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055章:
賢妃悠悠醒來的時候,乳母抱著小公主,笑著湊了過來:「娘娘您看,是位公主……」
她一把搶過孩子,卻不是為了看清孩子的模樣,反倒是掀開被子,急急忙忙地往外沖。宮人內侍都驚呆了,立刻七手八腳地將她重新按回了榻上,伴隨著小公主的哇哇大哭,殿內一片混亂。
「本宮要去見陛下!」她哭著喊著,用力地揪打著宮婢,嚇得孩子哭得更厲害了。
臻兒抹著眼淚,勸道:「娘娘,您先養好身子,再去求陛下也不遲……」
賢妃產女,陛下薄情如斯,竟沒來瞧上一眼。她哭鬧夠了,怔怔地坐在床榻上發獃。忽聞殿外傳來內侍尖利的嗓音——
「皇後娘娘駕到!」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又驟然落下,心裡是說不出的失望。李慧意進來的時候,掃了眼跪了一圈的宮人內侍,抱著小公主的乳娘,再有便是臉上淚痕半乾的賢妃。她呵斥道:「都愣著做什麼?不知道給賢妃擦擦臉么?」
「皇後娘娘教誨的是,奴婢這就去打溫水……」唬得臻兒忙垂頭應命,再起身退下。
李慧意臉上掛著一抹冷冰冰的笑容,宮中人都瞧慣了她的這副表情,也不以為意。她輕輕坐在賢妃的身側,看著旁邊的宮婢幫賢妃擦乾了臉,才慢慢道:「小公主呢?抱來讓本宮看一看。」
乳娘早已哄好了小公主,李慧意便瞧了瞧。剛出生的孩子小臉皺巴巴的,也看不出來像誰。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擺了擺手,道:「賢妃也不必傷心,總歸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難免會有所偏愛的。」
她向來不會說話,一點沒有觸到賢妃的心坎上,只聽賢妃嗚咽道:「陛下,陛下連瞧都沒來瞧一眼!可、可我的家人還被關在天牢里……」
「怎麼,你還想因為一個孩子拯救你全家人?」李慧意冷冷道。她凝了凝眉,又問身旁的宮婢:「陛下今日忙什麼去了?」
「回稟娘娘,陛下召見了晉陽長公主……」
她冷哼一聲,嘲諷的勾了勾唇。見賢妃哭哭啼啼的,未免失了耐心,道:「你哭什麼!你還能把陛下哭來不成?朝堂上的事情,向來不是後宮的女人們能管得到的!你若是消停點,陛下也許還能看在你的面上,從輕發落。若你撒潑耍賴,你這個孩子……」她意味悠長地看了看小公主。
饒是皇后如此提醒,賢妃還是呆呆傻傻地坐著,不知是在思量什麼。皇后本就是顧及面子,才來這裡一瞧,現在更是一刻鐘都不想停留了。
待她走出賢妃的宮殿,夜幕早已籠罩大地,晚風略涼。李慧意回過頭,望了望賢妃殿內的幽幽燭光,忽然覺得這座宮殿像是一座華麗的活死人墓。在這裡皇帝不是夫君,皇后不是妻子,卻還要立一塊高大的石碑,上書:伉儷情深。
春闈后,白霽果然不負眾望,中了會元。
如今蕭澤也回到京都,他頂著太傅的虛名,對殿試卻也十分了解。便每日打著這個旗號去沅葉的府中指點白霽,再順道蹭個晚飯。
「還有半個月便是殿試了。」夕陽西沉,蕭澤手持書卷,含笑望著在鞦韆架上發獃的沅葉。「想什麼呢?」他輕聲道。
白霽早就溜走了,沅葉回過神來,朝他柔柔一笑:「昨日焱兒讓我給賢妃的孩兒想個名字,我愁了一下午,還是沒個頭緒。都一個多月了,孩子早該有個名字和封號了。」
「那你想到了哪些?」蕭澤笑著問。
「我呀,又沒看過幾本書,也想不出多好聽的名字。」沅葉道:「周瑤,周萌,都是挺不錯的字。只是我怕賢妃聽說是我起的,難免又多心,扣字眼覺得我別有居心。於是糾結了一下午,我還是不要管這個差事吧。」
「葛家的事情……」想起此事,蕭澤低聲道:「陛下判定秋後處斬,株連千人,陛下這次不顧一切拔掉葛丞相這根大釘子,朝堂內外怕是一時不穩當了。」
「怕什麼?」沅葉揚臉笑道:「縱然不穩當,有兵權在手,誰能怎麼樣……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逼急了,總會出點什麼事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桃葉匆匆走了過來。沅葉便停住話看她,桃葉輕聲道:「剛剛宮裡傳來喜訊,蕎美人誕下了一位龍子。」
繼賢妃產女之後,宮中又多了一個皇子。周焱欣喜若狂,依著先前的承諾,將蕎美人封為嘉妃。又給小皇子親自賜名,周泰。
怕是賢妃聽到這件事,會傷心欲絕。前一久賢妃抱著小公主去哭著求情,結果引來陛下的雷霆大怒,顧忌著孩子還小,不忍讓她離開生母,便讓人嚴格看守著賢妃,輕易不能出宮門。
沅葉聽罷,只是道:「焱兒事情做的太絕,縱然厭棄了葛家,也不能這樣對待賢妃母子。往後久了,簡直是把賢妃往死里逼。」
「久居上位的人,怕是早已麻木了,任憑自己喜好做事了吧。」桃葉注視著她,輕聲道。
「是呀,」她涼涼一笑:「焱兒確實更像先帝一些。」
一旁蕭澤聽了這話,眸光微動,沒有說話。
轉眼便到了小皇子周泰的滿月酒。先前公主滿月酒的時候,正逢殿試,便潦草的辦了。那日周焱看到公主被裹在一個碧綠的襁褓中,便隨口給孩兒取了個乳名,喚作「茵茵」。因為沒個正式的名號,宮人便稱「大公主」。
殿試上,白霽奪得探花之位,皇帝讚賞之餘,又問了他的家傳。白霽這才含淚道出自己的身世,恰逢葛丞相入獄,當年的冤假錯案都得到了平反。一時間,京都人都知道了這位新晉探花郎原來是白家後人,當今晉陽長公主的表弟。
又因他沒有家室,這些時日來,白霽的家門都要被說親的給踏破了。
華燈初上,嘉妃的殿內燈火闌珊,眾人齊聚一堂,好不熱鬧。
今日便是小皇子的滿月酒,周焱有意辦得熱鬧些,讓宮中有名號的妃嬪,兩個皇姐,連同妘妘等人皇親貴戚都來了。嘉妃的宮殿不甚大,人多了未免就有些擁擠,賢妃木訥地坐在角落裡,時不時怨恨的抬頭。
在旁人看來,皇帝沒有削奪她的位份已經是慈善了。當她觸及皇后嚴厲的目光,咬了咬唇,別過臉去。
當周焱同抱著孩兒的嘉妃慢慢步入殿內時,就連皇后也不得不起身,恭祝陛下鴻福齊天。
「好了好了,都免禮吧!」周焱大笑著擺手,端坐在主位上。他先命宮人將賞賜給嘉妃的御品一樣樣呈上來,皆是國庫里珍藏的貢品,每一樣都引起了在場眾人的驚嘆。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才看完貢品。
師妃酸溜溜道:「陛下寵愛嘉妃妹妹,真是恨不得將整個國庫都搬給妹妹呢!」
「喲,瞧師妃這酸勁兒,是要把嘉妃說成紅顏禍水才得了啊。」昭陽長公主捏這帕子笑道,小蕎是從她府上出來的人,如今生了皇子得了盛寵,她臉上也有光。她又笑道:「還不灌她幾盞子酒,堵住她這口。」
周焱聞言笑道:「師妃,你先干一杯!」
本來只是沒忍住酸氣,如今師妃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見皇帝也幫腔,只得委委屈屈地端起了酒盞。還未下口,嘉妃柔聲道:「師妃姐姐只是開了個玩笑,怎麼就喝酒了呢?我們還沒向陛下、皇後娘娘敬酒,師妃姐姐可不能先喝。」
她這麼一說,師妃也順勢放下了酒盞,朝著周焱撒嬌道:「嘉妃妹妹都這麼說了……」
「好,嘉妃說得對。」周焱今日不願給嘉妃下臉,也笑著許可了。見眾人都差不多到了,謝江拍了拍手,眾人便起身齊聲祝賀皇帝喜得貴子,一時間熱鬧非凡,唯有沅葉沒有留意眾人在說些什麼,專心和師妘妘聊天。
她問:「你的婚期又要耽擱到什麼時候?」
「大約是到年底了,他現在這個樣,怎麼成婚。」師妘妘冷笑了一聲,滿不在乎道:「不免有些人說閑話,說我還沒過門就還得他被狗咬了,只是關我什麼事?」
沅葉看她今晚一直在生悶氣,原來是因為這個。不免細細追問下去:「怎麼了?你是從哪裡聽到閑話,他們家人說的么?」
妘妘冷冷道:「若不是他們家有人傳出這個話來,還有誰會這麼說?總歸是嫌我不夠好,太后姨母不在了,師家比不起以前。不想成婚就直說!讓人傳出這樣的話來,讓我父母顏面何存?大不了一了百了,倒也乾淨利落!」
見妘妘這樣生氣,沅葉也沒說話,安靜地撫了撫她的肩頭。半響,她才輕聲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只是旁人以訛傳訛,若是有什麼誤會,豈不可惜了?依我說,這都過了一個多月,李煦應該也無大礙,你們見面說一說……」
「我不要見他。」妘妘嘟著嘴,不樂意道。
她一笑,道:「你呀,就別管了!這事交給我,包管打聽個利索。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第一個繞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