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爺爺奶奶的故事
小林子出生在一個農民「世家」，往上數幾代都是徹頭徹尾、大字不識幾個的貧下小農。
爺爺去世的早，在他爹十二歲那年出事故沒了。
奶奶出嫁前一直嫌爺爺家窮，死活不肯，要不是她家裡人看小林子爺爺實誠踏實才不會逼著她嫁到一貧如洗的吳家。
正應了夫妻間人們常說的那些話：「強扭的瓜不甜；沒有麵包的婚姻註定不長久；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貧賤夫妻百事哀；共富貴易，同患難難。」
奶奶就是這樣的人。雖然她嫁到吳家，爺爺對她百依百順，什麼好東西都讓她先吃個飽，自己就吃她剩下的。即便如此，她還百般挑剔，不管爺爺怎麼做很難討到她的好。
爺爺的婚姻生活一直很不幸，他知道沒給奶奶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心裡也很愧疚，就時時處處忍讓著奶奶。
直到有一天夜裡，奶奶罵他不能和其他男人一樣外出打工掙錢回來，一連幾天罵他沒出息，就知道趴在家裡像個管家婆，罵得很難聽。
爺爺不是沒想過跟著村裡人幹些拉車搬貨的活來貼補家用，只是有太多的不放心才幾次打消了外出打工的念頭。
一則奶奶從小嬌生慣養幹不了十多畝地的農活，況且多半的農田在土坡和溝叉里，怕她累著，也怕把地給撂荒了。
二則怕她受欺負，村裡傳出張三李四的年輕媳婦被幾個外村的野男人堵在地里欺負了，好像回來之後沒幾天就被退回娘家了，留下可憐的娃跟著照顧不周的爹受苦，很可憐。他怕這樣的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不是不相信奶奶，是外面閑逛遊盪的光棍漢太多，這是他最擔心的。
再者說，家裡還有三個未成年的孩子，林子他爹最大剛到十歲，他叔七歲，還有個姑姑才五歲，都太小了，不放心讓三個孩子各自「瘋長」，也怕受別的孩子們欺負而奶奶又顧不上教育和保護。
總之，他的心一直在猶豫，一直在徘徊。
在這晚，他把藏在心裡多年的想法都給奶奶說了，本想她會考慮考慮，指望著說等大兒子再長大點，能分擔家務和照顧弟弟妹妹了再出去。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奶奶一點也沒猶豫，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罵他戀家，一點也不像個男人，虧長了一副男人的破皮囊……
就在這一晚，奶奶像變了個人一樣，發瘋似地朝爺爺喊叫。
後來，爺爺見說不動奶奶，也沒再說什麼，任由她撒潑。
這一晚，兩個人頭一次分房睡，誰也不理誰，儼然成了「仇人」。
接下來的幾天，奶奶始終和爺爺沒說過一句話，沒看過他一眼。這讓爺爺奔潰了，那天晚上，他去村裡一個包工頭家，讓家裡人聯繫一下在外混得風生水起的老闆兒子，問有沒有他能幹的活。結果當然是求之不得，工程那邊正缺人手，讓他明早趕過去。
落實了工作，爺爺一臉愁容回家向奶奶低頭訴說。沒等爺爺說完，奶奶就催促著收拾被褥鋪蓋。
一整晚，奶奶像鬼上身了一樣，興奮異常，踮著腳給爺爺收拾行李衣裝。
等收拾停當，奶奶像犒賞三軍一樣，給爺爺斟酒餞行，臨了又合在一起溫存了一晚。
次日一早奶奶送走了爺爺，臉上洋溢著歡笑和興奮，沒有一丁點憂傷和不舍。
就這樣爺爺到外省跟著同村的兄弟闖蕩去了。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家裡一切安好，爺爺把第一次發的一萬塊工錢寄給了奶奶，但沒看見奶奶有多麼的高興，平淡地掛了爺爺打來的長途電話。
林子他爹當時也跟著去了，看到表情冷淡的奶奶，心裡納悶，不滿地說了一句：「娘！爹寄來這麼多錢，我們應該高興才是，而你好像一點也不興奮，連關心爹的話都沒說一句。」
奶奶白了他一眼，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小孩子知道個啥？」沒等林子他爹跟上，就大步流星自顧自地走了。
留下林子他爹一個人站在原地發愣。
林子他爹越來越覺得娘變了，變得冷酷無情，但就是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終於有一天他完全明白了奶奶的變臉原因。
那是一天下午，林子爹跑去上學，由於走得急，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發現忘拿了鐵鍬和樹苗。昨天學校大會上安排今天下午集體去村外的野豬坡植樹。
他心裡著急，校長昨天會上強調了很多次，可不能丟班裡的臉、出自己的丑。越想越不行，於是又折回往家跑。
這一跑，徹底摧毀了奶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當林子爹氣喘吁吁拉開大門剛進院的時候，一陣陣打情罵俏聲傳入耳朵。「傻樣！就不能輕點，像搗蒜一樣，以後不想再用了？」聽得出來是他娘的聲音。「我這不是著急嘛！這兩天都沒碰你了，該死的小屁孩整天圍著你，今天總算得了空，能輕得了嗎？哈哈……哈哈！」一個男中音。「那你也別這樣猴急啊！那小鬼去學校了，有的是大把時間搗弄……哎喲！媽呀！你輕點……」「今天要把上周末的補回來……還不信把你弄不上天去，哈哈……啊……不行了……」
……
林子他爹不笨，面前這屋裡該是什麼膠著動情和大汗淋漓，他是相當的清楚。
他失魂落魄地跑到村裡池塘邊，悄悄地抹著淚。他終於想明白了娘對爹的冷淡和對他的礙眼。心裡一時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就沖著在池子里游來游去的幾隻鴨子丟泥團，鴨子被他打得四處逃竄。
他一連幾天沒去上課，有時躲在被窩裡哭，有時去「報復」鴨子，可憐的鴨子被他嚇得半死不活。
奶奶好像看出了他的異常，但那時候的她沉淪在肉體的歡愉上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一直不冷不熱地對搭著，好像沒事人一樣。
一連想了好幾天，林子他爹仍然很困惑，到底爹哪兒配不上她了？為什麼不學孫家嬸子那樣經得住迷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最鬱悶的是要不要把這件骯髒齷齪丟臉的事告訴給可憐無辜的爹……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奶奶和那個野男人的糗事被村裡眼尖愛八卦的人實實地看見了，他們膽真大，居然跑到三裡外的破窯洞里苟且，頓時被傳得沸沸揚揚，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話。
後來爺爺也知道了，不過他是最後一個知道內情的，剛開始還不信，當聽著一個個義正言辭的說道時，他幾經追問終於在奶奶口中得到了證實。
爺爺當時很憤怒，氣得打了自己幾個耳光，責備自己跑太遠……
生了幾天悶氣的爺爺，最終顧慮到我們還小怕受不了沒娘的打擊就委屈自己向你奶奶央求別走，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以前咋過就咋過。
奶奶最後沒能說服自己忘記醜陋的過去依然選擇跳池塘自盡。
而爺爺隨著奶奶的決然離去，憤然把我們弟妹三人托靠給了二爺去了廣東打工。
大概過了兩年多的時間，一個噩耗傳到了原本支離破碎名存實亡的老吳家，二爺很悲痛地說爺爺在工地上出了事，死了。
之後，我們三個人拿著爺爺的五萬塊撫恤金徹底投奔到了你二爺那裡。儘管一直生活在悲痛和抑鬱中，但你二爺像對待自己親生孩子一樣，辛苦地拉扯著我們弟妹三個人長大娶妻嫁人，對我們很疼愛，從不讓村裡人說你爺爺奶奶的壞話。
關於爺爺奶奶，小林子沒見過也不了解，這些當然是從他爹口中慢慢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