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以弱制強

第012章以弱制強

化妝室里，尤師姐拿出自己的旗袍，輕輕地放到了常歡歡的手裡。

「沒辦法，等一下登台，你就先穿我的演出服吧？你有沒帶著演出服過來。」

「師姐，我用不著穿這個。」常歡歡說。

「不穿演出服的話，上台表演像話么？」尤師姐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十多年的師門情誼。小時候總是吵吵鬧鬧，互相競爭，互相看不順眼，誰都不服誰；長到后，特別是常歡歡家裡出事後，她們反倒能夠好好相處了。尤悠覺得常歡歡是長大了，懂事了。常歡歡是學會欣賞師姐的堅韌和溫柔了。

只是在此之前，尤悠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把自己的命運放在常歡歡手上。她不知道常歡歡要表演什麼樣的段子，也不知道觀眾會不會被逗笑。

可是這種時候，她卻只能選擇相信眼前這個一向都很孩子氣的師妹了。好在常歡歡雖然一直小禍不斷，卻從沒在大事上失手過。師傅也曾說過，常歡歡是個天生的演員。人越多，場面越大，她在舞台上就越興奮，發揮得也就越好。尤悠只希望，這次常師妹也能順利過關。

「師姐，其實，我就打算給觀眾講笑話。我講笑話還挺在行的，我10歲那年，還在區里文藝匯演上講過笑話呢，當時好多人都笑了呢。」常歡歡一點都不擔心。

聽她一說，尤悠好像也想起有這麼一檔子事。她好像也參加了那次文藝匯演。她跟常歡歡不同學校，卻參加了同一次演出。只不過，那時候她是在唱歌，常歡歡在講笑話。兩人都是學鼓書的，卻沒有一人在台上表演鼓書。

尤悠看見常歡歡的時候，還覺得挺愧疚的；常歡歡卻沒什麼感覺，一上台就胡說八道，把觀眾逗得哈哈大笑。

「對了，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學的是劉大師。當時說得還挺棒的，最後還獲獎了呢？」尤悠回憶著說道。

「對呀，我就是很擅長說笑話，也特別喜歡劉大師。師姐，這次你就放心吧！」常歡歡挺嚴肅地看著她。

尤悠看著常歡歡這樣子忍不住有點想笑了。剛剛那種沮喪又窘迫的心情這一刻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得是另一種悵然湧上心頭。

這兩年，尤悠一直過得很辛苦，她卻從沒想過放棄。只是偶爾獨自一人的時候，尤悠總是會想，她們這些藝人實在太渺小了。就好像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阻止這些傳統曲藝漸漸地遠離人們的視線。

不知什麼時候，這些曾經輝煌一時的藝術就成了不為時代接受的老玩意。好像只要她一不小心，他們隨時都會消失掉。自從高中畢業，正式登台表演之後，尤悠就就像是帶上了一把鎖。

可是，現在看著笑眯眯，一臉孩子氣的常歡歡，尤悠突然猶豫了，她真的應該給常歡歡帶上這把鎖么？還是應該像師傅說得那樣，讓她離開也好？

「師姐，你在想什麼呢？我要上台了你緊張什麼。」常歡歡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尤師姐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歡歡，你就什麼都別管了，你不要太有壓力。上了台儘力而為就行了。今天這事是師姐沒處理好，才累得你勉強出這個頭的。你放心，實在不行，我會去找師傅想辦法的。」

常歡歡反過來拍了拍她的手：「我不緊張，也沒有壓力。我一定會成功的，師姐你不要這樣子。」

看著她這副樣子，尤悠又嘆了口氣。「你了不起，行了吧！不過，就算上台講笑話，你也穿得正式點。」

說著，她就親自動手幫著常歡歡換了衣服。

深藍色的旗袍穿在常歡歡身上，顯得有些鬆鬆垮垮的，根本顯示不出線條美，反而像是相聲演員的大褂子。

「這才多久，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我可真服了你了。你以前可比我還顯胖呢！哎，算了，先用夾子夾夾吧。改天把你以前的旗袍拿給我，我給你改改吧？」尤悠一邊說著，一邊給她夾夾子。

「好，不過，師姐你居然還會改旗袍？」

「廢話，我當然會了，我媽就是一個裁縫，我從小就幫她幹活呢。」

「師姐，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有這麼多才藝。」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兩人要聊了一會兒，就準備找先鋒藝術團的人商量出場順序。

*

陳輝所說的先鋒藝術團，其實是他大學校友秦書鶴建立的一個民間藝術團隊。

但說這個團只能算是末流。可秦書鶴卻是藝術世家出身的童星，他外公就是華國老一輩曲藝大師，他舅舅也是華國著名喜劇演員。在舅舅的提攜下，秦書鶴很小就拍過情景喜劇，也上過很多電視綜藝節目，甚至還上過春晚。

雖然不能比楓逸辰當年那種地位，可秦書鶴已經算是長大后發展得比較不錯的童星了。他現在已經是國內年輕一代最有潛力的曲藝演員了。

大學畢業后，秦書鶴沒有遵從家裡的安排，而是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了先鋒藝術團。他和搭檔王書平就成了這個台柱。

光靠他倆人的名氣，是沒辦法帶起整個團隊的。為了發展下去，他們就吸收了陳輝這個茶園三代，準備把茶園發展成先鋒藝術團的小劇場。於是，就有了這次他們和常歡歡師姐妹這次衝突。

秦書鶴的搭檔，也是他舅舅的徒弟王書平是個很厚道的胖漢子，他一聽說陳輝拿他們打賭的事，心裡就不願意。進了休息室，就開始發牢騷。

「咱們這不是明著搶人家的飯碗么？唱鼓書的現在有多難呀？咱們用得著這樣么？」

旁邊的黑臉青年馬上介面道：「哎呦，我的師兄呀，您能別這麼同情別人么？咱們自己都吃不上飯，您還有心情想別人怎麼樣？陳輝不是說了么，咱們這是憑真本事比，誰有本事誰來吃這碗飯，沒本事就瞪眼餓著唄。」他跟王書平是同校同系學弟，可從入團開始，他就一口一個師兄的叫著。實際上，跟秦家沒關係。

王書平不理他，繼續勸秦書鶴。「可是，人家那倆丫頭是唱鼓書的，咱們說相聲的跟她們比講笑話逗樂觀眾，這不是欺負人么？師傅要是知道了，能罵死咱們。書鶴呀，要不咱們在好好考慮考慮。」

「師兄，你這麼個老好人，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黑臉乾脆也不理王書平了，轉頭看向秦書鶴了。「團長你倒是說句話呀？這可是人家唱鼓書的跟您挑戰來了，你要是不接，他們肯定說你是怕了。你秦書鶴這麼大的腕，不敢接受兩個小丫頭的挑戰。這話傳出去能聽。」

「還是接吧，等比完了，咱們跟陳輝商量一下，幫她們也安排表演的時間，咱們還能帶帶她們呢。」秦書鶴覺得這樣不算虧心，還能順便帶帶兩個姑娘呢。

自從出來單幹之後，秦書鶴髮現自己還像越活越俗氣了，果然一文錢能難死英雄漢。

「可是，書鶴呀，咱們這樣還是說不過去呀！」胖子王書平忍不住還想繼續勸。

黑臉卻直接就打斷了他的話。

「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師兄你沒聽過適者生存么？不適應社會，沒本事的人就活該餓著！不想餓死就轉行唄！」

剛好這時候，常歡歡和尤悠過來商量出場順序的事。一下就把他們說的話聽了個正著。

陳輝也走過來了，就對尤悠說道。「你們直接進去就行了。」說著就推開了門。

尤悠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整個人僵住了。此時，那件快餐店工作服穿在她身上有些刺得慌。偏偏，那黑臉的青年還挺沒禮貌地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

站在後面的常歡歡，三步兩步走到師姐前面，直接就擋下了黑臉的注視。看都沒看他一眼，抬眼就對秦書鶴說：

「秦先生，既然咱們雙方都決定接受這次賭局了，那就先決定出場的順序吧。」

常歡歡其實也沒比師姐好到哪兒去，她這些日子瘦得厲害，臉色也是慘白慘白的，她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病氣。

可是她的態度卻很從容，就算面對秦書鶴這樣的名演員也沒有半點畏懼。她的眼神里甚至還帶著幾分銳氣。

這在王書平這個心軟的胖子看來，就像是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半露出自己弱小的尖牙利爪，準備跟強大的敵人一決生死。胖子看到這對師姐妹混得這樣慘，反而更加不忍了。只是，他的搭檔秦書鶴卻已經下定決心來。

「就由這位師妹定下出場順序吧，我們隨你們。比賽完了，我還有話想跟師妹們說。」

「那就我們先登場表演吧！」常歡歡說著一拱手，就帶著師姐出去了。

走得時候，她後背還帶著幾個夾子。她顯然太瘦了，這衣服不合身，只能把旗袍這麼夾著。黑臉看著她這副囧樣，差點笑噴出來。「她們這樣倒是真夠搞笑的。」

胖子王書平狠狠地打了他後背一下。「你還笑，有什麼可笑的？那倆丫頭可不容易。書鶴，你看這要怎麼辦呀？」

「等今天這場完了，我去問問她們要不要加入咱們團隊。」

「那就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