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上疑下惑
次日,天氣放晴。一早,秋刈就去向太子李隆基復命。
李隆基怒道:「廢物!你連一個廢人都殺不了,還能做什麼?趁早自我了結,也省得本王動手。」
秋刈沒見過李隆基如此罵過他,又羞又慚,忙雙膝跪地,十分懇切地道:「殿下息怒。屬下辦事不力,原該一死謝罪。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殿下正是用人之際。屬下雖不才,但也跟了殿下數十載,總比那些個新人好使喚。倘或一死了之,便辜負了殿下這麼多年栽培的苦心。屬下斗膽,請殿下留奴才一條賤命,盡忠竭力,出一份綿薄之力。屬下確實疏忽,讓那任天階被柴桑門的人救了去,卻毫無招架之力,真是該死。望殿下恕罪。」
李隆基聽了這一席話,在情在理,因嘆道:「起來吧。你跟了本王這麼多年,本王還不知道你的辦事能力嗎?柴桑門的人非同尋常,個個都是百鍊成鋼的高手,並非你等一己之力所能抗衡。既然他已經武功盡失,不怕日後沒有對他下手的機會。」
秋刈忙謝恩表忠心,道:「屬下明白。屬下定當竭盡所能查訪他的下落,永絕後患。」
李隆基點點頭,「嗯」了一聲。
秋刈又道:「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講。」
秋刈道:「青紅已於昨日夤夜趕回。」
「哦?」李隆基忙道:「可有什麼情況?」
秋刈道:「查了數日,徐寶林入宮前的身世,均與記冊相符,並無半點異常。」
李隆基放下心來,又嘆了一聲,道:「看來是本王多心了。」
這時,大太監喬百順走進來,說膳食已擺好,請太子爺用早膳。又服侍李隆基在殿中就坐,進膳。李隆基問道:「琳華苑那邊可安排好了?」
喬百順道:「小姐已經起來了,才剛吩咐了傳膳。」
李隆基道:「嗯。不論她想吃什麼,就命司膳房去做便是,可別說一個『不』字。」
喬百順笑道:「奴才們不敢,一應聽主子令下。」
正說著,小太監來報:「桑千語小姐求見。」
李隆基道:「請她進來。」
一時,桑千語走進殿中,見李隆基正在進膳,便笑道:「哎呀,我來的可巧了,有美食吃。太好了,我肚子正餓著呢。」
李隆基早示意喬百順新添了一個座位。見她一面說一面在餐桌側旁坐了,便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來催本王的吧?」
桑千語接過喬百順遞過來的玉箸,笑道:「才不是呢!我是來陪殿下用早膳的。怎麼,殿下不歡迎嗎?不歡迎我也吃了。」說話間已搛了一筷子雞絲肉放進口中,「反正我不回去吃了,路途遙遠,准要餓死。」
李隆基寵慣的笑了笑,道:「你能陪本王用早膳,真是難得。」
又吩咐道:「喬公公,再去傳些膳食來。別讓千語小姐吃不好,餓了肚子。」
喬百順笑道:「早吩咐下去了。」
又有人來報,說邢部侍郎李默求見。喬百順忙走下階來,向那稟事的小太監低聲吼道:「你急什麼!沒見到殿下正在進膳嗎?瞎了狗眼了你。」
桑千語吃著,一面問道:「李默這會子來做什麼?」
李隆基道:「是本王叫他來的。」又喃喃道:「來的可正是時候啊。」因命道:「傳他進來。」
桑千語考量他話中的意思,到底是「正是時候」,還是「不是時候」?也或許是因為她在,不好吩咐事情吧。且不作理會,憑他們巧言遮蓋,自吃便是。
「邢部侍郎李默,參見太子殿下。」
「免了。」
李隆基擱下玉箸,又道:「李侍郎,你最近是否在偵辦什麼新案子啊?」
李默道:「微臣手上確有一案。最近城中五石散買賣忽然增多,五石散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毒品,私下不知禍害了多少黎明百姓。臣等正加緊從嚴從速偵辦。據悉這幾次都是從滇南那邊暗中販運過來。」
李隆基道:「本王這裡倒也查出了一些消息。讓秋刈和你說說,一起查辦了。免得禍害更多的百姓。」又向站在側旁的秋刈看了一眼。秋刈會意,立刻走至殿中,與李默一起答應了。
桑千語瞥了他們一眼,心內笑道:「果然是『不是時候』。哼,不是時候,我也不來。」
李隆基一擺手,道:「去吧。」
秋刈、李默二人便退出殿去。在殿外,秋刈掏出一張紙來,告訴李默,上面記錄的都是京城多個「藏毒」地址。
李默看了,與這幾日他自己調查出來的方位都不甚對點,因皺起眉頭,問道:「秋將軍,這信息哪兒得來的?準確嗎?」
這些實則是柴桑門分佈在京都的各個秘密藏身點,是秋刈謄寫下來的。自然與李默調查的販毒一案有出入。
秋刈傲視他一眼,道:「殿下給的信息豈會有誤!李侍郎儘管去查封便是,何故生疑,對太子殿下不敬。」
李默聽了,只得依命回去,集結了兵力,按圖索驥,一家一家的拿人。可是奇了,他與趙華、陳智等人,每每去一家,都是人去樓空,好像早得到了情報似的,都遁隱的無影無蹤。
忙活了大半日,竟無半點收穫。李默只得又進東宮向太子稟明情況。
李隆基訝然嗔怪道:「不可能!怎麼會一個人都抓不到。」
李默道:「確實如此。臣等去時,每一處均無一人。那零露街上的紀氏綢緞鋪子後院的一間房,我們去的時候,茶杯還是熱的。搜查良久,竟找不到一個人,也找不到一點五石散的痕迹。咱們衙門辦案,拿人要拿臟,一般都不魯莽行事,以免打草驚蛇。難不成我們此次行動驚動了大毒梟,讓他們聞風逃了?又猜想這滇南來的毒販子,即便會使些拳腳功夫,也不至於高到轉瞬就能在我們眼前消失的一點都不露痕迹吧。」
怕李默懷疑到真實情況上,秋刈忙喝道:「大膽!你這是在指責太子殿下給的情報有誤嘍?」
李默忙垂頭拱手道:「微臣不敢。只是事有蹊蹺,微臣覺得……」
秋刈冷笑一聲,截住他的話道:「確實有蹊蹺。太子殿下收到的這些情報,除了告訴了我,還有你李侍郎外,便沒有再告訴其他任何一個人。為何,李侍郎去拿人時,竟一個都不獲呢?且毒販都似乎是剛走不久的樣子。這麼說來,不是有蹊蹺,還能有什麼?」
李默冷眼盯著他,道:「秋將軍此話何意?是在說我李默泄露了機密不成?」
秋刈冷笑道:「不敢說。」
李默瞪他一眼,又拱手向李隆基道:「殿下,微臣辦案從來公正嚴明,斷不敢徇私枉法。殿下憐惜微臣辦案辛苦,將所得寶貴信息賜予微臣。臣等感激不盡,豈有怠慢懷疑之理。再者,此信息,乃微臣今早從秋將軍手中所得。信息所述地址約有一二十條,微臣縱要報信,也有時間限制啊。其三,微臣從東宮回衙門,一路並無耽擱,且立刻集結兵丁,也沒有說出一言半句,便領著他們按照地址一家一家的過,哪還有機會使那麼些個人去通風報信的。不但微臣沒有,就連趙華和陳智,微臣也可以保下的。請太子殿下明察。」
李隆基負手踱步,抬頭上看,沉吟著,道:「既如此,你再去查便是了,何必多言。下去吧。」
李默忍氣吞聲,方應了一聲,退下殿去。
秋刈等李默退出殿外,便向李隆基道:「殿下,屬下認為這個李默定有問題。這些地點,是皇上給的,極準確又極秘密的信息,怎可能突然去拿人時,竟無一點收穫。」
李隆基沉著臉,道:「他說的也有道理。未必是他那裡泄露的。」他口上雖這樣說,心中不無懷疑。又道:「驪山的羽令錦盒出現時,聽說安宜以為是白梓丟的。當時白梓是和李默一組的,焉不知不是從他那裡丟的。但他又不可能是柴桑門的人。」
秋刈道:「他確實不是。在用他之前,已經仔細核查過他的底細了。」
李默的底細是秋刈核查的,他怎麼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呢?想了想,又道:「莫不是他那裡出了問題?也或者是他被人利用了,也未可知。」
李隆基沉吟著,道:「本王得去宮中問問父皇。你去叫青紅暗中跟著他,看什麼人在搗鬼。」
秋刈依言忙去吩咐青紅跟進。
李默自東宮出來,一肚子委屈憋悶,心中嘀咕:「無緣無故叫我們去拿人,依著你們給的信息去做了,找不到人怪我們。焉不知是你們那裡的消息不準確,或是你們走漏了風聲,反倒推責於我們。」又尋思道:「莫不是我們人員中真有內鬼?」
一思至此,便向身側看了看。一左一右分別是趙華和陳智,身後都是常年偵案的捕快們,都是信得過的人。況且,他隻字未提,他們照章辦事,豈能又要擔上這泄密的罪名。因嘆了一聲,搖了搖頭,仍不聲不響地往前走。
趙華跟著李默出大街巡視,見他一直悶悶不語,方才又搖頭,便問道:「默大,你這搖頭又是何故啊?撲了個空,都是常有的事。從未見你唉聲嘆氣,外加搖頭的。」
陳智笑道:「他哪是為沒有抓到人搖頭啊。我猜啊,八成又是太子爺給氣受了唄。」
趙華嘆了一聲,道:「默大,我看你啊,還是專心做你的邢部侍郎為是。有空呢,就來我們衙門裡辦辦案子,樂得身心自在。你這樣跟著太子爺,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他雖非皇上,也差不厘,你可要小心仔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