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彷彿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東華仙尊人已來至玄瑤近前,如玉面容陡然湊近,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抬手一道金光沒入玄瑤眉心。
金光成線,絲絲縷縷牽連在東華仙尊修長指尖,玄瑤嚇了一跳,抬手想要捂住那些絲線,可完全無果,東華仙尊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靜靜佇立在那裡,好看的眉頭一點點的深鎖下去。
仙尊的威壓使得周遭的人仙們大氣不敢出一口,只是心裡暗暗嘀咕,就連那些侍者都不免覺得微妙,若下來的是烏金仙尊也就罷了,烏金仙尊本體乃是一條上古荒龍,龍性本淫,做出調戲小姑娘的事情很正常,可東華仙尊和天帝同源而生,乃是仙界最為古早的仙尊之一。無數量劫過去,烏金仙尊的子子孫孫已經蔓延到讓子嗣稀少的龍族完全不承認這些荒龍血脈的地步,東華仙尊還是孑然一身,不知道引來多少仙子暗自神傷。
這樣的東華仙尊,竟然也會做出調戲小姑娘的事情來嗎?侍者們簡直都要認為是烏金仙尊幻化成東華仙尊的樣子捉弄人了,東華仙尊手裡那道金光乃是回溯之術,可以回溯百世記憶,若是修為比施法之人高出許多,還能在原有記憶上進行修改,達到控制的目的。
沒想到正人君子玩起花樣來,比平時就污穢的更加不堪……侍者們心裡嘀咕,看向台上的小姑娘,美則美矣,可仙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方寒一把將玄瑤護在身後,發覺那幾道金絲線乃是光影,無法切斷,眉頭一跳,冷冽的目光直逼向東華仙尊,他深吸一口氣,揖禮道:「這位道兄……」
「放肆,這是我們仙尊!」侍者連忙喝止方寒。
方寒冷聲道:「這位仙尊,不知意欲何為?小女年幼,若有得罪之處,方某代為致歉。」
玄瑤覺得腦海里漲漲的,尤其是其中一根金絲線不知牽連到了什麼地方,她眼前一黑,無數的畫面從她腦海里閃過,疼得她臉色煞白。
東華仙尊如淵的眸子一點點的暗了下來,七生七世,賤命賤身,他的心上人是盤古大神左眼睫毛化身,萬古洪荒第一棵桃花樹,身負一縷開天功德,有鴻蒙紫氣護靈,即便是轉世輪迴,也不會是這樣的命格氣象。
他甚至都沒有多看方寒一眼,道了聲得罪,蒼白著臉轉身離去,手中金絲線寸寸盡斷,玄瑤疼得臉色慘白,七生七世的記憶翻湧上腦海,方寒再顧不上追究,把玄瑤帶進懷裡,輕聲詢問。
玄瑤眼前發黑,抓住了方寒的衣襟,把臉埋進他胸前,方寒頓了頓,一把將她抱起就往外走,卻被侍從攔下。
侍從是不知道東華仙尊剛才抽什麼瘋,此刻見人家爹爹臉色不好想要離開,也覺得挺替自家仙尊尷尬的,但是規矩擺在那裡,這可是仙尊設宴,從來只有趕人走,沒有自己離開的,不由硬著頭皮道:「這位仙子可以離開,劍仙您還是要獻武的。」
方寒冷笑一聲,他還抱著玄瑤,左手一劍斬在石擂上,能容納一人獻武的石擂被攔腰斬斷,餘下劍氣絲毫不見頹勢,一直削在石擂西邊盡頭的青石盤龍柱上,落下一個深深的劍痕。
來赴宴的人仙們都驚呆了,尤其是剛才上過石擂的人仙,他們不是沒有人想要通過擊碎石擂來顯示自己的實力,可完全做不到,最好的也就是像池邱那樣落下劍痕,由此可見方寒的實力。
侍者比人仙們驚訝得多,他們更清楚這搭成石擂的石頭有多堅硬,至少剛剛飛升的人仙是絕沒有這個實力將一整塊石擂斬成兩半的,眼前這位劍仙,至少也達到了天仙的境界。
方寒抱著玄瑤想要離開,不防上座緩緩走下一列貌美靈女,領頭的靈女上前,款款行禮道:「仙尊邀請二位上座,算是為方才之事致歉,這位仙子只是一時引動前生記憶,休息一會兒就好,劍仙不必擔憂。」
玄瑤緩過了勁,退出方寒的懷抱,按了按眉心,腦海里的記憶全是她完全沒有印象的事情,就像是在看著別人的故事,只是這些記憶太多太龐雜,讓她的頭腦昏昏沉沉的。
「爹,我沒事的,」玄瑤臉色還蒼白著,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那位仙尊抽瘋來回溯她前生記憶,但是她好歹也知道,他們得罪不起一位仙尊。
方寒擰著眉頭,終究沒再說什麼,讓靈女引路,來到座位前。
說是上座,離上首還遠得很,幾乎看不清那上首並排的座位上兩位仙尊誰是誰,周遭的座位也離得很遠,左右都是陌生面孔。
大約是體諒玄瑤此刻身體不適,靈女並沒有讓她和方寒分坐,玄瑤起初不太習慣跪坐,真的坐下了,也沒有太難受的感覺。
蟠桃宴擺的是紅木長桌,一人一席分列兩側,長得幾乎看不到邊際,一段一場歌舞,有仙樂奏響。
東華仙尊仍舊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眸子里卻絲毫沒有醉意,烏金仙尊喝了幾壺酒,黝黑的面龐上泛起潮紅,抬手把酒壺砸在一旁隨侍的靈女身上,靈女咽下到了唇邊的血,把酒壺輕輕放在桌上。
東華仙尊無動於衷,斟滿一杯微紅的蟠桃酒,一口飲盡杯中酒。
烏金仙尊罵罵咧咧的,「窮折騰個屁,不是她,你東華這輩子就不要女人了?你生沒生那玩意兒?去,把剛才那丫頭給我找來,我看那丫頭生得不錯,你不要老子還要!」
東華仙尊酒杯一頓,抬手按住了烏金仙尊的肩膀,淡淡道:「不要動她。」
「你要了?」烏金仙尊一挑眉,頗有些不可置信的瞪著他。
東華仙尊垂下眼帘,輕聲道:「不是她,總還有幾分相似,你不要逼我和你動手。」
「你大爺的!」烏金仙尊氣得鼻子都歪了,「東華,你到底是不是男人?那個小妮子是臨走前把你給閹了還是怎麼的?」
東華仙尊對此不置可否,烏金仙尊怎麼罵都不見一個回應,頓時有些悻悻的,本來沒這麼大火氣,以前看著他守著蓬萊島黯然神傷的時候,他還會去安慰幾句,可是自從天後那小妮子下界之後,他這個兄弟就能三魂去了七魄似的,漸漸的連個人樣都沒有了。
烏金仙尊氣得一肚子的火,又沒處撒,這裡是瑤池仙境,連砸東西都不行,越想越氣,一巴掌把酒杯拍進桌子里,拂袖而去。
東華仙尊仍舊坐在那裡,只是手裡的酒杯許久也沒再動一下,蟠桃酒微微晃動,似乎酒香就能醉人。
玄瑤總算好受了一些,靈女帶他們來的座位約莫是十席向後,桌上有兩壺蟠桃酒,方寒不喝酒,對桌上的仙界吃食也沒什麼興趣,玄瑤在人間嘗過酒味,即便是蟠桃酒也不太想喝,座位后的侍者見狀,連忙為她倒了茶水。
玄瑤覺得自己腦子裡很亂,她知道自己叫玄瑤,這一世是爹爹的女兒,沒吃過多少苦,還一步登天做了仙人,可無數的記憶交織起來,把她弄得頭腦昏沉。
她一時想起自己苦命的浣紗女,因為被權貴看中不願為奴為妾而投河自盡。一時又記起自己只是個五六歲的幼童,生在富貴之家,卻被一碗甜湯奪去性命。一時又是金枝玉葉,被人鳩佔鵲巢,逼得懸樑……一段一段各有凄慘的記憶湧上,讓她幾乎陷進了深淵。
為什麼命運不由自主,為什麼好心沒有好心,為什麼無辜之人總受牽連……
「阿瑤?」方寒輕輕的拍了拍玄瑤的肩膀,玄瑤茫然的回過神,搖搖頭,按了按眉心。
「爹,我沒事,」見方寒一副擔憂神色,玄瑤眨了眨眼睛,試圖用輕鬆的語調解釋道,「我就是想起來一些事情,爹,你肯定想不到,原來我有那麼倒霉,我上輩子……」
玄瑤話說到一半,忽然愣了,上一世的記憶是她所有記憶里最清晰的,那時她叫……池小魚。
方寒見玄瑤神色不對,連忙按住她肩膀,輕聲道:「別想了,今生事今生了。」
玄瑤乾巴巴的看著方寒,艱難道:「爹,可能,了不了……」
方寒心裡忽然咯噔一聲,玄瑤按了按太陽穴,前生的記憶經過回溯變得無比清晰,她記得上一世自己的名字叫池小魚,和爹爹生活子啊一個小鄉村裡,村裡的人一直都很怕她爹爹,因為據說她爹爹是個殺過人的劍客。
「池伯父在後山練劍,正好村裡來了一幫武林人士,見人就殺。」玄瑤乾巴巴的說道,見方寒臉色不好,連忙又補救,「比起之前幾世,上一世的死法已經很好……」
她說著也覺得不像話,可是這是真的,池小魚的那一世有父親疼愛,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最後死也只是死在陌生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