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回門
這頭胤誐忙著作天作地,胤禟陪寶珠去富察家了。乾兒子傳的話他的確有聽到,卻沒怎麼當回事,轉身還對寶珠說:「岳父也太客氣些,他這麼說,咱們哪能蹬鼻子上臉真就照辦?」
本來,三朝回門就是看女婿態度的時候,滿京城多少人盯著,只等瞧瞧九阿哥對九福晉如何,富察家百萬陪嫁到底換來什麼,胤禟哪敢怠慢?
回門禮他早先就備好了,是厚著臉皮問康熙討的貢物,宜妃那頭也沒閑著,挑了幾件撐門面的出來,讓寶珠帶回娘家去。
乾兒子過來那會兒,小兩口都收拾妥帖了,寶珠換了身正紅色旗裝,梳上精巧的兩把頭,點了花鈿,插了步搖,嫡福晉該有的行頭一樣沒落下。裡頭好些還是胤禟幫著挑的,打扮出來既不顯老氣也沒失了皇子福晉的派頭,很像那麼回事。
嫁過來這幾日,一切都很好,沒什麼委屈糾結,寶珠還是惦記著娘家,瞧著時辰差不多了就準備動身,猛的聽見阿瑪傳來的話她還沒回過神,邊上胤禟已經讓趙百福看賞,送梁九功那乾兒子出去,自個兒回過身來同寶珠說了一通。
寶珠心想阿瑪才不是客氣,他打心底里就是那麼盼的,卻沒戳穿,只道:「妾也想早些回去瞧瞧,嫁過來一切都好,可心裡總有些放不下。」
胤禟探聽過寶珠的事,除了去寺里祈福,她極少出門,也就每年會去兩趟索綽羅家,外頭有關她的消息非常少,只知道是個命好的,得全家青眼不說,馬斯喀把她當眼珠子疼。
猛的嫁進皇家,不習慣也是自然。
就拿自個兒來說,幼時養在額娘跟前,開了蒙之後就搬來南三所,剛過來那會兒見天想溜回翊坤宮,伴讀帶著伺候他的小太監都把路認熟了,天天去道上堵人。
寶珠看起來很好,怕是沒比他那時好多少。
胤禟很理解她的心情,打發走乾兒子就準備帶寶珠回門,宮裡輕易不讓走馬,出去就要費些時候,再耽擱下去就不像話了。
胤禟原想使人備轎,寶珠說坐轎不比走出去快,她也想好好看看這一路的景緻,就給胤禟牽著往外去,太監宮女落後幾步遙遙跟著。
三月半,花都開了,這一路香氣宜人,胤禟牽著寶珠的手便覺暖心,哪怕走一輩子也不會累。又走過一條長廊,胤禟忽的開口:「大婚之後合該領差遣,皇阿瑪問過我的意思,吩咐說趕明就去工部報道,同八哥一塊在那兒待著。」
寶珠安安靜靜聽,聽他說完,也沒插嘴的意思,胤禟就著牽她的手捏了捏:「工部是比不得戶部兵部,你放心,爺鐵定能幹出些名堂,讓你見了妯娌風風光光。」
「爺心疼妾就比什麼都強,能嫁來皇家已足夠風光,至於旁的,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都無妨。」
這話聽著就熨帖,胤禟心裡舒坦極了,面上還是嚴肅正直的樣子,重複道:「一定給你掙回體面,你想要的都有。」
寶珠笑得很是好看:「妾只盼著這輩子都同爺好好過。」
胤禟能聽不懂?
話里的意思不就是讓他別跟兄弟們胡鬧,別輕易站隊,本就是人上人,求什麼潑天富貴。胤禟給她一個安定的眼神:「爺都明白,你別擔心。」
一條道出宮走了好些時候,寶珠心裡熱乎乎的,全然不累。胤禟更實在,他打心底里喜歡自家福晉,同她一道做什麼都開心。
出了宮兩人換乘馬車,之後不過兩刻鐘,就到富察家門口。
自寶珠出嫁之後,達春見天的鬧,要姑爸爸回來,怎麼不是九阿哥嫁過來呢?這話讓他阿瑪聽了個正著,險些揍他,後來達春就改了口,說姑爸爸出嫁的時候還帶了陪嫁嬤嬤陪嫁丫鬟,咋就不能帶陪嫁侄兒呢?
留在家裡一點兒意思沒有,他只盼能跟姑爸爸進宮去。
達春鬧得太厲害,馬斯喀沒法子,就哄他說看看哪個阿哥要陪讀的,把他塞進宮去,左右自家不缺兒孫,鬧鬧鬧聽了就煩……誰不想寶珠呢?你安安靜靜想不成嗎?
得了準話,達春就高興了,聽說今日姑爸爸回門他起了個大早,天剛亮就顛顛兒的往大門口去,非得敞開大門等,自個兒托腮坐在門檻上,認人怎麼哄都不聽,太鬧騰他還不耐煩——
「我等我姑爸爸關你啥事呢?你也回去等你姑爸爸去啊!」
「都閉嘴,嘰嘰喳喳吵死了。」
就有小丫鬟回去搬救兵,結果福晉全然不管,只說由他去……那行吧,既然福晉都這麼說了。
昨晚過於興奮,他翻來翻去大半夜才睡著,今兒個又起得早,達春打了一溜兒的呵欠,快睡著了才等來馬車。那馬車走得慢吞吞的,在自個兒家門口停下,前頭趕車的先下來,撩開帘子放下腳踏請九爺下車,胤禟站穩之後,又轉身去扶寶珠。
達春見著胤禟那張臉就拍拍屁股站起來,看姑爸爸的確跟他一道兒回來了,樂得跟什麼似的,像個小炮彈,一頭猛扎過來。
胤禟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擠他,順著動靜傳來的方向低頭一看,是這小子。
他連達春的名字都記不得了,只知道那是寶珠的大侄子,又想起那日在太子宮中——
抓鳥之仇不共戴天!
胤禟瞪他一眼:「擠什麼擠,磕著福晉怎麼說?」
達春才不搭理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想把閑雜人等擠開,寶珠剛下來就瞧見這一幕,樂了,她伸手在達春臉上掐了一把:「我們達春怎麼出來了?」
達春瓮聲瓮氣說:「來等姑爸爸,額娘說姑爸爸今天回來。」
寶珠就牽起達春的手,讓胖糰子跟她回府,在大門口同胤禟胡鬧像話嗎?
當然邁開步子之前她還笑盈盈看了胤禟一眼:「妾代達春給爺賠不是,爺別同他計較。」
但凡寶珠露出這般神態,胤禟就恨不得搭梯子上天去給她摘星星摘月亮,哪顧得上和小胖墩計較,只紅著耳朵牽起寶珠的手,寶珠沒怎麼著,達春一爪子就拍上去。
九阿哥還敢記他的仇,他還氣不順呢!
要是拐走阿克敦那蠢蛋子就算了,也就干一架那麼大點兒事,拐走大美人姑爸爸簡直不能忍!
還牽手呢,咋不去吃|屎呢?
虧得達春打心底里不屑於和九阿哥對話,就只是滿臉嫌棄而已,不然那才精彩了。寶珠又給胤禟遞了個抱歉的眼神,然後蹲下來滿臉嚴肅看著達春:「姑爸爸從前怎麼說的?」
咦?
拿點心之前先擦擦手?
不許去泥里打滾?
還是不許亂碰髒東西?
達春可勁回想,瞧他那樣,寶珠心裡在發笑,她憋住了,板起臉說:「姑爸爸說了,京城裡隨便牽出個人來就能收拾你,不許惹事。」
原來是這個,達春嘿嘿笑道:「瑪法說的,說他官老大老大了,隨便我折騰沒問題,了不起去給皇上他老人家磕頭,一定能擺平的。」
說著還拿小短手指了指胤禟:「他能比皇上大?」
……
祖宗誒,這種話能隨便說?
寶珠真想知道自家阿瑪到底教了些什麼給幾個小的,越長大越皮實。
胤禟讓他氣樂了,顧不得還沒進門,就和小胖墩懟起來:「當今聖上是我阿瑪,他還能不幫我幫你?」
達春朝貼身伺候他的小廝那頭瞅了一眼:「我還是我阿媽的親兒子,這些狗東西天天告黑狀,我阿瑪就信他們不信我,你阿瑪一定一定也是一樣的!」
這尼瑪是把馬斯喀比作這些狗東西啊!!!
胤禟只恨岳父沒在跟前,他回想了一下,從前和小胖墩還真是同命相連。
不過那都是過去了,胤禟覺得他還能再相信皇阿瑪一回:「看看你姑爸爸,再看看你,你不是撿來的?」
如果老十在這兒,保准拆他台。
說話之前過過腦子,別扇自個兒巴掌,你倒是先回頭看看太子呢!
就算老十不在,還有達春呢。達春仔細想了想,姑爸爸和其他人是不一樣,別人都是草,就姑爸爸是寶:「照你這麼說,我全家都是撿來的,家裡買個奴才都要花銀子,哪兒去撿這麼多人呢?」
胤禟竟然無言以對,還是寶珠看不下去了,哄著他進門去。胤禟黑著臉往裡走,寶珠牽著達春跟上。
馬斯喀回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對,自家閨女倒是笑著,達春和九阿哥擠在一塊兒坐的,兩人中間卻空出好些距離,一個臉朝左一個臉朝右。就這做派,也不知道他們圖什麼要擠在一起。
胤禟看馬斯喀回來就起身拱手,馬斯喀也回了個拱手禮,他心裡老不高興。明明讓梁九功的乾兒子幫忙傳了話,也回說帶到了,還以為是默許,結果是默不許,傳信的前腳去,他後腳帶寶珠出宮……搞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