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親吻
試試大晉江剛上馬的系統小孩默默後退了一步,半邊臉藏在了黑暗裡。那朱紅衣衫白玉臉龐在幢幢燈影下,飄出些艷魅。好好立即冰雪灌頂:每個皇宮裡都會有那麼幾段鬼故事。所以這是見鬼了?還是死亡當日所見的那種靈魂體?
「何方妖孽?」她向來藝高人膽大,拔出腰間桃木劍。這是穿越當夜全德妃親手送她的。她剛收下,德妃就如釋重負。
「現在,看你姿色不錯的份上,本公主親自超度你。」
小孩輕輕躲了一下。好好這才發現他有點恐懼,是強裝著鎮定。
好好趾高氣揚哈哈大笑:「知道怕了就好。」
小孩轉身就跑。好好愣了三秒,拔腳追上去。如果許廷顥還在,一定會針對這沒腦子的事拷問她,那好好就能擺出一堆理由,比如對方嬌小玲瓏,不可能打得過她,所以不必擔心安全問題。比如對方心裡有鬼,行為古怪,她要查清背後的陰謀。比如對方真的是鬼,她不能放著他作亂宮廷。而許廷顥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直指問題核心:那小孩長得忒好看,你的本能戰勝了理智。
小孩不高,比好好還矮一個頭。冬日,前幾天剛下了雪,掃除乾淨之後,那藏青色大條石光可鑒人。他不出意外的摔倒了。沒見過這麼沒出息的鬼。好好初步確定對方跟自己屬於同一物種,急忙追過去「你沒事吧?」那小孩卻在她趕上之前,踉蹌一下,站了起來。往背後看了看,蒼白著臉,昂起了頭。
不跑了?好好側著頭笑了笑。湊近了看,這小孩子真是長得漂亮。檀木色的發,紅如櫻花的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琉璃珠一樣。一個被精心打扮的玉娃娃。好好靠近一點,他就後退一點,再靠近,再後退,再靠近,他就哭了……
那貓兒樣的明亮的眼底忽然就泛起了淚花,身體僵直,一動不動,抿緊了唇,攢著小拳頭,一語不發。好好看看他腳下的光影分界線,望望後面沉沉樹影,嗤得笑出來:「你怕黑?」難怪不跑了。
她盡量溫柔的伸出手拉他過來,卻不料剛搭上他手腕的一瞬間,對方忽然出手,大力翻轉,好好措不及防,痛呼一聲,左臂被扭,而對方卻極快握拳猛砸她右腕,好好完全沒料到方才還兔子一樣的小孩,忽然就成了小老虎,桃木劍落地,對方操起就跑。一連串動作,兔起鶻落,描述起來複雜,真正發生,不過在一瞬間。
這要能被你跑了,我得爹爹訓成狗。好好反應過來,頭也不回,俯身橫掃,剛跑出幾步的小孩一跤跌在地上。啪的一聲,應該摔得挺疼,對方輕呼一聲,回過頭來看她,眼裡氤氳一層霧氣,輕輕咬著嘴唇,面上恐懼更甚,「壞人。」聲音微微帶點哭腔,十分甜糯,甚至奶聲奶氣。他把桃木劍對著好好,「你不要過來。」
真是一點威懾性都沒有。好好差點笑出來。
「你搶了我的東西,卻說我是壞人?」她故意冷著臉走過去,輕鬆奪回桃木劍,卻不再碰他。不說話。好好有的是耐心。她好整以暇的站著,嘴角噙笑,這氣定神閑的姿態很容易瓦解對方心理防線。他年紀幼小,趴在冰涼的地面上,很快就會受不了了。她倒要看看這小東西到底搞什麼?
好好遲遲不動,對方眼裡有焦躁一閃而過,他雙手撐地要站起來,卻輕輕哎呦一聲,又放棄了。
你的腿受傷了?不是,是手掌。剛才摔倒,掌心在地上擦破了。好好不再堅持,蹲身將他一把拉起。冬天氣溫低,小孩皮膚柔脆,傷口不好恢復,還需快點處理。「你家人呢?你亂跑什麼?」
對方顯然極為抗拒,好好也沒了耐心,不顧對方的掙扎,用力捏住他的手腕,將人帶到景福宮。
折梅看到公主忽然歸來,還牽著一個小孩,頓時大吃一驚,看看她又看看對方,臉上神色驚疑不定。按照吩咐取來了熱水和藥膏,她跟採菊使了個眼色,自己留下來伺候,幫好好把披風褪掉,掐銀絲琺琅小暖爐抱過來,放在兩人身邊。
「你說你瞎跑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你這人還真奇怪,大家都在玩,你卻在那裡看飛蛾。傻乎乎的。」好好一邊打量著如花似玉的小孩子,一邊絮叨,似乎傳染了賢妃的惡習:「我好心扶你起來,你還要奪我的劍,你說你是不是恩將仇報?東郭先生救的狼,笨蛋農夫救的蛇,現在有了笨蛋安榮救的你。竟然說我是壞人!磕疼了吧?活該。」
對方有點訝異,上上下下看她,忽然輕聲道:「安榮公主被熊爪子一掌拍靈醒了。」方才他還在人群里,看到她當先在院中空地上跑開,興奮的像一隻小鳥。還跟太監宮女們玩在一起,他心中好納悶,這安榮平日里可是最重視身份體面的,洗個臉都要五六個人伺候,怎麼會做這樣的事?難道是死了一次,不再掩飾本性?
那她本性是好的還是壞的呢?小孩默默對手指,她這次竟然沒有欺負他。
「……這算誇獎嗎?」
「你不用這把劍刺我嗎?」小孩昂頭髮問,神態認真,倒把好好問笑了:「這是用來對付鬼的。」好好揉揉他軟軟的頭髮:「剛才是逗你玩。」一定是她剛才除魔高人的形象演繹的太逼真,瞧把孩子嚇得。
「算。」小孩認真的嘆了口氣:「應該早點讓熊拍你的。」
「……會有點疼。」把人在束腰五屏羅漢床上安置好,好好摸著對方白白軟軟的小胳膊,又看看那薄薄的掌心,蹭破了一大塊,紅紅的滲著血。她用棉布蘸了溫水來清洗,盡量輕柔。碧綠色的生肌膏塗上去,有點刺激,對方的臉更白了點,眼眶裡又有淚水隱約。
「痛嗎?」好好懷疑自己被孫賢妃寵了幾天,所以現在母性情懷泛濫,這粉團似的娃娃,委屈又隱忍的模樣實在讓她受不了。她親手拿潤瓷雲紋杯,從暖爐上取了杯甜甜的杏仁茶,湊到他嘴邊。「來,喝了就不疼了。」
這娃娃應該在外面站了蠻久,好好摸他的手是涼的。好好的關心似乎讓他放鬆了一點,不是那種警惕戒備的樣子。低頭喝了口,抬頭看她,笑出兩顆小白牙,好似喜出望外。「甜的。」好好瞬間膝蓋中了一箭,好可愛。怎麼笑得這麼純?好想去揉他的臉。
「你以為我要給你吃藥?」好好趴在他身邊,湊著腮幫看著他:「這點小傷,注意保暖,不要隨便沾水就行了。不用吃藥。」
「腿上呢?」剛剛牽著他走進來,好好明顯注意道他右腿用力不對。
「沒。」對方小聲答應了一句。
「撒謊。給我看看。」好好剛伸手要碰他褲子,對方就驚叫一聲,往後躲。
「呀,我知道了,男孩子。」好好原來如此的笑了,雖說是雌雄莫辯的年紀,但也長得太有欺騙性了。對方的臉上立即泛出了可疑的紅暈。這麼點年紀,有什麼好害羞的。「來給我看看。」
「我不。」小男孩扭著身子要下床,被好好擋住,轉了個身往床里爬。
「給我看看。」好好一俯身攆上去,抱住他的腰往外拉。對方小爪子使勁抓住柳青色靈芝如意錦褥堆,整個身子都拱進去。好好嗤嗤一笑,照著小屁股輕輕一拍。小孩顯然被嚇倒了,整個人都彈起來。好好注意到他動作僵硬,明顯右腿膝蓋那裡有傷,關節不好使力。「把你的小褲褲脫了。」
「不要!」小孩如臨大敵。
嘖,你咋這麼倔呢?好好摸摸鼻子,難道我真要強行去剝他的褲子?「若是被人知道我帶你回景福宮治療,卻沒把傷勢看全,那丟得是我的臉。我可不願意。」
「不。」小孩甜滋滋的,軟綿綿的,撒嬌般的調調聽得好好眉頭直跳,「要是不趕緊收拾,將來會瘸腿的。一輩子拐呀拐。」好好很不厚道的嚇唬他。瞧著水汪汪的驚疑不定的眼神,好好十分靠譜的拍拍胸脯:「交給我,你放心。保證止血癒合除疤一步到位。」
小孩還在猶豫,好好嗤得笑了:「你是個女孩子吧,這樣忸忸怩怩。」
「才不是!」
「你怕你冒充男孩子的秘密被我發現了。」
「……你轉過去,我自己上藥。」
嘖,婆婆媽媽的。好好跟在許廷顥身邊,早養成了乾淨利落的性子,況且她還惦記著前廳的花炮呢。一把握住他沒有受傷的手,另一隻手就去脫他褲子。「不要,嗚,不……」小孩急得要哭,一邊掙扎一邊床里挪。
「六兒,你在幹嘛?」關鍵時刻,被採菊搬來救場的賢妃娘娘終於到了,一眼看見自己閨女正在扒人家衣服,她花容失色,帕子掩了口:「你把許世子怎麼了?不,現在應該是小王爺了。」
「許……」這姓氏有點熟悉。不會吧,好好僵硬的扭頭。爹?
「六兒,小孩子一塊玩呢,哪裡有什麼真正的深仇大恨。你是姐姐,要有點風度,心胸寬廣些,不那麼記仇其實人可以活得更輕鬆,哎,我的話你總不聽。你又對小王爺發狠了?」
而好好,她現在又尷尬又訝異的看著面前這個小東西。除了顏值還在,威儀呢?手段呢?冷淡呢?氣場呢?一個摔倒了就掉眼淚的小娃娃,嬌嬌嫩嫩連性別都看不出來,被欺負了還沒能力反抗的寶寶,這是她爹?而對方現在昂著頭看著她,唇白齒紅,玉團似的臉蛋。湊近了細嗅,身上還有甜甜的奶香味兒……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