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長明不明
北天宗的情報系統還是很完善的,又或者說,玄月一路上很是招搖。從長清山到北天宗,由極東出發,到達極北。這麼一路,玄月是用靈力直接飛過去的,而飛行的速度雖然很快,但是還是沒有把她身後的聶風甩掉。
這一點,玄月實在是很無力。
兩人一踏入北天宗的地界,就有北天宗的弟子來迎接兩人。來人也是以前的老相識了,玄月看著遠遠行來的那人,嘴角勾了勾。
「北天宗天一劍,奉宗主之命再次等候二位。」
玄月呵呵的笑了,「原來是天下一劍的天一劍哪,還真是年少有為,聶少主,你說呢?」玄月講話,尤其咬重了年少二字。
「這是自然,畢竟出身北天宗。」言外之意,要是沒有投生在北天宗,還不曉得是一副什麼樣子呢。
天一劍是不在乎這種話語的,但是玄月可不高興了。這混蛋在自己面前詆毀自己的師兄,簡直就是在搞事情啊。絕對不能忍,忍了別人還以為北天宗沒人呢!
「也對,就像聶少主,出生在聶家,是一個道理。」
聶風不惱,反而對著玄月溫和的笑了笑,轉頭看向天一劍,「麻煩少宗主領著我們去見宗主了。」
天一劍點頭應下,轉身就朝著善地峰走去,絲毫不在乎身後的兩人有沒有跟上。
聶風不發作,玄月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沉了沉心,跟在天一劍的後面就踏上了前往善地峰的傳送陣。
這個傳送陣,曾經是她最熟悉的東西之一。什麼時候開放,什麼時候停止傳送,需要多少的靈石前往各峰……時隔五年,她又重新踏上了這個傳送陣。心情沉重嗎?倒也不算。只是覺得,世界上不可確定的因素了太多。又或者,前路茫茫,自己有些膽怯了。
低頭嘆氣的玄月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聶風也同樣是一副沉沉的表情。
「到了。」天一劍率先跨出傳送陣,**肅穆的建築物出現在玄月的視野中。玄月輕輕的笑了,善地峰就是善地峰,即便滄海流轉,這份氣勢,卻是怎麼都不會削減的。
「聽聞兩位要來,宗門的幾位峰主都到了善地峰,若還請兩位隨我來。」
天一劍說著話的時候,看向的是聶風。這一發現在玄月看來,還不是一點兩點的奇怪。似乎是天一劍刻意提醒聶風的,可是,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心下疑惑,腳下卻沒有半點的停頓。
善地峰的大殿,還是五年前的樣子。只是端坐在座上的人,卻不再是那副樣子了。
目光從座位上的人掃過,玄月一進來,就將目光落在了沉淵子的身上。他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只是他上面的那個位置,卻是空了下來。那是善仁峰峰主的位子,聚仁子峰主,在五年前就已經仙逝了。
沉淵子的氣息改變了很多,沒有之前那般輕浮,顯得更加沉穩。以前從不離身的酒葫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曾經張狂的坐姿也變得中規中矩,這樣的沉淵子,是玄月從未見過的。她喜歡以前的那個沉淵子,卻也知道,面前的這個,才是真正的沉淵子。
沉穩,給人以安全感,這才是一峰峰主,才應有的模樣。
這樣的沉淵子,安全的讓人害怕!
玄月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沉淵子的臉上,抿了抿嘴,想問話,最終卻還是忍住了。
為什麼自家師父的眼睛上面,會纏著一圈白色的繃帶!
「長清門素冰。」
玄月抬頭筆直的站著,而她身旁的聶風,則對著座上的幾人行了一禮。作為長清門的門主,玄月的位置是與北天宗主等同的,所以她沒有行禮,也沒有人在意。
簡單的問好之後,便有弟子搬來了兩張椅子,放在了大廳的中央。玄月一看那椅子放在了她的身後,沒有任何顧慮的就坐了下去。
「不知道兩位來我北天宗有個貴幹?」
「我……」
「我陪她來的。」
玄月後面的話被噎在了喉嚨里,她實在是沒有料到,無恥能到這種境界。她一直以為被謝長安那樣的『鍛煉』,她必然是對天下所有的厚顏無恥之人免疫的,誰能想到,還會有這樣一人讓她防不勝防。
天罡身為一宗之主,對於這種民事類的糾紛顯然是不會在乎的。於是他直接忽略了聶風的話,看向了玄月,「素門主是有什麼事嗎?」
玄月給了天罡一個好樣的眼神,然後也學著天罡的樣子,直接跳過了聶風。
「倒不是什麼大事,沒想到驚動了幾位峰主還有宗主大人。」玄月起身,對著天罡一拱手,然後目光一轉,看向了沉淵子,「無涯子仙人托我向沉淵子峰主轉告一事,受人所託,此番便是來應諾的。」
「原來如此,」天罡沖著玄月笑了笑,腦袋側了側,「師弟,既然素門主是來找你的,那你就帶她去你的善淵峰看看吧。記住,來者是客,我們要拿出主人的熱情。」
被點到名字的沉淵子,還處在自己的世界里,對於天罡的吩咐,他並沒有多大的波動。反而是在玄月提起無涯子的時候,身體僵了一僵。
玄月看著沉淵子這副模樣,眼中的疑惑就更深了,「那就麻煩沉淵子峰主了。」
沉淵子微微抬頭,也不看玄月,只是點了點腦袋,「隨我來。」
再一次進入傳送陣,與先前不同,這一次只有玄月與沉淵子兩人。進陣之前,聶風也想跟著玄月,可是玄月還沒有說話,一旁默然的沉淵子就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著幾分壓抑,他說:「聶姓子弟,永生不得踏入善淵峰,擅闖者,死!」
聶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但是玄月還是感受了他的變化。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他的身體里蔓延出來,一同溢出的,還有無限的悲哀與自責。玄月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句警告,但她能夠感受到,這件事情,與自己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因為沉淵子的一句話,聶風被生生地擋在了傳送陣外。沒有人阻攔他,阻攔他的,或許只有他自己。進入傳送陣的時候,玄月還回頭看了一眼陣外的聶風。月華的長袍在山風的吹拂下翻飛而起,男子的長發也在繚亂的飛舞著,有那麼一瞬間,玄月忽然覺得很心疼他。
可也只有那麼一瞬間。
一轉頭便能看見沉淵子綁著繃帶的臉,腳下便是北天宗無數弟子的屍骨,她的心疼,在一瞬間之後,就灰飛煙滅了。
入了善淵峰,玄月才明白真正的不同來自哪裡。
以前的善淵峰,雖然談不上熱鬧,卻好歹也是有著生機的。而如今的善淵峰,一眼望過去,便是慘白的一片。
「為什麼……」會這樣?
弟子們穿著縞素,從頭到腳都是凄凄的白色。廣場上面藍白相間的旌旗被一面素白的旗子取代,四周都是白色的燈籠。玄月第一眼看到這個,就有一種感覺,陰森森的善淵峰,就像是一個活死人墓。
對,就是活死人墓。
這裡所有的人都活著,但他們,都平靜的不像話,有點像……玄月扭頭,看著自己身旁的沉淵子。是了,沉淵子身上就是這樣一種感覺,死氣沉沉,沒有生機。
對比與玄月的不習慣加震驚,沉淵子表現的沒有任何異常,他將玄月的吃驚收入眼底,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也對,他在這個地方已經生活了幾年,當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不熟悉的人看到,應當是會被嚇一跳的。
「善淵峰腳下,埋著許多弟子的屍骨。每一個燈籠代表了一個弟子,燈籠里點著的長明燈芯,希望死去的弟子,能夠重新回到宗門。」沉淵子自顧自地開口,並不在乎玄月有沒有聽,語氣平靜的,與他口中所講述的一點都不符合。
「是五年前那場戰爭死去的弟子嗎?」
聽到玄月說起五年前的戰爭,沉淵子扭頭有些驚異的看著玄月。他的眼睛已經被布條遮住了,玄月看不到他任何的神情。但是就是有一種感覺,沉淵子在看著自己,而且略帶詫異。
「我說的不對嗎?」咬了咬唇,玄月接著問,「你這麼看我,」抬手指了指沉淵子的眼睛,「怪嚇人的。」
沉淵子愣了一愣,隨後就呵呵的笑了起來,笑聲不完全是在笑,又或許,是在悲傷。
「如今已經很少有人會提起五年前的戰爭了。」
因為沒有人提起,所以我提起的時候,才覺得詫異嗎?「為什麼呢?」
玄月發現今日見到沉淵子之後,自己的問題就格外的多。可是這也沒有別的辦法,她確實需要有人給她解惑。
「因為很多人,都不希望五年前的事情發生。」沉淵子嘆了一口氣,「人就是這樣的生物,以為自己不提起,過去發生的事情就會沒有發生,然而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沉淵子抬起手,指了指四周的長明燈,「這些都是證據,過去實實在在發生過的證據。」
玄月愕然,目光掃過所有的長明燈,驚異地發現,長明燈上有著一個個的名字,應該就是那些死去的弟子了。
「這樣已經五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