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公道人心

第二十四章:公道人心

外城西街,這裡有青龍國最頂級的風月場所,日日夜夜來此尋花問柳的風流客多如過江之鯽,覆蓋各個年齡層。上有年過花甲的員外老爺,年輕一輩不乏里城的王孫公子。

紅粉地界美女如雲、揮金如土,花得起錢的泡在女人堆里,人窮志短的巴望溫香軟玉,又求之不得,就像嘴饞肉骨頭的癩皮狗,想吃吃不著。這種人光剩下口舌之快,成日聚在一起高談闊論駕馭女子的「秘訣」,其實也就過過嘴癮的份。

天太熱,閑居在家的幾個懶漢在花街屋檐底下神侃。樓上不知誰家突然傳來啊~啊~地嬌喘聲。幾個人正側耳傾聽,碰巧鄰居老王從此經過,嘆了一口氣,說:「五巷老李,還不回去看看,一聽就是你老婆。」

老李捏爆手裡的果子,細聽后,怒道:「我靠,敢背著老子『賺外快』,看我不收拾你丫的!」

老李操起板凳上去了,貌似要出事。可是,比這稀奇的事早就提前公演:事發地點就在西街尾的「凌煙閣」,那聚了一幫爭睹新聞的民眾。

該家青樓近來生意紅紅火火,財源出自閣內供養的由修羅國「進口」的十二名頂尖尤物。其姿容沉魚落雁,人稱「修羅十二釵」。據稱,她們本要入宮進貢給皇帝,竟然遭天子還憤然斥退,又不願重返故鄉,故而淪落至此。

今日,這座香名遠播的凌煙閣捲入了一起離奇糾紛,招來門外一大群人圍觀。

人們盯著門前的命案現場,交頭接耳,譴責的、看戲的、論道的,各執一詞:

有人納悶:「這年頭還真什麼事都有。放個鞭炮也能鬧出人命來……」

有人嘆息:「哎,這種怪事該怎麼了結才好?怕是請府尹大人過來也束手無策吧……」

有人斥責:「還請個屁啊!府尹大人就在裡面行樂呢,哪有閑工夫管這破事……」

有人警告:「小聲點,當心掉腦袋……」

「借過,借過…」人群里擠出一盲眼的少年劍客,他身高不高,深藍色雙分長發,雙目閉合,著桃紅色和服,笑臉迷人。「讓讓,讓讓……」劍客艱難地擠到前排,張口問身邊的圍觀者:「兄台,借問一下,這發生了什麼事啊?」

「你不會自己看嗎?」對方口氣不好,聽來挺不耐煩的。劍客不計較,那人便隨便朝地上橫躺地屍身比劃了兩下,粗俗地回應:「睜大狗眼,瞧仔細了,那出人命了,有人死在凌煙閣了。」

「怎麼死的啊?」劍客接著問。

這下,對方不幹了,吹鬍子瞪眼!被問的人再見這麻煩客貌似瞎子,發怒在即,忽然發現他腰上有劍,一顆俗膽萎縮了七分!

被問的傢伙懼且疑,一邊盯著瞎眼劍客的眼睛,一邊指向屍體前面兩名正互相拉扯地少年,試探道:「左邊那個穿錦袍的傻子他爹,叫林金標,是里城有名的富豪,家財萬貫。

「不過,再有錢也得死。那老小子到凌煙閣來找快活,享受春宵美事的當口,好死不死偏偏門外劈里啪啦響起一陣鞭炮聲,結果就給嚇死在溫柔鄉里了居然……」

講解的人按次序指向站在林公子對面一個穿粗布衣的窮小伙,續道:「看到沒有,鞭炮就是他放的。現在林公子正要他償命呢。」

「了解,了解。」劍客一派輕鬆地走到場中,動作麻利地拔劍,插入地下,笑眯眯說道:「姓林的,鬆手;不松,我砍死你。」話音溫柔卻夾藏凌冽地殺意,不怒自威!

林公子就像耗子見了貓,立馬放手,顫聲問:「你……你要當街行兇不成?」

劍客一手按在劍柄:「我想替兩位主持個公道。」

窮小伙早盼著有能人出面,趕緊拱手求助:「還請壯士幫忙評評理。」

「你可別偏袒他!」林公子話里參雜少許怒意,本質主要是驚懼,所以面上兇悍,腳步卻自顧自地往後退縮,便如一條虛張聲勢的看門狗。

「不會,不會。」劍客言辭愜意,「今天的事件簡單說,就是一個窮人嚇死了一位富人他爹,可對?」

「對。」眾人幫著回答。

「既是這樣,那事情就好辦了。只需按理讓窮人賠富人一個爹,就行。」劍客拔起利劍,右移,停在窮小伙的鼻頭前,訓斥:「『嚇死人的』,即日起,你就是『討命公子』他爹了。」隨後,他又把劍尖移向林公子,「有勞公子下跪認父,再把『新爹』接回家好生供養,盡人子應有的孝道。這麼一來,豈不皆大歡喜?」

窮小伙一聽此等荒誕的「判決」,笑到噴飯的衝動都有了。顧及場面,他忙捂住嘴巴。可旁人哪顧得了這麼多,競相放聲大笑,弄得林公子好不難堪。

「豈……有此理!」林公子呼吸急促地反駁。

「不服?」劍客問。

「不…服。」林公子支支吾吾地,「就……不服。」

「那我問你,你爹現年幾歲了?」劍客像位傑出偵探,逐步理清案情。

「五十有二。」林公子講話變得理直氣壯。

「對嘛,都五十幾歲人了,還來這種煙花場所,早該死了。」劍客看法另類,卻頭頭是道,「你看那小伙頂多二十來歲,將來有的是時間行樂,精力保證勝過你老爹。今天你家死了個老的,我還你個少的,莫非還嫌不夠厚道?」

「厚道!太厚道了!」旁人引頸大聲支持,「少俠堪比青天再世!」

林公子撓著頭皮,想了半天才回答:「如此說來,是我賺了?」

劍客收劍入鞘,走出幾步,伸手要捏林公子的臉,頭一下落空,第二下也沒捏到,第三下才夠著,貼心揉弄,笑而不語。他這一手猶如佛陀摸頂,林公子立即「開了竅」,竟真就拉了個窮人回家當爹。

傻公子沒想太多,就認準新舊交替的理:去了管「老炮筒」,換上架「新炮塔」,這「以舊換新」,我似乎撿了個大便宜。

事情一了,盲劍客功成身退。在場沒人清楚他的來歷,但均目送他清奇的背影,心中好不敬佩!

遠去地劍客名為陽春凈心,乃劍痴流門下「十四英」的最末一位豪傑。他從小由英八撫養成人,到三年前才正式入門,成為其關門弟子。

凈心眼盲心不盲,為人機敏仗義,開朗樂觀,最好行善。多年來,他沒少吃苦受累,可面容總掛著微笑。不管面對何等大奸大惡之輩,他都絕不會置人於死地。將自己的「不殺之劍」傳揚天下——是他的畢生夢想!

凈心兒時,有回英八帶他外出旅行,那次遠赴西方,有幸體驗坐火車的感受。

在車內,英八靠窗坐著。外人見一位大漢和他年幼的徒弟坐一起,以為是父子。

火車開動,徒弟高興地叫起來:「這綠樹都倒退著往後走,太漂亮了!」外面下起了雨,男孩又把手伸出窗外喊道:「這雨真好看!」

這些舉動,扎了部分自認有教養的「衛道士」的眼睛,感覺怪異。某乘客假仗義,對大漢說:「麻煩管教一下你的兒子,不要打擾大家。」

英八靈機一動,順口小聲回答:「他先天失明,剛做手術能看見東西,大自然的一切,對他來說都那麼新鮮。」

衛道士們皆語塞,自慚形穢。

劍神巧言奏效,卻是「瞎著眼睛說亮話」:凈心確實失明不假,手術復原純屬編造。然而,盲孩子為什麼「看得到」呢?憑的是一顆「心眼」。

下了車,英八藉機教育弟子:「多數人有眼睛,極少數人有理智。看到的真相其實往往自以為是,而當人們了解真相后,常常已傷害了別人。別學他們,也別放在心上。」

凈心回到宮苑時,天空已是陰沉沉的,象是要下雨,可又不見雨點。涼風抹過臉頰,撩起凈心的髮絲,又送入其他劍客所居住的院落內——哐當,竹屋北房的窗戶被吹得敞開。

窗扇不住搖晃,裡頭的一位武士兀自凝神屏息,安坐不動,彷彿世間所有事物皆與其無關。

此人叫做武藏,體格雄偉,僅半身坐姿便如大佛,重棗似的面部劃過數道長疤,分外引人注目。他的坐榻兩旁各放置一把武士刀,左邊是把六尺長劍,刀名「泰山」,沉重無鋒,大巧不工;右邊之劍長約二尺半,刀鞘描繪雨點,喚作「潤物」,銳氣內斂,尚未出鞘,外人便忌憚三分!

這兩把刀承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武士目不斜視,雖未睹物,心已思人,往昔難忘的兄弟情義、辛酸血淚,隨風聲盪起漣漪……

「武藏,武藏……」一名白衣少年提劍在草地上奔跑著,跑到好友跟前。他叫春雨,與武藏是莫逆之交,又是同齡,但體型卻相差甚遠。哥倆站到一塊,就像成人與孩童那樣,大小鮮明。

白衣少年的自尊心挺強,他從未因個子矮覺得自卑,還時常找武藏切磋比試。儘管,次次都一敗塗地,他卻頑強地屢敗屢戰,絕不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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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手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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