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不為人知

第23章不為人知

常歡歡喜歡這家滇南小館已經有很多年了，她高興的時候，就會往本子上寫點東西，大多都是在許願。或許，她許願許得太多了，到最後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哪裡又會想到楓逸辰居然會看到，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寫下的願望呢。

她只是覺得，楓逸辰的心情好像突然就變好了。人也沒有那麼尖銳了，眼神雖然還是很冷淡，卻完全讓人討厭不起來。

很快，服務員就把菜端上來了。常歡歡也沒心情多想了。

第一個上的菜就是這裡的特色菜——汽鍋雞。鍋蓋子一打開，上方就升起一團白色的霧氣，濃香四溢的美味馬上就撲面而來。再看鍋里的湯汁卻像水一樣的清澈，鍋底是一塊塊兒白生生的雞肉。這道湯菜只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常歡歡連忙站起來，拿起楓逸辰面前的白瓷碗，連湯帶肉給他盛了一碗。

「嘗嘗看，你喜歡不喜歡吃？」常歡歡笑眯眯地把湯碗推到了他的面前。

雖然，她看起來很孩子氣，任性又固執。可實際上，她被母親教育得很好，她懂得分享，也懂得照顧別人。

楓逸辰看了看碗里的雞湯，一臉嚴肅地拿起勺子，盛了小半勺放進嘴裡，細細地品味著雞湯的味道。

他吃飯的動作很優雅，看他吃飯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常歡歡想，要是那幫腦殘粉看見他吃飯的樣子，肯定會激動地大叫著，楓逸辰就是天生貴公子。只是，在常歡歡看來，楓逸辰這樣子想極了警惕的小動物，在確定這種食物是不是有危險。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常歡歡趕緊把這種奇怪的想法甩出腦外。大概是因為美食的關係，她覺得和楓逸辰相處起來也沒有那麼困難了。

楓逸辰很快就被雞湯的美味征服了。隨著溫熱甘甜的湯流進胃裡，他的眉眼都舒展開來，整張臉也不在那麼冷淡了，他甚至意猶未盡地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下。

接著，他就盛了第二勺湯，放進了嘴裡。

常歡歡看著他這樣子，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是美食鑒賞家么？喜歡的話就捧起碗來吃唄，又不是在拍電影，幹嘛還端著一副貴公子的范？！你上次吃牛舌餅的時候，不是很豪爽么？」

常歡歡就是在吐槽他，可是楓逸辰卻覺得她的笑臉就像是神奇的調料，讓這碗湯變得更美味了。在那一刻，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片空白，他似乎沒有理解常歡歡的意思。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他乾脆就像他說得那樣，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

頓時，一股濃郁的香味溢滿了他的口腔，流進了他的胃裡，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暢快。就像常歡歡說得那樣，這湯實在太好喝了。

只是，他臉上那種享受的神情很快就一閃而逝，快得似乎沒有出現過，就又再次變回了那副冷淡優雅的樣子。

他從13歲開始一個人的獨居生活，他可以自己處理好一切，他一向只吃幾種固定的食物，幾年來從不換食譜。什麼時候，他居然也能體會到這種食物很好吃的心情了？

常歡歡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怎麼？雞湯好吃得你都驚呆了么？那就多吃點唄，這還一鍋呢，我們倆個一起把它都給幹掉吧？」

常歡歡笑眯眯地說著，說完就拿起了他手中的碗，又幫他盛了一碗湯。

在那一瞬間，時光似乎都被靜止了下來。

午後的陽光打在對面女孩臉上身上，讓她整個人都顯得閃閃發亮。她輕輕揚起玫瑰色的唇角，綻放的笑顏似乎可以讓整個世界都失去顏色。

她整個人都是那樣的鮮活，就那樣不客氣地再次蠻橫地衝進了他的世界里，攪亂他所有的秩序，還讓他的心又開始狂跳不止。他下意識地垂下頭，有點不敢去看她的臉。

直到那個白瓷湯碗又被塞進了他的手心裡，碗上溫熱的氣息才使得他清醒過來。他就像個聽話的小孩，端起湯碗，開始大口大口地喝。

「不行了，照這樣下去，這一鍋湯都快被你解決了，我也得趕緊喝。」常歡歡很快也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他對面吃了起來。

他的心仍是在劇烈地跳動著，混合著鮮香的美味，這一刻，一切都變得很奇妙。

他清了清喉嚨，故作鎮定地說：「嗯，這湯的確很好喝。」眼睛卻不敢去看常歡歡的臉。

「那你就多喝點唄，對了，我可不幫你盛了阿。現在開始，我要跟你搶湯了。好吃的東西總要搶著吃才有意思呢。最後一塊兒雞肉才是最美味的。」常歡歡說著，就吃起了湯里的雞肉。

楓逸辰也學著她的樣子，自己動手盛湯吃肉。很快，他們就完全陷入了這滇南風情的美味里。常歡歡似乎真的打算跟他搶最後一塊兒雞肉，他也故意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服務員又給他們拿來了千層包子和特色烤魚。

「你看這包子皮，是不是很像花捲？一層一層的，好多層呀……」

「竹筒飯特別香吧？米是帶著竹子香的，是不是讓你想到了粽子了？」

「烤魚裡面有特色原料，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實在太好吃了！」

常歡歡的嘴巴似乎完全停不下來，一邊吃著，一邊還不忘介紹菜肴，她就像小老太婆一樣嘮叨。

一向喜歡安靜的楓逸辰卻一點都不會煩她的聲音。他第一次發現和別人一起吃飯是這麼愉快，這麼有意思的一件事。

事實上，上次吃牛舌餅的時候，常歡歡就發現了，外表高冷的楓逸辰隱藏著吃貨屬性。這次也是，楓逸辰乾脆就放下了偶像的架子，火力全開。雖然還維持著正常的餐桌禮儀。可是，他下筷子的速度卻很快，美味的食物很快就消失在他那張唇形優美的大嘴裡。

原本，只打算喝兩碗雞湯解饞的常歡歡，也被楓逸辰帶得胃口打開。她不止喝了湯，還很得意地搶到了最後的雞肉，還吃了一大塊兒烤魚。

到最後，常歡歡已經撐得不行了，捂著肚子坐在一旁，繼續看著楓逸辰端著那張高冷的臉橫掃桌上的食物。

這一頓飯還真是吃得酣暢淋漓。好像在飯桌上，他們又靠近了一步。

眼看盤子都見底了，常歡歡才忍不住托著腮幫子問：「吶，楓逸辰，你平時忍得很辛苦吧？」

「什麼？」楓逸辰揚著眉毛，一臉疑惑地看向她。

「沒什麼，我就是想，下次和你一起去吃日式自助一定很合適。有你在的話，肯定能把本錢給吃回來。」常歡歡笑眯眯地看著他。

「哦，你還要請我吃飯？哪天呀？」楓逸辰問。

常歡歡想了想說。「半個月之後吧，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不然，我明天請你去吃那個日式自助吧？」楓逸辰想，常歡歡大概是手頭沒錢了。沒關係呀，他從來就不差錢的。

「當然不行了，我將來可是要當演員的，這麼跟你一直胡吃海塞下去，我就該變成小胖子了。到時，還怎麼登台表演呀？」常歡歡咬牙切齒地說道，當演員一定要管理好形體，千萬不能放縱口腹之慾。

楓逸辰扯了扯唇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放話道：「我將來要當歌手，你隨時可以叫我出來吃飯，夜宵也行。再說了，你胖點才好吧，不然風一吹就倒，上次你不是就暈倒在大街上了么？身體這麼差，怎麼登台表演？」

常歡歡被他嗆道了，忍不住反駁。

「我哪有風一吹就倒？上次是你那幫腦殘粉把我堵在小衚衕里好么？她們要群毆我，我一反抗才暈倒的。對了，楓逸辰，你看咱們都和解了，你能不能跟你那幫腦殘粉說說，叫她們別再堵我了，校園暴力是不對的。」常歡歡氣呼呼地說。

楓逸辰卻淡淡地說道：「放心，不會有人再堵你了。」

「真的？那就好！」

兩人這一繞，不小心就錯過了某個重點問題。楓逸辰是不習慣跟別人解釋，常歡歡是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過。她還以為楓逸辰上大學后，還要組樂隊呢，哪裡想得到他也考上風華藝術學院了。

聊著聊著，也就吃得差不多了。常歡歡很快就叫服務員過來結賬，楓逸辰拿起硬殼筆記本，準備在上面寫下自己的想法和願望。

他甚至還特意坐到旁邊桌上去了，就是故意不想讓常歡歡看。常歡歡撇了撇嘴，她還不願意看呢，神神秘秘的。

這家店並不是很貴，兩人一共也就吃了70塊錢。原本，說好了是常歡歡請客，可是她一摸書包，就發現自己好像又悲劇了。常歡歡又急又惱，把書包里所有東西都一件一件地翻出來。可是，就是沒有她的錢包。

服務員虎視眈眈地站在一邊，等著她拿錢，常歡歡尷尬的臉都漲紅了。繼續開始翻身上所有的口袋。

這時，楓逸辰已經寫完了留言了，合上本子，淡淡地問服務員。「你們這兒可以刷卡么？」

「可以的，我們這有pos機。」服務員殷勤地說道。

楓逸辰隨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遞給他。「用這張卡膚淺吧！」

「好的，先生。」服務員很快下去了。

常歡歡一臉狼狽地看著楓逸辰，她覺得特別丟臉。楓逸辰別再以為，她是故意要坑他一頓飯吧？常歡歡想解釋，可是楓逸辰卻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那個硬殼本上，看都沒看她一眼。

常歡歡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服務員很快就把卡又送過來了。楓逸辰這才站起身，提著自己的袋子，就往外走。他走得很快，一直趕在前面，常歡歡垂頭喪氣地跟在他的身後。程逸辰也不理她。

直到拐進衚衕里，楓逸辰才放慢了腳步。

常歡歡這才跟過去小聲道歉：「楓逸辰，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看，要不這樣行么，你把卡號給我，我回家后，把飯錢給你打卡里？或者我給你沖話費也行。」

楓逸辰側身看著她。「不用了，你下次再請我就好。不過，常歡歡，你上午是不是又去買東西了？」

「啊？你怎麼知道的？我是去超市了，我去超市時，錢包還在呀！」常歡歡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楓逸辰抿了抿嘴唇。「常歡歡，你好像有個習慣，喜歡隨手把錢包放在購物袋裡。」

「唉，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常歡歡更加迷惑了。

楓逸辰卻沒有回答她，只是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睛深深地看著她。霎那間，一個很不可能的念頭忽然從常歡歡的腦海中閃過。

「那什麼，好像是上上禮拜，我在超市買了一堆食材，就被那幫丫頭堵在小衚衕里了，是你把我送到醫院的，對吧？那什麼，楓逸辰該不會也是你把我的購物袋，送回到我家小區的門衛室的吧？你還留了條子，寫了我家電話號碼，讓門衛通知我去拿東西的？還把我錢包壓在面口袋下面了？」說完，常歡歡自己都嚇了一跳。

之前，她曾想過楓逸辰那幫腦殘粉里的所有人，她們良心發現了，把東西給她送回去了。卻獨獨沒想過，那個好心人會是楓逸辰。

常歡歡緊張地咬著嘴唇，盯著楓逸辰的臉死死地看。

楓逸辰就那樣任由她打量著，就是沒有說話。然而，常歡歡還是從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上，找到了答案。

常歡歡突然覺得很尷尬，於是連忙說道：「對了，我那天的醫藥費也是你出的吧？我都把這事忘了。」

「不用還了。」他冷淡地說道。

這一刻，常歡歡突然覺得楓逸辰就像是一本智力問答的書，他不會給你任何答案，他也可以承受所有的誤解。如果你想要真正的答案，卻必須自己努力找出來。

「不管怎麼說，楓逸辰，我都要謝謝你。你那天送我去了醫院，還幫我交醫藥費，還幫把東西送到我家。真是太麻煩你了。我下次一定找一家特別好吃的店，請你去大吃一頓。」到了這種時候，常歡歡無論如何都得先和人家好好地道謝。

普通人這時候就該借坡下驢，接受妹子的道歉，然後跟她和解了，從此大家就是好朋友了。

可是，過了好半天，楓逸辰才淡淡地說。「不麻煩。記得你說的話。」然後就沒了。

果然，離開了美味的魔法，常歡歡又進入了那種總也和他說不到一塊兒去的尷尬狀態。

常歡歡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幫助了她好幾次，還都被她誤解了。他怎麼就不能放鬆點，舒舒服服地跟她交談呢？

一時間，常歡歡心裡又急又煩躁，同時她也在生自己的氣，她覺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個特別膚淺的人，不問青紅皂白就對一個人產生了偏見。楓逸辰看著她不高興，心情也變得不好了。

他那張臉綳得死死的，眼神也尖銳起來。與此同時，四周的溫度好像都降了好幾度。

常歡歡覺得不能繼續逃避下去了。有些事，她總要問清楚的。她突然上前，用力地抓住了楓逸辰的手臂。

「楓逸辰，有件事我其實特別想問你。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一個答案。你要是再不開口的話，我以後真的不理你了，我也不追你了，也不請你吃飯了。愛咋地咋地！」

常歡歡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了一團火氣。楓逸辰看著她這樣，終於點點頭。「行，你問吧？」

「高一的時候，我原本想著把你堵在籃球場，跟你表白來著，卻被你瞪回去了。你的眼神實在太討厭了，我打算去跟你放話，然後不小心把你運動褲扯下來了。這件事是你說出去的么？」

這件事就是他們兩人互相對立，互相仇視的開始。當然，一切都是常歡歡單方面發起的戰爭，楓逸辰從來都沒有回應過。

楓逸辰猶豫了一下，想到常歡歡威脅，還是回答了。「這事不是我說出去的，我也不知道是誰看見了。」

果然……

常歡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接著問：「那我給你寫信想讓你站出來，幫我解釋一下。結果，第二天，就有人說我給你寫了一大堆情書，塞爆了你家郵箱呢？」

既然剛才都說了，現在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楓逸辰直接就說：「這事我也說過。我也沒接到情書或者求救信，我家郵箱被一堆廢紙塞爆了。然後，到了學校，就有人說是你乾的。」聽說常歡歡給他寫情書，回家后他還特意把那堆廢紙翻了一遍，結果p情書都沒有。他鬱悶了好幾天呢。

「這麼說，你也從來沒指示你的粉絲收拾過我嘍？」常歡歡繼續問。

「沒有，我跟她們從來都不聯繫，也沒說過話。」他也就是上次拉住雙馬尾，警告叫她們以後別堵常歡歡了。

「那全校都說，我像個女痴|漢，總喜歡在街上尾|隨你？」

這一次，楓逸辰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實在說不出口，他沒事就喜歡來常歡歡家附近遛毛豆這個秘密。不說又怕常歡歡以後真不理他了。於是一咬牙，他口氣很沖地說：「不知道！」

到了這種時候，常歡歡也沒心情去管他的口氣了。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蠢貨，她都幹了些什麼呀？用了三年美好的青春時光，不顧一切地跟楓逸辰死磕叫板，不整死他不罷休。到頭來，人家除了當初拒絕了她這個差生，什麼對不起她的事都沒做過。不止如此，楓逸辰還數次幫她解圍，她甚至還託了他的福，考上了大學。

想到這裡，常歡歡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腦袋。

「怎麼這樣呀？楓逸辰，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你把話跟我說清楚不就得了么？為什麼從來都不解釋？就讓我這麼一直折騰呀！」

常歡歡哀嚎著，一臉委屈地看著他。她那雙眼睛水汪汪的，亮晶晶的，簡直跟毛豆小時候犯了錯誤，被他懲罰時一樣。

一時間，楓逸辰被她看得心頭一軟，就說出了心裡話。「那都是我的事，跟別人有什麼關係？我不在乎別人是怎麼看我的，他們喜歡我，討厭我都跟我無關。」就因為這樣，他才一直被送去看心理醫生。

「可你那樣子，很容易招人誤解好么？我那時候以為是你在幕後策劃一切，你讓全校的女生都不喜歡我。我甚至覺得是你破壞了我高中生活！你知道不知道，我高中三年都把你當成卑鄙小人看來著？？」常歡歡激動地看著他。

「我沒有做！」楓逸辰說。

「我現在知道你沒有做過了。可是，你至少要說出來吧？你不說出來，別人怎麼會了解你的想法呢？你知道不知道，每次跟你說話，我都特別累，還要猜呀猜的，結果每次就是猜錯。你不是上次還罵我的虛偽態度很討厭么？如果你真想要我真誠地對待你的話，至少，你也要真誠地表達清楚自己吧？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你的外表和內在一點都不一樣。」常歡歡說著就激動地拍打著他的手臂，就像要發泄這三年的怨氣似的。

楓逸辰卻一點都不生她的氣，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我想明天請你吃飯！」楓逸辰突然說道。

常歡歡都懵了。「什麼？」

「你不是讓我說出我的想法么？明天，我想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