的也正常。
她就是恨李婷的這對兒女不爭氣,一個朱溫兒上一次好好的去長公主府見見世面,偏生惹了一身的不愉快回來,說不定還得罪了王爺;這個朱卓也不安分,來這邊做客不知道好好地安分守己。討人歡心,做出這等事情來,讓人給他擦屁股。
更重要的是……定力差眼光壞,讓一個丫頭給誘惑了。
丫頭罷了,值當什麼?幾兩銀子就可以買一個的事兒,鬧成這個樣子來,算什麼?
可現在,又不要了!!
「不要?你點著名要的,眼下又要不要了?」李婷玲瓏心肝,很害怕朱卓再說出什麼來,「我的小祖宗,這什麼都如你的意了,你怎麼還要鬧騰啊。見好就收吧!」
捅漏了,她們母女三個都沒好果子吃!
朱卓卻死了心眼,推開李婷的手道,「不要,就是不要。娘,明明……」
李老太太一聲長嘆,狠狠拍了兩下桌子,「孽障,孽障啊!」
啪啪兩聲,硬是將朱卓後面的話給噎在喉嚨里!
李為眼角不禁看了看秦氏,意思是說讓她去解勸解勸,後者卻一臉漠然,擺明要跟這件事情全然摘去關係。
李為心下嘆息,面上卻強掛著一抹笑意,轉而對李老太太道:「母親不必生氣,年輕人,在一起久了,難免發生這種事兒。若為此傷壞了身子,可是不值當的。」
李老太太微弱地擺手,苦笑道:「我果然是老了,事情越發看不明白了。大郎你是一家之主,這件事情你就做主看著辦吧。」她的目光沉下去,又看向朱卓,冷笑道,「眼下事情都如了你的願,你還想怎樣?」
朱卓眼見李老太太如此說,便認為事情很有可能有了轉機,立馬放開李為的大腿,爬到李老太太旁邊道:「外祖母,我不要的……外祖母,你為我做主。」
李婷見兒子要爬過去抱李老太太的大腿,當機立斷,猛一下打了他一個巴掌。
巴掌聲音清脆,這一下實實在在,朱卓被打懵了,左頰馬上就腫得老高,紅艷一片。
朱卓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母親,他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被當作心肝寶貝地養著,別說打了,就連罵幾乎都沒有聽過。現在在尚書府,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母親的耳光居然就毫不猶豫地扇了過來?
李婷發現自己的手也在慢慢地開始顫抖,她咽下不舍,作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來,指著朱卓的鼻子罵道:「卓兒,在家中我是如何教你規矩的?有沒有說你是小一輩裡面年長的,要時時刻刻地照顧她們,給她們做好表率的?」她一臉失望,含淚欲泣,「可你倒好,好的不學,偏跟著那些狐朋狗友學一些旁門左道的。眼下那丫頭也找出來了,你們應該做的不應該做的都做了,你二舅母也同意將丫頭賞你了。你不快去謝謝你二舅母還在這裡鬧什麼!」
男人家的有個三妻四妾的也是正常的,只要正室的位置還空著,那麼跟李府嫡女就還有可能的。
怎麼偏偏朱卓想不通,一門心思的在這裡死倔。
常氏聽出朱朗話中有話,可好不容易把自己女兒摘清了,她又怎麼可能讓事態再發展下去?於是忍著心中怒氣,在面上含笑道:「巧兒那丫頭既然投你的緣分,我就把她給了你,你好生待她也就是了。」話是這樣說,但是她看向朱卓的目光卻冷如寒冰,「只希望卓兒,能好好待巧兒那丫頭!」
朱卓挨了李婷這一巴掌,腦子稍稍清醒三分。他不甘的掃了李青瑤一眼,把頭低下了。
李老太太又嘆一聲,對秀蓮道,「行了,把那丫頭叫來吧。」
其餘人也皆是暗嘆一聲:可算是鬧騰完了。
特別是李青櫻,朱卓那樣反反覆復,她緊張的都要哭出來。此時這事有了定論,她不由得抬手環抱住回到自己身邊的李青瑤。
秀蓮得了李老太太的吩咐,福下身子就往外走,去請巧兒。
可暗處,卻有另一個纖細的身影先她一步,抄了小路往巧兒那裡跑。
巧兒正在收拾屋子,剛將李青蘭的衣物疊起放好,便見有人卻猛地衝進來,她抬頭望去,沒有想到竟然是春香。
這春香,原來是李老太太面前的紅人。後來被李攀強要了身子,就成了李攀的妾侍,如寶似貝的捧在手上寵了好些日子。
早在春香沒跟著李攀去老宅時,巧兒和她就認識。後來,兩個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了。
不熟,也就是個點頭之交。
巧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趕忙放下手中衣服,從袖中拿出手絹來,替她插額頭上面的汗珠,「春香姐姐這是趕著做什麼呢?天氣這樣冷,還趕出一頭的汗,可是有事?」
一邊嘮嘮叨叨的,一邊幫她擦汗珠。
春香哪裡耐煩這個,一把將她的手給拿下來,道:「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說笑,都什麼時候了。」
巧兒見她說的鄭重,詫異地拉著她坐下:「姐姐你慢慢說,不急不急。」
春香哪裡肯坐,握住她的手,道:「時間恐怕來不及,我就長話短說了,你也知道肚兜的事情,是你告訴孫婆子那是青蘭姑娘的對吧?」
巧兒點點頭,「對啊,不就是問問嘛,我……」
春香見巧兒一臉天真,不把這個事當事,心中一急,將李老太太院子里的事一股腦的全說了出去。最後苦笑道:「同是苦命的,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
巧兒如被雷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反應過來:「不行,絕對不行。我,我要離開這,我要走……阿牛哥……」
巧兒已是許了人家,對方雖是小廝,兩人卻是相互心悅。而且,她已是同李青蘭說好了,這次從尚書府回去。就放她去嫁人……
春香用帕子捂了臉,哽咽道,「我們做下人的,還能跑到哪裡去呢?不管跑到哪,最後都會被找回來的。況且你現在跑了,還給了那些人說話的機會,她們就會認為你是畏罪潛逃,因為你勾引了姑奶奶的兒子。現在事發敗露了,害怕被追究,所以才會逃走。這樣若是被找到,那可就是死路一條了。」
巧兒急得團團轉,眼淚噼啪砸落,「就,就沒辦法了嗎?」
春香轉身就走,「我幫不了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樣,被給毀掉了一輩子。」
春香初跟李攀時,李攀對她的確不錯。
可也不過新鮮了一個月的時間。之後也就丟開手去,不聞不問。
常氏早就看她不順眼,如今得了機會哪肯放過春香?如今,春香在老宅過的是人不如鬼的日子,日日跟在常氏身邊挨打受罵不說,上幾天還被虐待的小月了一個孩子……
此番常氏來尚書府,故意也將她帶來了,讓她換上丫鬟衣服,梳一個婆子頭,在自己面前端茶倒水,言語差遣,臟活累活,也都讓她去做。
她此番特地來通知巧兒,一是巧兒和自己同命相憐,二是她小月了那個孩子時,巧兒正好從她房前路過,給快要死了的她倒了杯溫水……
這一杯水的恩情,春香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春香前腳剛走,就見秀蓮邁進屋子。她聽著巧兒大哭著說了幾句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然後被兩個粗婆子捉住了。
春香恨自己人微力薄,可她又有什麼辦法。跑在小路,她放任自己狠狠哭了幾聲。
進了李老太太院子,收聲了。擦乾眼淚,如個沒事人一樣進了屋子。
剛好聽見常氏道,「上茶,這茶都涼了。」
一揚手,就將還燙著的茶水潑到了春香手上。春香雙手被燙的通紅,卻忍著一聲沒叫。
抬眸看了眼李老太太,見李老太太眼睛連看都沒看自己。那神情,似從來不認識自己一樣。
她低頭拿了空了的茶盞,轉身出去了。
李青瑤目光黏在春香後背上,拍拍李青櫻讓她鬆開自己,跟在後面也出去了。
片刻。李青瑤回來,秀蓮也正好帶著巧兒進來了。
巧兒雙眼通紅,可神色卻不見慌張,一進來,她就跪下了。
巧兒一跪下,眾人便都把目光放了過去。只見這巧兒長的也算是五官端正,眉目明秀,細看之下頗有些動人之處。
只是,就樣的人入朱朗的眼……還是差點。
李老太太只掃一眼,就把手裡的佛珠砸了上去,「你這不要臉的狐媚子!」
巧兒被砸的一聲尖叫,淚水瞬間絕提。她四肢著地,爬到李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明鑒,老太太明鑒,肚兜並非奴婢所有,奴婢也不認識姑奶奶的少爺……」見李老太太只顧氣哼哼的打她不說話。她又轉身爬到了李為面前,「老爺明鑒,不是奴婢的,真不是奴婢的。奴婢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事來……」
抓著李為的袍擺跪到另一邊,巧兒躲開了李老太太的揮打範圍。
她抬頭看了李為一眼,重重的磕下頭去,兩天下,額頭滲了鮮紅,「還請尚書大人明察!若今日稀里糊塗的就將這事安在奴婢身上,奴婢寧死不願。」
老爺,是李府一家之主。尚書大人,可就是一國之抵住。
李為自是聽出巧兒話中意思,他皺眉,揉了揉酸楚的眉心,雖是壯年,聲音卻有些滄桑。「既然你說不是你的,總是要拿出點證據出來吧?」他目光嘲弄而緩慢地緩釋一圈,靜靜地落在李青蘭身上幾秒,隨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來。
他垂首,看見便服上刺著的冬竹刺繡上,眼神一下子就溫和下來,這是秦氏當年親手為他綉的,一針一線,也都是她那婉轉而明媚的心事吧。如今……他長長地嘆一口氣。
巧兒死死地咬住嘴唇,臉色青白交加。她看看惡狠狠瞪著自己的李婷母子,又瞄了眼李青蘭。
李青蘭卻沒看她,將頭別到一邊去了。
常氏一聲冷哼,看著巧兒的目光帶著三分寒意,「大哥莫要生氣,像是女孩家的再怎麼無法無天不顧念禮數,眾人面前,到底是要些臉面的。不好意思罷了。」她的聲音是尖刻之中帶著一點兒無知的頓感,在秋夜中如同一把鈍刀,緩緩地蘑著,「巧兒,想是你害怕在這邊承認了回去沒辦法對家裡人交待是吧?放心好了,我會親自給她們說的。她們看到你飛上枝頭做了鳳凰,不知道心中多高興呢,哪裡還有會怨恨你不知禮數的心呢?」
巧兒心中一沉,知曉常氏這就是在要挾她承認了。可巧兒不怕,巧兒不願意,她自己的命運,何苦要被常氏擺布玩弄?想到這裡,她抬起頭去,目光鎮定,「老爺明鑒,那肚兜確非我所有。方才奴婢也已經打聽清楚了,與姑奶奶家的少爺有私約的是一名嬌小玲瓏的姑娘。」頓了頓,她苦笑一聲,一顆眼淚滾落在地,「尚書大人明鑒,奴婢今年已經二十一歲,可是附和嬌小玲瓏這個形容?」
如若不是到了非嫁不可的年紀,常氏母女又怎會同意她去嫁人?
二十一歲的巧兒,不僅比李青蘭長的粗壯,便是跪在地上,也看得出比朱朗還要高上許多。
屋內屋外之人皆屏聲斂氣,隨後面面相覷,不時有著有疑惑的嘆息。
眾人又不瞎,怎會看不出來這其中差別。
李婷何等乖覺,生怕先被人說出難聽話來,趕緊先上前和稀泥道:「這又有什麼關係?當時是天黑時候最黑暗的一段,老婆子們又老天拔地的忙了一天,比不得年輕的時候精力十足,老眼昏花的,沒看清楚也實屬正常,這算得了什麼辯解嘛?」
巧兒咬著嘴唇,又道:「姑奶奶說話奴婢不敢反駁,只那撞見之人既然言之鑿鑿地說姑娘嬌小玲瓏,自然與奴婢體態相差較大。」她的嘴角忽然有一抹可笑神色,「再怎麼老眼昏花,也不至於如此吧。何況婆子手中還帶著燈籠呢。」
李婷笑面虎一般上上下下打量著巧兒,心想這看起來可不是個善茬,如果真的被兒子收到房中指不定還是個禍害,但依照目前的情況,想要否認對自己這邊未免就太不利了。
這樣想著,也只能笑意盈盈地將這出已經快要冰涼的戲碼繼續唱下去,「婆子們認錯人,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再說了,肚兜既然是你的,你還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呢?」
「姑奶奶可是覺得,那件肚兜我穿得下?」那肚兜一看就是半大的姑娘之物。巧兒的身量在這,怎會穿?
「這話說得可笑了,但凡閨中女兒家的肚兜,尺寸雖然略有詫異,但因都是差不多年紀的人,尺寸上面並無太大差異。你何以如此確定你穿不了?」
巧兒將自己的手握成拳頭,緊緊的,掐住自己手心的肉,感受到那鑽人而細密的疼痛扎進心中:「奴婢今年二十一歲,身體自然是有了成長,自然在貼身衣物上尺寸要大一些。」
「狡辯。」李婷冷笑,「也許是你十歲所有之物呢?」
巧兒啞然失笑,「十歲?」她嘴角微微地含著一絲諷刺,「若奴婢是尚書府的奴才也就罷了,偏奴婢是青蘭姑娘的貼身侍女,在這裡不過是陪著太太姑娘們來做客罷了。還能將我十歲的私密之物拿來招搖不成?」
這話說的就有理有據了,李婷一時之間居然也覺得無話可說。
巧兒又道。「老太太老爺都是非常明理之人,奴婢雖是下人平日里少有機會望您們風采,到底府中丫鬟的傳言總不會是錯的。」她俯身磕頭,一個接一個,眼淚潸然而下,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奴婢斗膽,還請老爺太太收回這個成命,還奴婢一個清白。」
「清白?」常氏知道再不能讓丫鬟信口胡說下去了,她上前扯住她的領子,幾乎要將她從地上給拽起來,恨聲道,「好歹也是在我門下吃了十幾年的飯,就這般的眼皮子淺薄么?略見到一個平頭正臉的男人,就恨不得整個人貼上去。有些事情既然做得出來,那也就別怕外人來說,如今隱瞞不住,抖露了出來,你卻死不承認,反而拚命狡辯?你可真的是不要臉得很,我們家裡怎麼會出現你這種丫鬟?」
巧兒呼吸不順暢,喘著粗氣,但還是拚命的搖頭,「那肚兜並非是奴婢的,太太讓奴婢如何承認?太太口口聲聲說奴婢與外男私通,可奴婢冤枉。」
常氏的眼珠子幾乎都要蹦出來,惡狠狠地盯著對方那年輕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你這般不識趣么?」
常氏氣得臉上青筋突出,揚起手,惡狠狠地朝著巧兒的臉頰打下去。
清脆的巴掌聲音響起,她猶不解恨,接著左右開弓,啪啪地打了十幾下才停下來。
可憐巧兒嬌嫩白皙的臉頰,腫得如同熟透了的石榴一般,血絲滲出,觸目驚心。
李為摔杯怒喝,「混帳,住手!」
見李為臉色不對,李青蘭便上前施禮道:「大伯,也不怪母親生氣,分明是巧兒之物,她自己偏嘴硬不承認,還對母親說了忤逆的話。」她薄薄的嘴唇一抿,「母親也不過只對她掌嘴罷了,依侄女看來,便宜她了。若讓侄女說,便是打死她也不為過。這樣敗壞門風,怕是到了表哥那裡也是害人精。」
李青蘭嫌惡地看了一眼巧兒,見她依舊一副溫婉柔順的樣子,心中便打心眼裡噁心。她不喜歡巧兒,一點兒都不喜歡,也許是因為巧兒見了太多從來沒有人見到過她私底下的真實樣子吧。
巧兒難以置信地看著李青蘭,平日里李二姑娘待她不好,動輒打罵,她認了。左不過是人家的丫頭罷了,命如草芥,微塵都不如,還爭什麼?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李青蘭心狠至此,非得要將她給致死方罷。
她的心微微一顫,驚擾出一陣疼痛。哪怕是方才被常氏那般兇殘的毒打,她都沒有灰心。她李青蘭即便對她再不好,也總不至於要她的性命。
既然李二姑娘如此嫌惡自己,不惜將自己給打死,那麼她……也不用再顧忌著她的面子了。
巧兒緩緩地起身,倔強地將嘴角血絲給擦掉。
眾人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因為李為沒說什麼,倒也不敢攔著,只得由她去。
巧兒拿著肚兜,一邊細細翻檢,一邊碎碎地說道:「我們姑娘穿衣都有一個習慣,不願意與別人一個顏色一個款式。便是洗放,也要仔細的分開區別。」她嘲弄地說道,「所以無論是貼身衣物還是外衣,無論小衣還是大衣,我都習慣地暗綉上一個『蘭』字。姑娘原來因這個誇我啊,說我想的真周到,就是要這樣與眾不同的。」
李青蘭臉色青白,心中像揣了塊冰那樣涼。
巧兒停下來,在肚兜細細的帶子上面,暗角有一個細密的蘭字。她滿意地點點頭,將肚兜遞給李為,指著那地方給李青蘭看:「姑娘,您看這個蘭字繡的好不好?姑娘綉時按您所說,在朱紅的絲線里摻了銀絲。這樣,平日就看不出來,可在燭光下一晃……」
巧兒手下一晃,一個銀色的蘭字在燭光下閃了細光。
李青蘭後退一步,一下子癱坐在地。
巧兒冷笑,將那個肚兜又沖向李為,「尚書大人,您明察。」
李為自然是看到了,因是女孩子家的事物,他也不好細看,下意識地就遞給秦氏。
趙順家的連忙接過,送到了秦氏手裡。秦氏接過來,也只略略一看,便不太關心,伸手遞給了李老太太。
丫鬟們一個傳一個,幾乎是人人都看到了那肚兜上的一個蘭字。
李老太太把肚兜拿到手裡,氣的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她指著巧兒,抖著手道,「你,你說的可是真,真的?」
巧兒跪下,磕頭,「奴婢發誓,所說都是真的。若老太太不信,可去問我們姑娘房裡任何一個丫鬟!」
「你既然知道,方才為何不說?」
巧兒眼淚又留下來,落在高高腫起的面頰上,更是令人不舍觀看,「姑娘平日里待奴婢儘管不好,但奴婢想著,總不至於到想要讓奴婢死的地步。所以也就忠心護主罷了。」她說著凄厲一笑,「是以夫人打奴婢,奴婢也不灰心,奴婢還不想說,還想保全姑娘的名聲。但姑娘卻說要將奴婢亂棍打死,這實在是厭惡了奴婢至極點,奴婢也不得不說罷了。」
一頓,不等別人說什麼,便將早在心裡打好的腹稿說了出來:「因姑娘與姑奶奶的公子都常常在尚書府做客,彼此又是親戚,見面就多了起來。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就互生了書畫家。姑娘也知道這樣的事情逾越了禮數,被人發現那可是大事兒,於是每一次與朱家少爺相會的時候,都叮囑奴婢在一邊把風。」
「今晚原本奴婢是要去幫忙把風的,但姑娘說府上白天有人鬧事兒,估摸著晚上也沒有人有閑心在外多加停留。加上屋中雜事也多,就沒有讓奴婢去。」
李青蘭跌落在椅子上,恨聲道:「你撒謊,你這個賤婢。」
巧兒平日里顯的笨,不過是懼怕李青蘭。今次見一直欺辱自己的李青蘭一點情義也不顧,便也豁出去了:「姑娘,奴婢本不應該說出來,姑娘能讓奴婢先一步跟了朱公子,是奴婢天大的造化。奴婢出身何等微寒草賤,哪裡就有膽子肖像姑娘的男人?您與朱家少爺情投意合兩廂情願,況且李朱良家還是至親,長輩們一定會同意你們的婚事的。」
她這樣不假思索地心口到來,字字句句有理有據,就把朱郎與李青蘭的私情給做實了。
目瞪口呆的常氏衝上前去,將巧兒又打罵一番,「不要臉的賤婢,胡言亂語也不找找地方……」
巧兒承受著辱罵與毒打,嘴不不依不饒,「太太又何必生氣?先前,老太太不是說過不會追究。便是個丫鬟也同意了。如今是位姑娘,老太太自是會更加高興。老太太,您說是不是?尚書大人,您,您說句話,給奴婢,給奴婢的主子做主啊!」
最後這聲,巧兒幾乎是吼出來,震得在場的人雙耳欲潰!
李老太太年歲已是不小,今日又到這樣晚,牽扯到的目前還只是自己這邊的家人,心中惱怒,眼前也真真發起黑來。她指著朱朗和李青蘭,又看看常氏和李婷,大哭出聲,「管不了了,這是管不了了啊!我這輩子啊,跟著你們操碎了心,我……」
李婷也是氣的肝顫,可此時,她除了狠狠揍朱朗幾下竟是沒別的辦法。
常氏倒是一直在打巧兒,可此時又能如何?
眼見場面失控,鬧騰的不成樣子,李為心中恨極,眼睛一轉看到黃梨花木桌上放著的一方精巧藍玉花瓶,隨手一佛,花瓶掉落,破碎。
聲音響起,震耳。
下面的人方才漸漸安靜下來,一個個的臉色十分難看,垂頭喪氣地看著李為。
李為頗有些惱怒地發火道:「家不像家,還成個什麼樣子?你們若是喜歡鬧騰,回你們自己家鬧騰去!」
室內,靜下來了。便是連大聲哭鬧的李老太太也止了哭聲,把視線落在李為身上。
李為被看的更煩。
這一弟一妹,是李老太太放在心尖上的。可眼下,李老太太又明顯不同意這兩家聯姻……
這事,怎麼都不好辦。
暗色秋夜,外面不知什麼鳥叫了兩聲。
李青櫻身子猛地一顫,面如死灰,眼眶發白,覺得身體無法支撐,似乎隨時都會昏過去的樣子。
李青瑤十分詫異,關切地扶住她,輕聲問道,「姐姐,怎麼了?」
李青櫻嘴角顫抖,心中害怕的厲害。
此時,她算真的明白老祖讓自己去佛堂思過的苦心了。若不是她,此時遭難的就是李青瑤。
而這一切,全是因為自己。
她想對李青瑤說出這事的前因後果,可最後話到嘴邊,卻因不合適宜,只吐了兩個字,「老祖……」
李青瑤眼睛一亮,瞬間明白,沖著姐姐點點頭,心下也有了主意。輕盈地走上去,沖著李為道:「父親,萬萬沒有想到在尚書府會發生這種事情,女兒年紀尚小,本不該聽到這等事情。現下時辰也晚了,女兒與姐姐要回去了。」頓了頓,又說,「老祖年紀大了,覺少,喜歡我們姐妹陪在身邊說說話,也可解悶。」
李為眼前一亮,緊皺的眉頭鬆了下來。好歹是在京都官場浸淫多年的人,哪裡會聽不出李青瑤話裡面的意思。
同意李青櫻和李青瑤回去后,他看著眾人,道,「今日之事,說到底是家務事,也是后宅之事。本應該由著太太或是老太太來斷。可太太不適……」
說到這,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很是乖覺,馬上捂著胸口哀嘆了兩聲,對趙順家的說自己心口痛。
趙順家的下意識一笑,卻隱下了,「太太,這都痛了好幾日了,怎麼還不見好?」
李為甚是滿意秦氏的作法,又看向李老太太,「老太太又氣壞了,我心中一時也拿不出個好主意。這樣吧,咱們請老祖明斷吧。」
說著,向老祖院子的方法微拱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