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我輩豈是蓬蒿人(三)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墨青上前敲了門,有人探出頭問道:「你是何人?」
墨青退回,李白走上前,拱了拱手,拿出一份拜帖,道:「這位管家,在下李白,慕名裴長史已久,特此前來拜見。」
那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白,接過帖子,道:「我家長史今日出門去了,不在家,不如李郎改日再來?」
李白微頓,他眼角瞥見門縫後有一抹藍衣,笑道:「不知長史去了哪裡,何時回來?」
「這......」管家猶豫了下,答道,「長史一早便被幾位故交相約爬山去了,至於歸期,恐怕最晚也得明日了。」
李白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白改日再來,還望管家告知長史一聲。」
「自然自然。」管家連連點頭。
李白又看了眼門縫處,藍衣已經不見,他暗自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管家看人走了,小心關上門,對身後身穿藍衣的中年男子道:「郎主,若是下次那個姓李的再來,該當如何呢?」
裴寬抖了抖鬍子,不屑道:「不見,就說我不在家。」
管家猶豫道:「一直這樣也不大好,畢竟他可是許相公的孫女婿,以後總會有相見的機會的。」
裴寬冷哼一聲,甩了甩袖子:「一個商人之子,為求仕途竟然低頭入贅,妄為君子,還配讀什麼聖賢書,能把許相公和許使君哄得團團轉,可見其厲害之處,現在又想來欺哄我!」
管家聽了笑道:「聽說是沒有入贅的,許家族譜沒有寫進他的名字,算不得。既然如此,那您為何還和彭郎走的那樣親近?」
「一丘之貉!」裴寬頓了頓,「不過,這二人畢竟不同,彭允祖上雖同為商人,但好歹不會為了仕途這般折腰,與入贅有何不同?況且彭允算是個有志少年,加上祖父、父親都曾為官,他現在也有個一官半職,李白同他如何相比!」
「也是,那他以後再來,便讓門衛擋著,想來他也是個聰明之人,知道了郎主的意思,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裴寬撇了撇嘴:「細皮嫩肉,比女人長得還好看,恐怕是先把許家千金給迷惑住了,自古美男多薄情,也不知他自比潘安若何。」
墨青為自家郎主不服,氣憤道:「我看那裴長史明明在家,就是不願見李郎,一慣聽信別人的話,人云亦云,也不是個什麼好的,李郎何必去拜見他?」
李白自然比墨青心中清楚,無奈道:「裴寬這人生性耿直,也執拗的很,寫的詩雖有些平淡無奇,卻有著迥然的觀點,我便起了與他相談的欲.望,罷了,既然無緣那我也不便強求。」
墨青聽了嗤笑一聲:「什麼耿直,我看是愚鈍,李郎來找他是看得起他。還有那些在背後說三道四之人,定是嫉妒李郎的才華,又妒忌李郎得了美貌又聰慧的娘子,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別人好!」
李白敲了敲他的頭,皺眉道:「閉嘴,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沒有遮攔了,小心被人聽了去!」
墨青把頭一抬:「我才不怕他呢!」
李白好笑道:「那你去當著人家的面說去,在背後嘀嘀咕咕,亦非君子之道。」
墨青嘿嘿一笑:「這不是有李郎呢嘛,要是換成別人,我還不說了。」
李白不再與他渾說,指了指旁邊的酒家,道:「去給我買些梨花釀來。」
墨青應了一聲,站著沒動。
李白見狀,無奈的拍了拍腰間,笑道:「前日把錢都給了那幾個乞兒,今日出來也忘記和娘子討要,你先幫我墊上。」
墨青搖了搖頭:「不行不行,以前也幫李郎墊過,每次都說會還給我,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李白指著他笑罵道:「你這白眼狼,你身上的錢不都是我給的?怎麼給我買兩壺酒都不行了?」
墨青一本正經道:「既然是李郎賞了小奴的,那就是小奴的,您要喝酒啊,可以,自己掏錢啊。」
李白扶住頭,拿他沒辦法,無奈只好道:「這樣罷,你先給我墊上了,回去我跟娘子討要,回頭還你雙倍,如何?」
墨青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李白有些頭疼,又捨不得那梨花釀的香醇,只好把腰間的短劍拿下來給他,道:「這樣罷,我先拿這個抵了,回去給了你錢,你再把劍還我,這樣總可以了吧?」
墨青想那劍是李白的愛惜之物,於是果斷的接過,這才肯去買酒了。
回到家裡,見丹青正在訓斥兩個婢女,李白先讓墨青把酒放去書房,才又喚了一聲丹青。
丹青和那兩個婢女急忙行禮。
李白問道:「發生了何事?」
丹青猶豫道:「這兩人不聽主子的話,小奴瞧見了,當然不能任由她們繼續胡作非為了。」
李白哭笑不得:「我怎麼瞧著你和墨青都愈發的有出息了,怎麼,下次是不是也要訓斥我和娘子幾句了?」
丹青委屈道:「小奴怎敢!就算給小奴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李郎和娘子如何。」
李白笑了笑,剛想問緣由,忽見一黃色物體跑到自己腳邊,他低頭一看,卻是一條搖著尾巴的小狗,驚訝道:「它怎麼還活著?」
丹青目瞪口呆:「李郎這話是何意?您......難不成想殺死它來著?」
李白與丹青四眼相望,口中猶豫的怎麼開口,一旁的婢子忽然開口求饒:「婢子並非故意的,是如夏姐姐說,小狗這幾日總是不聽話,每逢用食的時候就跑來跑去,下次再這樣就打它幾下,說是畜生就是要打才肯聽話的。」
李白好像明白了什麼,問道:「那日娘子在後院,是在給它治病?」
丹青點點頭,奇怪道:「李郎不知?書房裡的書被這小傢伙弄得亂糟糟的,我看您也沒有生氣,還以為您早就知道了。」
原來竟是一場誤會,李白原本鬱卒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對那兩個婢女道:「這狗雖是畜生,卻是明些事理的,只是需要耐心去教,況且它年齡尚幼,愛玩也是正常,便由它去罷,餓了自然會吃的。」
兩位婢子屈膝應了,退了下去。
李白往書房走去,囑咐丹青道:「也不必刻意攔著它,下次記得把我那些藏書放在它夠不著的地方就是了。」
丹青笑道:「人家都是把好書放在最上面的,偏偏李郎喜歡放在最下面,便遭此殃,不過娘子早就吩咐過了,書也放好了,小奴今兒準備跟您說來著。對了,那娘子抄寫的書放在何處?也是一同放在最上層么?」
李白想了想,道:「不用,我親自放。」
提起許萱,李白想到早晨出門時她還未起身,莫不是昨晚太勞累了?食髓知味,他得了她,現在愈發的欲罷不能。心中愧疚,於是轉身準備往後院走去:「娘子可用了膳?」
丹青忙跟上去:「您是問早膳還是午膳?您早上剛走,郝家的千金便來拜訪娘子了,兩人現在正在花廳里說話,您要去么?」
「郝家?郝知禮的姐姐?」丹青想起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少年郎,看自己的眼神頗為複雜。
丹青笑道:「李郎可是說錯了,哪是姐姐,明明是小姑姑,說是郝象賢的姐姐還差不多。」
李白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記起他那日曾喊過自己姑父的。
「罷了,兩位姐妹許久未見,想必有些私話要說,我們不去打擾了。」
李白又轉身去了書房,許萱的抄好的一本書正放在書桌上,他拿起看了一遍,方才小心翼翼的拿布包好了,放進了內室里。
墨青知道李白看書時必定要時時喝上幾口,於是將酒拿了出來,瞪著眼睛看著從內室里出來的李白:「神神秘秘的,李郎在藏什麼好東西?」
李白沒有理他,接過酒聞了聞,道:「香!好酒!」
墨青將酒放好,把手伸到他面前攤開。
李白看了一眼,扭過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急什麼,這不是還沒有見著娘子么,況且我劍還在你手裡,還怕我賴你的賬?」
墨青猶豫的看了他一眼,將手不情願的收了回來。
如夏朝裡面探了探頭,墨青瞧見了,問道:「如夏姐姐,可是有什麼事?」
李白也回頭看著她,喝了酒的眼睛愈發的明亮。
如夏在門口福了福身子,看了李白一眼,道:「娘子聽說李郎回來了,讓婢子來問問李郎有沒有用午膳,好讓廚房準備。」
李白聞言笑道:「難為娘子看見昔日好姐妹還能挂念我,既然如此,那便擺在書房罷。」
如夏應了,扶了扶鬢間的珠花,這才轉身離去。
主子熬夜,哪有做下人的去睡覺的,幾個小侍女又不敢不從,被朝青趕了回去,只留下暮雪她們二人在外間守夜。
內室只留下許萱一人,一陣寒風從窗口吹來,燈火忽明忽暗,她無心看書,怔怔的看著遠處的天空。
今夜的寒星格外稀少,唯有一輪明月孤零零的掛在高空。
別人都道是許家的娘子因婚事不成傷透了心,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製藥上面。事實上並非如此,若命中真的註定她將嫁給某人,又豈是她一介人力可以阻撓的?
當初那和尚曾用了一個奇方,醫治好了彭允的眼睛,還將一本醫術交予許萱,只道將來可能會有用處,並且把他治好彭允的方子給了許萱,說這葯雖不能對所有癥狀,卻是百利而無一害,機緣巧合,救人一命卻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