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〇〇七日
說好的抓緊時間練習,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沒有辦法再重來一次的時今後悔不已,只能忐忑不安地踏上了去往綵排的路。
原本她以為自己這回真的死定了,最後卻驚喜地發現,隔壁家某位形象甜美的女明星居然唱得比她還五音不全,完全蓋過了她的風頭。
於是路虎沒有再追究她隱瞞不報的事了,只是再三告誡她以後不準再這樣,畢竟在自己人面前丟臉總比在全國人民面前丟臉好吧。
可是就這樣幸運地免於一死的人回去以後又睡不著覺了,而且比之前還要嚴重,直到天亮都還是沒有睡意,她的胃倒是沒有因此抑鬱,咕嚕咕嚕叫了一整晚。
最後時今乾脆從床上爬了起來,想去廚房裡找點東西墊肚子。誰知道就在她剛把老乾媽的瓶蓋擰開,撕下吐司邊準備蘸的時候,客廳里的門鈴聲又突然響了起來。
一般會來公寓找她的除了南方就只有路虎了,更何況還是早上八點鐘,所以為了保險起見,在開門之前,她小心翼翼地把老乾媽藏了起來,卻沒想到最後看見的竟是童剛的臉。
她嚇得二話不說,又連忙重重關上。
「……」
吃了個閉門羹的童剛摸了摸差點被門夷為平地的鼻子,忍不住在門外吼道:「我老闆又沒來,你怕什麼!」
有了這麼多的前車之鑒,時今怎麼可能還這麼輕易就相信他說的話,先是十分謹慎地看了眼可視對講機的顯示屏,等確認外面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後,這才重新打開門,沒好氣地問道:「幹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狀態不好,今天的童剛看上去不怎麼有精神,也不復之前和她處處作對的囂張,沒有廢話什麼,直接把旁邊的東西拖到她的面前,說道:「我老闆讓我還給你。」
聞言,時今低頭一看,沒想到居然是她之前忘記拿的行李箱,於是一把提了進來,又問道:「還有別的事么?」
「沒……」
啪——
得到想要的回答后,沒等童剛把話說完,時今就猛地一下關上了門,靠在牆上,發氣似的踢了踢無辜的箱子,卻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於是蹲下來仔細一看,終於找到了原因。
箱子還是原來的那個箱子,只是上面那些和傅季有關的貼紙全都被撕了下來,坑坑窪窪的一片。
時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好事,無語地扶著額頭,只覺得又氣又好笑,心想自己怎麼就喜歡上了這麼一個人呢。
更可氣的是,直到現在,她居然還是很喜歡。
這個可怕的認知成功毀掉了一天當中最美好的早晨,時今這下連吃吐司邊蘸老乾媽的心情都沒有了,行屍走肉般地重回到床上躺著,沒過多久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這回真的是路虎了。
雖說對於明星而言沒有什麼固定的工作時間,但在這種非正常時間打來的緊急電話通常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時今已經做好了準備,趁著現在還有心情,先問候道:「喂,胖虎哥,你也失眠么?」
「……你又失眠了?待會兒我介紹一個老中醫給你,現在先說正事,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時今沒想到一向喜歡速戰速決的人居然突然賣起了關子,可是人生都已經如此艱難了,為什麼還要做這種慘無人道的選擇題。
於是她翻了個面,有氣無力道:「如果你能保證你說了好消息再說壞消息,我不會想從樓下跳下去的話,隨便你先說哪一個吧。」
選擇權又回到了路虎的手上,於是他綜合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說前者:「好消息是沈原的新電影準備找你出演女二號。」
此話一出,電話那頭的人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而後爆發出一連串快要穿破耳膜的驚呼:「什麼?沈原的新電影?找我演女二號?是你在說夢話還是我在做夢?」
「……大概是沈原在做夢的時候說了夢話吧。」
雖然時今興奮得就像是要進軍好萊塢似的,但實際上他們所說的並非什麼享譽全球的知名導演,而是一位近幾年來勢頭正勁的新銳導演,拍的也都是一些無關愛情的冷門小眾片。
五年前,他憑藉著一部名為《解癮》的情.色電影在圈子裡名聲大噪,主要講述了男主人公從小被生母虐待,長大后逐漸變成了有受虐傾向的性癮者,試圖在各種性.愛中尋求當年的畸形快感,卻始終不如意,所以在被生母最後一次虐待的過程中姦殺了她,並且終於獲得了肉體和精神上的解脫。
正如這部成名作,沈原的電影風格大多黑暗沉重,最擅長的就是通過一個近乎扭曲的故事來反映或是揭露某種社會現象,也因為這一點,導致他的一大半作品都無法在大陸地區上映,因此受眾群體基本上都是在海外。
近兩年來,他開始逐漸回歸國內市場,拍的商業片也獲獎無數,儘管如此,時今卻早在他拍攝第一部影片的時候就開始關注他了。
她一直很喜歡沈原的拍攝手法,所以別說是女二號了,就算是去打個醬油她也覺得自己撿到了便宜,以至於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壞消息呢。」
不過路虎似乎不忍心這麼快潑她冷水,過了半晌才說道:「沈原說,簽約合同得你親自去拿,就在他下周末舉辦的生日派對上。」
「……」這人啊,果然還是不能輕易立flag,又被秒打臉了。
大概是沒有料到對方會提出這個要求,時今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疑惑,立馬從粉絲的角色中跳出來,結果想了半天都沒有想通。
沈原一向都很低調,居然破天荒地要辦生日派對,這似乎並不是用一句簡單的「心血來潮」就可以解釋的,於是她又問道:「齊總也知道這件事?」
「知道啊,還全力支持你去。」
「……」看樣子這其中還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兩個消息都宣布完畢,路虎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採訪道:「怎麼樣,想跳樓么?」
「我已經走到窗邊了。」
「……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路虎嘆了嘆氣。
玩笑歸玩笑,但他沒有忘記自己還是個經紀人,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於是不再說笑,語重心長道:「這部電影你可以不接,只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事業對你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你真的有為了它努力過么。逃避永遠沒有辦法解決問題,你必須正視它。」
這一番話里沒有任何的責備意味,時今卻遲遲說不出話來,想起自己近段時間來的表現,有些羞愧,可還是沒有辦法立刻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猶豫道:「你讓我再想想吧。」
而想一想的結果就是她平復了一下複雜的心情,決定去一趟公司。
她簽約的FROG娛樂公司也是四大娛樂公司之一,無論是從規模實力還是知名度影響力來說,目前都僅次於DISS。
而作為公司的創辦人,齊怪一向不允許他們走捷徑,從簽約那天起就一直給他們強調一個觀點,那就是進了這個圈子一定要潔身自好,就算是別人都做的事情也不意味著就是對的。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答應讓她私下見導演拿合同呢,所以時今百思不得其解,結果一來到他的辦公室就收穫了一個極為熱情的擁抱。
雖然有點不想承認,但這個穿著打扮都很像英國老紳士的中年男人確實就是她的老闆沒錯,永遠都是一副站在宇宙中心呼喚愛的模樣,說話的方式也像他的名字一樣,總是帶著一股奇怪的翻譯腔。
比如現在。
「我可憐的小寶貝兒,這麼早來找我是想和我聊些什麼事么?說吧,我很願意為你效勞。」
事情的來龍去脈齊怪應該都很清楚,時今也不再贅述什麼,直接說道:「齊總,你真的不覺得沈導提的那個要求很奇怪么,你見過哪個導演會讓一個演員去他的生日派對上拿合同的?」
「噢,甜心,快收回你這個愚蠢的問題吧。」齊怪面帶憐憫地看著她,一副替她的智商捏了一把冷汗的樣子,「沈原不就是這樣的導演么。」
「……」
他有心情講冷笑話,時今卻沒心情聽,皺著八字眉,道:「齊總,你就沒有什麼既不用去派對又能拿到合同的方法么?難道你不怕我在那個派對上遭遇什麼不測,遇上什麼潛規則?」
「親愛的,你說話總是這麼有趣。噢,我是說,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想你最好還是去吧,別想這麼多沒用的東西,畢竟這可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
「好了,我得去和我的老夥計打高爾夫球了。」齊怪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你願意的話,隨便在這裡待多久都沒問題,也可以盡情享用桌子上的紅茶還有小點心,祝你好運,我的寶貝。」
「……」噢,該死,她真是瘋了才會來找這個老傢伙。
尋求支援失敗的人元氣大傷,就這樣目送著他離開,而後垂頭喪氣地拿出手機,找到備註為「阿獃」的消息條,噼里啪啦敲下一行字。
——你去參加沈原的生日派對么?
消息剛一發出去,時今就看見最上方的文字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於是也沒有急著關手機,就這樣等著,果然沒過幾秒鐘就收到了回復。
——我也想去啊,可是盛崇朗不讓我去!氣死我了!你以後千萬別找這種古板又不懂情趣的男人![發怒][發怒][發怒]
沒找到合作夥伴就算了,居然還要遭受一萬點的暴擊,時今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被全世界拋棄了,所以只回了個「對方拒絕了你的狗糧」的表情包便鎖了屏,誰知道下一秒就接到了尹霓打來的電話。
對方似乎比她還著急,沒等她說話便問道:「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啊,難道你要去?」
時今「嗯」了一聲,把事情的大概經過和她講了一遍,最後換來了一句斬釘截鐵的「一聽就是個陷阱啊」,害得她變得更絕望了。
就連這麼傻的人都知道是個陷阱,看來真的不是什麼好事情了,要不還是乾脆放棄好了。
可是在下了個總結論后,尹霓並沒有就此結束話題,而是開始用自己有限的智商,幫失去方向的人頭頭是道地分析著。
「不過……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角色最後肯定還是你的,沈原不可能拿合同的事來騙你,頂多就是他和那個混……盛崇司聯合起來,所以你完全沒必要怕啊,放心大膽地往前走吧,大不了就是過程稍微辛苦一點嘛。」
是的,除了導演這個身份,沈原還是盛崇司的朋友,這也是時今為什麼一直都在糾結的原因,儘管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真人。
可是面對尹霓的異常反應,她還是不由地懷疑對方是不是被掉過包,要不然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來,於是提高了音量問道:「和盛崇司聯合起來還不可怕?」
「有什麼可怕的啊。」電話那頭的人好像還真不覺得這算什麼事兒,「這個圈子就這麼小,你們早晚都會碰面,難不成還想一直躲著他?再說了,最壞也就是發生一點……嗯……你懂的。」
時今不想懂,情緒更低落了,可憐巴巴地拜託道:「你就不能讓你家那位古板又不懂情趣的男人好好教育一下他的弟弟么。」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聽見她的這個不情之請后,尹霓也跟著憂鬱了起來:「唉,要是被盛崇朗知道我還在干涉你們之間的事,到時候肯定又是……嗯……你懂的,所以我們還是想一些實際一點的辦法吧。」
「……」懂什麼懂啊……她真的不想懂好么!
一無所獲的時今掛斷了電話,而另一頭的尹霓也一臉憤懣地瞪著還有心情玩遊戲的男人,怎麼也沒想到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會撞見他,拍桌而起:「滿意了吧!以後威脅我的時候可不可以換一招!」
聞言,盛崇司眉頭微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語氣卻不痛不癢,反問道:「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哥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靠,這樣也行?
見他這就要走了,尹霓也顧不上擔心自己,生怕他現在就去找時今,心想好歹也要給對方一點時間緩衝吧,於是連忙問道:「你去哪兒啊!」
「陪孤寡老人打高爾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