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木音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一向清冷的臉上難得浮現了一絲迷糊。
「木公子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隨意攀爬本王的王府。」顧謹板起臉,想要嚇唬嚇唬這個差不多一樣年紀卻比自己閑適愜意的多的木音。
「王爺?」木音收回自己的視線搖搖晃晃的又仰頭灌下了一杯酒,「王爺是嫉妒木音能自得其樂吧。」
顧謹無奈一笑,低頭看見了托盤上的兩個杯子,「怎麼,你不是一個人在喝酒?」
木音搖了搖頭,「剛才是,可能現在不是了。」
顧謹抬手給自己在另一個空杯子中斟了一杯酒,「難不成木公子早就算到本王要來?」
似是醉意又深了些,木音眨了眨眼睛,「不知來的會是王爺,只不過這裡...」木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還是期望著能有人來。」
顧謹看著喝多了的木音,往日清明的眼睛此時染了一層薄薄的水汽,雙頰飛霞,嘴唇殷紅,莫名心裡一緊。
木音見顧謹沒有做聲,又開口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也期望有一個陪你喝酒的玩伴,天家嘛,天潢貴胄,他們...他們都不懂,可我懂。」
顧謹一愣,看著有些傻氣的木音,笑了,「你懂?你如何得知?」
「因為我是...我不告訴你。」木音仰頭又灌下一杯酒,「我想我父親了。」
顧謹拿過酒壺搖了搖,知道就剩小半壺了,索性就把杯子扔了,拿著酒壺喝起來,「你還有父親可以思念,而我,就算見到了長兄長嫂,也不可隨意親近。」
「為何?」木音抬手覆在臉上,「是他們對你不好嗎?」
「如父如母。」顧謹又仰頭灌了口酒,「受制於人,又怎能任性妄為。」
「你...你...你...」木音轉頭看向顧謹,因醉酒而綿軟無力的手想要拍在顧謹的臉上,「你,你是誰啊?」
顧謹下意識地一躲,木音沒能拍到人,重心一空,眼看著就要從房頂上翻下去,顧謹一驚,連忙扶住木音的腰,十三歲的少年喝了酒,軟綿綿的任人抱著,頭還無意識的在顧謹的肩膀上蹭了蹭,眼看著就要睡著了,還在迷迷糊糊的問:「你是誰啊?」
顧謹皺眉看著懷裡的人,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以前父皇母后在的時候,自恃著天家的身份,就算親近也只是摸摸頭、拉拉手,後來皇兄和皇嫂雖然疼愛自己,也不會有什麼逾矩的舉動。後來的伴讀,高景雲他們似乎也和這種感覺不太一樣,就算推杯換盞、兩肋插刀,好像也不是這種抱著他還挺暖和的感覺,從未有過的暖和。顧謹一手緊了緊手臂,一手脫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木音的身上,不是賞月嗎,今天的月亮挺圓的。
第二天一早,木音頭痛欲裂,冉清軒經過前一段時間的調養,已經可以下地活動了,此時他正瞪大眼睛站在床邊看著自己的小徒弟。
「喲,小音兒醒了,想不想吃點東西?」
「師傅。」木音揉了揉眉心,「我記得我好像在賞月。」
「不錯,秦王把你送回來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冉清軒摸了摸下巴,心思一轉,「你昨日怎的跟秦王在一起喝酒?」
秦王?秦王!木音突然愣住,揉著眉心的手輕輕的放下了,昨晚的一幕幕全都又想起來了。冉清軒看著自己徒弟的臉色由白轉黑,心裡更加好奇,「難不成昨晚是和秦王一起邀月飲酒談人生?小音兒昨晚沒拍著秦王的臉問他是誰?」
「師傅。」木音黑著臉,想起昨晚的丟人事兒,後悔的不行,「師傅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們今日就搬回去吧。」
「小音兒怎的如此著急?莫不是羞於再見秦王?」
「師傅說笑了,我為何羞於見秦王,不過是想念家中的老管家了。」
冉清軒看著自己徒弟一副很講道理的樣子,心裡好笑,也怕把人逗急了,只得起身說道:「也好,左右沒有大礙了,總在別人府里叨擾也不好,你隨我一起去向王爺辭行吧。」
木音下床穿鞋,神色坦然,「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去吩咐下人收拾屋子。」
說完也不等冉清軒反應,換完衣服就出了門。冉清軒看著一向悠然的徒弟這次這麼快,笑著搖搖頭,去安歌樓向顧謹辭行。守在安歌樓外的劉吉一看冉清軒來了,連忙跑上前扶著,「冉先生唉,您這傷還沒好怎的就出來了,有什麼事吩咐奴才一聲不就好了。這些個沒眼力見的,看見您也不知道扶著,看奴才好好罰他們。」
冉清軒好脾氣的笑了笑,「秦王府的下人很是盡心,是我想出來轉一轉,才不教他們跟著。劉總管,不知王爺在府里嗎?」
「冉先生今日可來巧了,按理說這個時候王爺一早就進宮侍疾了。可不巧的是王爺昨晚染了風寒才沒進宮,如今在房裡練字呢。不過冉先生的傷勢也剛剛好了一點,王爺也病著,冉先生再染了病氣可就不好了。」
冉清軒連忙問道:「我倒是無礙,就是王爺染了風寒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劉吉連忙擺擺手,「就是昨晚坐在後花園小閣樓的樓頂上喝酒見風了,剛才太醫來看過了,不礙事。來,冉先生,這邊請。」
喝酒見風了,冉清軒心裡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小音兒還不告訴我,果然讓我猜中了,看小音兒早上那副樣子,也定是昨晚抱著秦王問是誰了。
等劉吉通報完了,冉清軒進了房門,看見顧謹就要下拜,卻被顧謹一把扶住,「冉先生的傷還沒好,不必多禮。」
「王爺事多本不該來打擾,只是臣今日準備帶著劣徒回去了,特來辭行。」
顧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沒有一絲驚訝,反倒勾起了一個瞭然的笑,「冉先生要走,想來也是深思熟慮過了,我也不虛留先生了。劉吉,多給冉先生備些補藥,請先生一併帶回去補補身體。」
「多謝王爺,冉某因病叨擾王爺和府上許久,劣徒又十足的頑劣,給王爺添麻煩了。」
顧謹似是想到了什麼,勾唇一笑,「木音很好。」
一旁的劉吉則是在心裡暗嘆可惜,這怎麼木公子就要走了呢,還想多留他幾日跟王爺作伴呢,唉,也罷,反正與冉府離得並不算遠,他日多多請來便是。
回到冉府的木音速度很快的把老管家給自己師傅派去收拾行李,家裡的房間每日又都有人打掃,無事的木音則自己坐在房裡拿著書捲髮呆,顧謹一個王爺,活的也不如尋常自在,木音想起顧謹仰頭喝酒時側臉那不知命的悲戚,搖了搖頭。
冉清軒回到自己的府邸后,又仗著有傷在身,皇帝身子還未大好沒有臨朝,養花弄草逗徒弟的自在了大半個月,聽說皇帝要臨朝了才忙不迭的回到禮部銷假,畢竟事情攢的多了,處理起來也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