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來者不善
曉冬重又躺了下來,把暖木抱得緊緊的,緊緊閉著眼,趁著天還沒亮,還可以再眯一覺。
說不定還能再夢見師傅和師兄他們呢。
可惜這夢見不夢見,也不是他說了算,並非時時都能心想事成的。先是輾轉了好一刻都沒睡著,後來睡著了又不是很安穩,莫名的心中驚悸又醒了過來,這麼斷斷續續的一直到天亮時才又打了個盹。
他和師兄、師姐們一起練完功,湊在一塊兒用了早飯,談話自然是離不開師傅、劉前輩和大師兄。玲瓏師姐惡狠狠的咬了一口饅頭:「我再勤學苦練個十年八年,只怕也及不上大師兄眼下的功力。可師傅和劉前輩比劍的機會下一回可不定什麼時候再有了。」
姜師兄總是笑呵呵的,脾氣格外好,他起身給玲瓏師姐盛了一碗粥:「這次錯過了也沒什麼,等大師兄回來難道還會不告訴我們?能得大師兄的指點,跟咱們自己去看了也是一樣的。」
玲瓏白了他一眼:「你就這麼不求上進!自己看和聽說能一樣嗎?師兄領悟到的是合適他的,可未必適合咱們啊。」
被她搶白一句姜樊也不惱,摸著頭嘿嘿笑。
和師兄師姐們一塊兒吃飯曉冬就吃的比平時多,平時自己用飯,一個大餅切成四塊,他只吃一塊兒就夠了。這會兒說說笑笑的,能多吃一塊兒下去。
餅子都是天天現蒸現烙的,松酥香軟,越嚼越香。曉冬一面吃,一面又忍不住惦記起大師兄來了。
不知道師傅師兄他們晚上在峰頂是怎麼過夜的?難道就坐在那結冰的石台上打坐運功過一夜嗎?
這會兒他們吃什麼?乾糧冰涼挺硬的,怎麼吃呢?
他這麼一走神,姜樊就看出來了,用筷子輕輕敲了一下他的碗沿兒:「嘿,回魂了,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在想師傅他們早上怎麼吃……能不能生個火啊?」
姜樊一聽就樂了,連玲瓏師姐都忍俊不禁。
兩人笑得曉冬有點兒懵,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笑,可是他也猜得出來怕是自己鬧笑話了。
「想吃口熱的這還不容易嘛,來來來,陳師弟,你來給小師弟露一手,你家傳的功夫我們可都不會,讓小師弟開開眼。」
曉冬就好奇的將目光轉向了陳敬之。
雖然陳敬之平時沉默寡言的,這會兒卻也抿嘴一笑,放下筷子點頭說好。
平時這位四師兄總是板著張臉,曉冬覺得好象這麼長時間還是頭一次見他有點兒笑意。這麼一笑,才顯得陳師兄年紀也不算大,還是個少年人的樣子。
陳敬之在桌上找了找,拿起一塊已經放涼的餅子,兩掌一合將餅子捂住,對曉冬說:「獻醜了,我這門功夫也是才入門。」
曉冬的目光已經被他手裡的餅子吸引去了。
陳敬之將餅子捂在手掌中,來回摩挲了幾下,又將餅子遞給曉冬。
手一碰著曉冬就嚇了一跳,本來已經放涼了的餅子竟然又變得熱乎乎的,摸著都有些燙手,一熱也就變軟和了,現在是能入口,能下咽,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片刻之前它是又冷又硬的。
「陳師兄當真厲害。」曉冬真是長了見識。恍惚記得以前也聽說過,有人練的功夫是能夠發熱的,沒想到陳師兄就會。
聽師姐的意思,這門心法應該是陳家的家傳本事,不是迴流山的功夫。但是師傅和劉前輩那樣的本領,想必這樣的法子他們也會。
看曉冬有點兒訕訕的樣子,姜師兄出言打圓場:「行啦行啦,小師弟年紀還小呢,都不許笑了。小師弟,這餅子你還吃得下嗎?」
曉冬摸摸肚子,他已經吃了不少,陳師兄又遞給他這塊實在是塞不下了。
姜樊也不客氣,把餅子接過去,夾上些菜丁醬豆之類,三口兩口就吃完了。
姜師兄的胃口真是好啊。
用罷早飯,仍舊是姜師兄指點曉冬練功。玲瓏師姐脾氣急躁沒有耐性,陳師兄那就更不指望了,再說他自己功夫也沒學出來呢,尚不能指點旁人。
練了一會兒劍,曉冬停下來歇息時,忽然想起大師兄使的那套劍法,忍不住問:「姜師兄,本門一共有幾套劍法啊?師兄你都學全了嗎?」
姜樊耐心的一一告訴他:「不少呢,你現在練的是最淺顯的入門劍法。等到你練熟學通了,接下去學的應該是長月劍法,那套劍法一套共十八式……」
曉冬站起身來,想著昨天晚上大師兄的樣子,依樣畫葫蘆的比劃了一下。只是他當時看得痴痴入神,本就只記得個囫圇大概,再加上身法步法跟不上,比劃得連大師兄一成都沒有。
不過畢竟都是本門劍法,姜師兄一眼就認出來了:「哦,這一式是『拈花弄月』,連我還沒學呢,咱們師兄弟幾個裡,也就大師兄學了。玲瓏師姐也央告師傅來著,可師傅說她底子不夠紮實,一味想學高深精妙的劍招容易貪多嚼不爛,對她反而沒有好處。你是在哪裡看見的?」不等曉冬回答,他就理所當然的接著說:「是看大師兄練功時見著的吧?這一式可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呢,我說小師弟,你可別好高騖遠,你要學這個,只怕沒個十年八年的學不了呢。」
還有句話姜樊沒說。
即使過個十年八年,以曉冬的悟性天分來看,他能不能學這套劍法還難說呢。師傅當時收下小師弟是因為故人臨終所託,眼見著小師弟親無故,無依無靠的,要是師傅不收留他,讓他一個人孤伶伶的怎麼過活?但是師傅教小師弟並不太用心,這個姜樊看得出來。
不過這事姜樊再愛叨嘮也不會隨便說,小師弟心思單純,練功也肯吃苦用功,縱然將來不能揚名立萬,可這世上大多人不都是如此嗎?象大師兄那般驚才絕艷的人物能有幾個?
姜樊自己也不是多有悟性,可他性子也實誠,師傅一樣很器重。
曉冬沒想到學著比劃一下大師兄的劍法,倒招來姜師兄好一通說,趕緊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受教了,一定會踏踏實實的用功,絕不會眼高手低的犯過失,姜樊這才滿意的點頭。
林雁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朝這邊姜樊他們師兄弟兩人招呼一聲:「你們這是練功呢?」
姜樊笑容不變,遠遠的答了一句:「練完了,林師姐有事情?」
雖然他看著和平時一樣,但曉冬能看出來姜師兄這笑容並不是發自真心的,和平時不一樣,現在這笑容是客套居多。
曉冬雖然上山時候不長,見識也不算多。可是他卻知道一件事。每一門的功夫都是自己門派的不傳之秘,隨便窺探觀看別人練功這是犯忌諱的。這林師姐要是遠遠看見了他們,就應該自己走開才是。
雖然說他們也沒練什麼高深的功夫,姜師兄就是在指點他入門劍法,可是道理是一樣的。
「來了也有兩天了,光聽說你們山上景緻好,一直沒有見識過,也不好四處走動。」
姜樊說:「嗨,這事兒啊,林師姐要是想逛,我們可以替你引路。不過迴流山景緻好那是天熱的時候,這會兒天塞地凍,處處都是冰壓雪蓋的,沒什麼景緻可看不說,路也不好走。」
林雁伸手掠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笑容顯得很溫柔動人:「不打緊,也不走遠,咱們就在近處走走?」
她是客人,又是個姑娘家。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姜師兄也不好再推辭。
「好,我和小師弟回去換件衣裳,林師姐且等我們一等。」
等轉過身來,姜師兄就小聲叮囑曉冬:「等會兒她要是朝你打聽什麼,你就只管說才上山不知道,都由我來說,知道嗎?」
曉冬趕緊點頭。
再說他本來就上山不久,確實對山上的情形不太了解。林雁要問什麼,他只怕是答不出來。
「師兄,她會打聽什麼?」
「我也不知道。」姜樊皺了下眉頭:「師傅和大師兄都不在,這三個人要是折騰出什麼事兒來,一來是麻煩,二來……他們畢竟是客人,怕是會落了劉前輩的面子。」
曉冬覺得得對姜師兄刮目相看了。
平時看姜師兄總是笑呵呵的,沒想到心裡還挺有成算。師傅和大師兄都不在,玲瓏師姐性子急又指望不上,陳敬之和曉冬又小,也還就姜師兄一個算是能說話,能做主的人了。
回去添了一件襖子再回來,姜樊和曉冬師兄弟就陪著林雁出了門。
今天難得沒有下雪,天氣晴好,遠遠近近的山樑都被積雪覆蓋,一片銀裝素裹。陽光映在積雪上,燦亮晶瑩的白雪映著湛藍的天,天顯得更高,山顯得更遠,讓人看著只覺得心曠神怡。
林雁披著一件藍底銀邊的皮毛斗篷,領口處還有一圈兒白色的風毛,襯得整個人越發清麗,同他們說話時語氣格外柔和。快走到沉雲澗跟前時,她看似隨意的問:「這裡是什麼所在?前頭那是瀑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