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擒的和尚(修,加了內容)
蒼藍的天空下,雄峰巍峨,雲蒸霞蔚間隱有白鶴翩躚。
層層疊疊的山巒上,大大小小的廟宇錯落有致,最高峰擎天峰上一座高達百丈的佛塔直衝雲霄,其間梵音裊裊,佛光萬丈。
這是如佛宗。
「師父!弟子想去救大師兄!師父!您讓弟子去吧!」清風殿上,一個光頭少年眉間含憂,面對平時嚴肅的師父也少了份莊重。
湛行睜開雙目,眸間佛光微斂,「寂銘,此乃寂霖的劫難,你不可妄加干涉,是渡魔還是成魔,皆在一念之間,這要看寂霖的造化了。」
寂銘咬咬唇,「師父,是弟子魔怔了,弟子這就退下修行。」
湛行合上雙目,坐禪修行。
賀寂霖從未料想過,自己有一日醒來入目的不是高樓大廈,而是古色古香的屋子。
他出身書香門第,然未繼承父母優良基因,從小頑劣,雖飽讀詩書,但他從來不喜。自成年後,事業小有成就,父母不再拘著他,他便看起了閑書。
《魔印》是他看過的第一本玄幻流小說,他這個人有些情感潔癖,不喜歡看那些左擁右抱的小說,《魔印》全文主角沒有愛情線,都是描寫他大殺四方、掃平六宇的場景。
他看得很是入迷。
除了主角閭丘鳴外,他對另外一個配角印象也很深刻。
就是這具身體的原主,法號寂霖。
他伸手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心中哀嘆:穿成什麼不好,偏偏穿成個禿驢!還是個死得很慘的禿驢!
看著屋子外的禁制,他只好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開始修行。想要脫離這個大魔王,首先得把武力值提高,否則很快就會被秒成渣渣!
和尚的記憶告訴了賀寂霖很多訊息,此時他的處境還不算太壞。正邪之戰中,他被閭丘鳴帶到魔宮,丟在這間屋子裡,閭丘鳴便再也沒來見他。
根據書上描述,下次的見面是在閭丘鳴生辰宴上。閭丘鳴想要使佛子墮落,以此來嘲笑正道人士,於是他在宴會上用酒肉女色來誘惑這位年輕的佛子,佛子心性堅定,未受誘惑,當場為閭丘鳴說法釋理,欲渡他入佛。
閭丘鳴身為一方魔主,本來就對正道的狗屁道理嗤之以鼻,寂霖如此一來,正好惹得他厭惡,於是再不見他,卻也不放他走。
後來,正邪又戰,閭丘鳴大開殺戒,不知從何處得來情報,剿殺了正道極多人,有人傳言,當初被拐的佛子已然為魔賣命。
其他宗門直接向如佛宗討要說法,如佛宗無奈,只好將寂霖逐出宗門。寂霖知道此事後,心神大亂,直接走火入魔。
他入魔后理智還在,也知曉自己劫難無法渡過,便舍了一身修為,坐化而去。
一代佛子就這樣隕落。
賀寂霖看書的時候,其實心中對佛子還是有些感佩的,畢竟換成自己,或許就因此入魔,與正道為敵了。
如今,他真的成了佛子,那他還要去坐化么?他自認為自己還是非常怕死的。
轉眼到了閭丘鳴的生辰宴,森冷肅穆的魔宮也多了幾分喜意,只有賀寂霖的屋子周圍還是清冷得很。
不久,有侍從前來傳告,賀寂霖理了理僧袍,面淡如水地邁出了屋子。
要說這佛子為何聞名天下,除了佛法高深,更令人驚嘆的就是他的相貌了。
雖是光頭,卻實為風華絕代。
賀寂霖目光淡漠,無視周圍驚艷之聲,徑自行至大殿。
閭丘鳴雖不喜這些滿口禪理的和尚,但心中還是有些欣賞的,他靠坐在大殿之上,看著賀寂霖,唇角微微上揚,「佛子,請坐。」
賀寂霖悠然行禮,然後落座,其他賓客俱屏氣凝神。
「來人,給佛子上酒,今日乃本尊誕辰,佛子可不許推辭。」閭丘鳴說這話的時候,眼中的調笑意味極濃。
賀寂霖知道閭丘鳴在為難自己,他看著滿盞的酒,起身道:「三十年前的今日,尊主之母忍痛完成了誕下新生命的壯舉,貧僧實在敬佩,這酒,貧僧敬這位女施主。」言罷,將杯中之酒灑在案前,告慰亡靈。
閭丘鳴神色陰晴不定。
「起舞。」他吩咐一聲,立刻便有舞姬裊裊上來,袖染香粉,令人神思恍惚,迷醉其間。
稍許,舞姬們停舞,自發到賓客案前斟酒,賓客們來者不拒,將舞姬納入懷中,褻玩起來。
一位身段極好、美艷妖嬈的舞姬行至賀寂霖身邊,伸出柔荑為他斟酒,並遞至面前。
賀寂霖不為所動,神色漠然。
舞姬美目瀲灧,見賀寂霖生得秀致無雙,便情心怦動,放下酒杯,軟軟地向賀寂霖倚靠而去。
賀寂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滿座皆驚異地看著他。
他低垂光亮的腦袋,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貧僧每日這個時辰都要修行,這便回去了,還請施主見諒,此乃貧僧所贈賀禮,望施主笑納。」他邊說邊拿出一樣東西。
閭丘鳴愣了愣,阻止了身邊的隨從,竟親自從台階上走下來,行至賀寂霖面前,「這是何物?」
賀寂霖淡道:「不過是閑時拙作,只是它跟隨貧僧多年,受佛法洗禮,已非尋常木雕,可寧心靜氣,當安神之用。」
閭丘鳴接過小而精緻的木雕,只見那仙鶴栩栩如生,仿若欲從他掌心騰飛而起,且觸手溫滑圓潤,又有一股清涼之意透入心扉,實乃佳品。
他看著面前光風霽月之人,心神恍惚。他其實從未過過生辰,此次設了生辰宴,不過是為了侮辱正道代表佛子,可他未曾想過這人竟然還準備了禮物。
「既然佛子有事在身,那本尊便不打擾了,還要多謝佛子贈予。」閭丘鳴本來也對賀寂霖無甚惡感,只是立場不同罷了,他也非不講道理之人,既然佛子真心送上賀禮,他也不願再為難他,否則便落了下乘。
賀寂霖稍稍行禮,便翩然離去。
閭丘鳴看著他鋥亮的腦袋,掌心握著那枚木雕,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賀寂霖回到屋中,一下子癱倒在床上,暗自慶幸自己成功解決這一難題,並博得了魔主的一丟丟好感。
因為這幾日初臨異世,再加上面臨生死考驗,他的精神極度緊張,如今放鬆下來,竟再也不想坐起,便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
他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瞅著灑入屋內的陽光,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
「佛子,您醒了?」一個小童推開門進來,笑容可掬問道。
「貧僧見過施主。」賀寂霖立馬回神,端著一張臉,微微行禮。
「嘻嘻,佛子不用跟奴客氣,奴是尊上派來服侍您的。」小童說著,將熱水放置好,道,「佛子請凈面。」
「阿彌陀佛,貧僧受之有愧,日後這些瑣事,貧僧自來,不用勞煩施主。」賀寂霖其實心想,有人服侍就是好!可惜他沒法崩人設。
小童笑道:「佛子不用施主施主地喚奴,奴名懷谷,佛子喚奴懷谷便可。」
賀寂霖:「懷谷小施主。」
懷谷心道:這和尚還真是頑固不化,尊上派他來是找罪受的么?
其實在魔宮,閭丘鳴待他還是不錯的。自從那日宴會之後,閭丘鳴似乎是將他忘在了角落裡,不過賀寂霖也落得輕鬆自在,除了在人前裝一裝,其他也沒什麼擔憂的。
只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修真界因為一個大能秘境的開啟而掀起了風浪。若是賀寂霖依然身在如佛宗,那身為佛子,自然是有名額可進,可如今,他在魔宮的待遇可能就沒那麼好了。
他記得書中描述主角帶領魔宮心腹進入秘境,幾度遭遇正道人士的圍攻,甚至有一次傷重瀕死,所幸被心腹拚死救出,但卻因此折損了幾名幹將,他心中悔痛,更加痛恨所謂正道。
故而後來放任佛子入魔的流言甚囂塵上,以至於佛子命隕。
賀寂霖不願意成為原主,這劫,他要渡,這魔,他卻萬萬不能入。
眼看秘境將啟,賀寂霖正欲尋閭丘鳴,卻聽懷□□:「佛子,尊上令奴轉告您,銀光秘境將啟,您做好準備,不日便要離宮。」
賀寂霖雖覺納悶,但對於閭丘鳴及時遞上枕頭的行為還是很欣慰的,他面色素淡,話語卻誠摯,「多謝懷谷小施主,也代貧僧多謝閭丘施主。」
啟程的日子到了,賀寂霖被擒來的時候就身無長物,如今也一樣。他行至眾人聚集之地,恰好閭丘鳴也到了。
閭丘鳴身邊跟著幾位心腹,看到賀寂霖,俱面色難看,但礙於尊上威嚴,無法言說。
閭丘鳴看著不遠處與魔宮眾人格格不入的和尚,心中也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好笑,那人煢煢孑立,不受外界煩擾,畫地為牢,把自己禁錮,卻也絕了外人的侵擾。
也不知,若是這堅牢被打破,那裡面會是何種光景?想必,一定是精彩絕倫的。
這樣想著,他便對身邊幾人道:「稍後本尊與佛子共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