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武士之道

「武藏，這次我一定要打敗你！」春雨老調重彈，向武藏提出挑戰。

「好，我回去拿竹刀。」武藏性格敦厚溫良，不愛與人爭強鬥勝，說話也偏遲鈍，如同一頭大型食草動物。而他的好友春雨恰恰與之相反，成日好勇鬥狠，戰鬥時更似一隻兇殘的山貓！這小子一心想當上劍神，怎奈其體格與劍術的天賦，均遠遜於武藏。

「不用。」少年向武藏展示了自己拿來地兩把太刀，「你看，這次我帶了兩把真刀，是我家的傳家之寶。今天我們就用這個較量。」

「我不敢。」武藏憨厚地拒絕。

「你還說想變成厲害的劍豪，劍豪可是要殺人的，怎麼能一見真刀就膽怯？」春雨不依不饒，堅持要把武士刀推給好友。

「我真的不敢。」武藏拒不敢接。事實上，他並非害怕，而是擔心比試時會失手誤傷好友，又不想直言相告傷害對方的自尊，便故作推辭。

「我的劍道老師跟我講過一則故事，說是能治好『膽小病』。你想不想聽聽？」春雨的神態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彷彿早有準備。

「只要是你講的故事，我都想聽。」武藏經常聽好友從別的地方學來的段子，老誇春雨有學問，自愧不如。

「小鎮遭遇乾旱。牧師號召居民們，禮拜天到教堂祈求下雨。」春雨徐徐道，「那又是一個晴朗的周末，全鎮的居民都來到教堂。

「牧師一看到他們就大怒，說：『今天不能祈禱了，你們打從骨子裡就不相信今天會下雨。』

「居民聞言一致辯解：『我們都是虔誠的！』

「只聽那牧師氣沖沖地問了一句話，所有人當即啞口無言：『那你們帶的傘在哪裡？』

「很多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夢想，但他們卻不為夢想的實現做一丁點準備，更不用說為之奮鬥了。而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人，更不希望你變得和故事裡的居民一樣。現在，我把『傘』帶來了，你敢不敢拿起它『遮雨』？」

耿直的武藏給好友說得腳底、手心均出汗，答話怯生生的：「我個子大，可在道館的排名長期靠後，勝率還不到一成，常常輸得很慘的。你身體條件不足，進不了道館，贏你純屬僥倖。」

「那是因為你心太軟。」春雨像位教書先生，講道：「城裡的學堂初招女生時，貼出告示寫上驚人之語：該校三分一女生嫁給該校教師。頃刻輿論嘩然！而真相是：該校只有三名女生，有一個嫁給老師；

「國家軍隊曾用數據證明參軍更安全：士兵死亡率千分之九，而城市居民死亡率千分之十六。數據不假，問題是當兵的都是健壯的年輕人，而居民包括老人、病人，死亡率當然較高。

「再舉個例，某權威調查指出，所有品牌香煙都高含尼古丁。但有位老闆發現，他的品牌在名單末尾。於是他大做廣告：著名雜誌證實，某牌香煙的尼古丁含量『排名最後』。這足以證明，排名、概率這些東西根本就不靠譜。」

「我確實輸了。」武藏重申，「不可改變。」

他越怯弱，春雨就越堅持，比說客遊說還要厲害：「每年的書展上，來自世界各地的出版社，都想盡辦法推銷圖書。戈爾德曼出版社的宣傳別具一格，他們展示了一份『被偷竊次數最多的十大書籍』榜單。

「原來，該出版社下屬的書店裡，每年都有大量圖書丟失。年終盤點時，這些丟失的圖書都會登記在表格上，貼在書店裡警醒員工。一位負責人偶然看到表格，激發了靈感。因書商們可能不相信出版社的廣告，但他們相信一個事實：

「被偷次數最多的圖書，通常是讀者最喜歡的，因此也必然會暢銷。戈爾德曼出版社，靠這成為書展上的大贏家。」

春雨篤信好友的潛力是無窮的，借用戈爾德曼出版社的例子鼓勵他：「武藏，你是『輸了』沒錯，有一點你同樣不可否認，那就是，記住每次教訓和損失，善於利用它，你也能反敗為勝！」

春雨善言辭，天分在腦子上，興趣卻在刀尖上。他靠強項彌補弱項，看上去挺聰明，實際是在鑽牛角尖。而武藏這頭牛的思想，總會預留空子容它鑽進去：「好吧，你千萬別太較真。」

武藏答應了。春雨興奮地將一把長劍交到他手裡，像引薦名士那般，道：「它叫『泰山』，我手上的是『潤物』，好好記住這兩個名字，它們會陪伴你一生一世！」說完，春雨拔刀相向，對著好友展開一連串猛攻！

個性使然，武藏總是拒不還手……他被逼入絕境了，才不得已拔刀應對。就在這剎那，春雨竟主動迎向對方的刀尖，任長刀貫穿肚腹！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武藏如同遭受雷擊一般，神志不清！「為什麼要這樣？」他兩眼無神地問。

「我想把這對武士刀，連同夢想一併託付給你……」春雨將手裡的太刀「潤物」交與武藏，用盡生命最後一口氣，道：「失敗沒什麼，一個人的…性格優越，不取決於他如何享受勝利，而在於這個人如何忍受失……敗。

「沒有什麼比信念更能支撐我們度過艱難時光了…」他舉手貼住好友的左胸膛，「你的心甚好…最剛毅的人，也是最溫柔的人；最仁愛的……人，也是最勇敢的人…符合上述條件，才稱得上真正的武士。我不行，你行…我做不到的，你能做到……」

春雨如願以償地喚醒了好友。

從今往後，武藏成了一名雙刀流武士，雖然也會有孤獨，或許還會有失落。不過，他絕非獨自一人，因為有它們陪在身邊。

往日，春雨問過他：為何人總是在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為何人總是不斷為明天而奮鬥？

多年後，武藏得出答案：有你一直在支持我！現在，我也將用自己的力量回報你，所以我們結伴同行，牽手走向未來。雖然也會有傷痛，或許還會流淚，但我們終將跨過重重阻礙，比誰都攀得更高。

懷揣信念，武士踏上旅途，挑戰八方劍豪。短短數載寒暑，他繼承好友的夢想來到此處，欲完成春雨當年的託付。

凈心途經武藏房外，止步。門前三尺的廊下坐了位少年，他手裡拿著一幅微微發黃的畫卷，圖中描繪了男女老幼一家十三口人，畫面和樂融融，備感溫馨。凈心駐足在他面前，想說些話，終究沒說出口。看畫的人未抬頭觀望凈心，任由他低調地踏出步伐，沒入拐角。

觀畫少年靈魂彷彿滲入紙內，即便圖成至今已有將近二十年歷史，畫質依舊保存得相當完好，既不見缺邊損角，亦無一點瑕疵。

十年前，畫中年紀最老的長輩，把這幅畫交到家族歷代天賦最佳的少年手上，囑咐他：「桂，這不只是一幅畫，更是一個家族。始於此刻，『圓月家族』的榮譽由你傳承。」

定當不辱使命——圓月桂抱有如是決心，毅然接過畫卷。此舉等於接棒掌門職位，榮任東方劍道四大家族之一的「圓月家族」的接班人。

繼任掌門人的當夜，長者引領孫兒去往家族的劍道館：月光入內，似一灘淺黃色池水，地板一塵不染。

長者要求傳人在此演示刀法，他從旁嚴苛指點，批評之辭尖酸刻薄乃至惡毒傷人，直叫桂信心全無，倍感手中的刀沉甸甸的，費勁費神。他不由自主地停止，再也揮它不動。長者在這時靠近，重重給了他一耳光，繼而講出一則典故：

曾有三位習畫者，將自己的得意之作，標高價出售。而他們的首位顧客，均說了相同的話：你的畫不值那麼多錢。

其中一人聽后，仔細琢磨自己的畫，刻苦努力，終成大器，他就是為圓月家族繪圖的著名畫家丁托；

另一人聽后，輕輕將畫撕了，從此改學雕塑，他就是傑出雕塑家楊惠之；

而第三人思想消極，認定他的畫也許真不值那個價，便降低要求，賤價售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終生只是個賣畫糊口的三流畫匠。

長者藉此教導後輩：面對批評的不同心態，導致不同的結果。能承受足夠多的批評，才能贏得足夠大的讚美。有自信、卻不過度自信，不斷要別人挑戰你的想法、指正你的想法可能有錯，這正是成功的關鍵所在。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的思考更周全，不因過度自信而作出錯誤的判斷。

長輩還說：外人道，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凡事問問你的心，想想初衷，如果要放棄，那麼又何必開始？如果只是貪圖眼前的享樂，那就會看不清前路的去向。

長輩把他人生中最精華的經驗，濃縮作一段話，贈與晚輩：動搖與勇氣在內心此起彼伏時，切勿猶豫，用雙手創造輝煌吧，無論遇上什麼困難，亦不要逃避現實，勇敢面對。如果心中有信念，那就堅持為它拼搏。如果不想失去，那就不顧一切守護。如果輕言放棄，那就勢必一蹶不振。所以現在就得堅定信念往前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