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合照
我不該心軟的。
但身體確實是沒有再彆扭的掙扎,也沒有伸出手去掐他。
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也微微鬆了松,沒有像一開始那樣死死的把我扣住讓我動彈不得,而是以一種很禮貌很紳士的姿勢,輕輕搭著,只是手腕處挨著肩,我甚至都沒怎麼感覺到他的觸碰。
然後,畫面就這樣定了格。
微笑的顧辰皓,和有些慌張的不知所措的我。
幾乎是剛拍完的一瞬間,顧辰皓就鬆開了我,走向小金髮的方向。
他的手離開的那一瞬間,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感覺……就像是懸起來的一塊兒石頭,終於落在了地上。
他跟小金髮又聊了幾句,最後開心的揮了揮手跟人家saygoodbye。
我有些尷尬的走了過去,表示我要看一眼剛剛的合照。
他態度很強硬的不給看。
我裝作有點生氣的樣子,說要是不給看我就把相機摔了。
他妥協了,但是警告我不許刪掉。
「為什麼啊,,要是照的很醜的話我肯定會刪掉的。」
「不行,我們兩可就只有這麼一張合照。」
「那又怎麼樣?」我照他說的方法翻著相片。
記得自己剛剛的表情應該是很不自然的,估計拍出來的效果會很不好吧。
但是很奇怪,最後那張照片,看起來居然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明明我臉上看起來應該是有些驚慌的,但照片里那個戴著紅圍巾的女孩兒,卻微微的頷了首,眼神有些躲閃,看起來就像是害羞了一樣。
畫面看起來,很和諧。
不論是笑著的顧辰皓,微微低了頭的我,還是背後的風景。
光,影,天空,鏡像。
還有畫面里兩個並不顯突兀的人,完美的一幅畫卷。
大概就是因為面對的是這樣美麗的景象,所以我的輪廓和表情也變得柔和了吧。
又或者,是因為背後有這樣美到令人窒息的天空和湖面,照片上我的笑容看起來才沒有那麼生硬。
最後那張照片我還是沒有刪掉。
一是因為照的確實還不錯,二是因為顧辰皓拚死的守護和堅持。
那就留著吧。
但是我告訴他,這張照片,不要傳給我。
你要想留著,就自己留著吧,我就不要了。
留著一張和你的合照,會有事端,會有誤會。
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他點了點頭,笑著說,本來也沒打算給你。
但是表情有點失落。
我看著有些刺眼的陽光,微微的一晃神。
一瞬間,就又想到了之前在飛機上我糾結過的問題。
顧辰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後來,我們並沒有在那裡過多的停留。
但其實,美景真的是看不夠的。
可是我清楚的知道,不能在這裡呆的太久。
我們得回去,儘快的回去。
不然……只會越來越亂。
當天晚上我們就坐上了返回拉巴斯的飛機,然後又馬不停蹄的轉機回了國。
本來他是打算再停留一天的,可是拗不過我,還是乖乖的去買了機票。
這裡其實離巴西很近了,之前我還想過可以去一下的,但是介於顧辰皓,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下一次啊,一定要和想一起的人,一起去旅行。
如果沒有想要一起看風景的人,那就自己。
拉巴斯還真是遠啊,直飛的話都需要20個小時。
他說可以先機到歐洲,休息一下再回國,畢竟來的時候坐了很長時間,覺得有點辛苦。
但是我沒同意。轉機的話,就意味著不知道又要在哪個風景優美的城市多待一天。
和顧辰皓一起。
所以,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倒是很願意到處去浪。
但很可惜,我旁邊還坐著一個不能獨處太久的顧辰皓。
他大概也知道我考慮的是什麼,便沒有再多說,乾脆利落的訂好了機票。
又在飛機上睡得天昏地暗的,睡醒了吃頓飯接著睡,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干。
終於,還是熬到了終點。
回到祖國大地的懷抱,簡直讓我激動的想哭。
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路霏霖,讓她馬不停蹄的來接我。
所以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顧辰皓的「順路送我回家」。
他彎了彎唇,沒說什麼就離開了。
回到「家裡」之後我就累得癱倒在了床上。
「旅遊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累人的事情啊!」我不停的哀怨著。
路霏霖倒是很不解,「還以為你要出去好幾天才回來呢,怎麼這麼快?」
我頓時就坐了起來,一臉凝重的看著天花板。
「怎麼了?」她正在把臟衣服扔進洗衣機里,卧室的門開著,我挺屍的行為被她一覽無餘。
想了想,我還是開口告訴了她。
「顧辰皓,他和我一起去的。」
「他也出差?」她漫不經心的問。
「不是啊,本來他是送我去機場的,結果又說要和我一起走。他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搞到了我的航班號,居然就坐在我旁邊的位置。」我又往床邊上挪了挪,夠到了拖鞋穿上,「你說奇不奇怪,我總覺得他哪兒不對勁。」
「啊?」我聽見訝異的聲音,和臟衣籃砸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她才不管洗衣機里翻滾著的是什麼東西,兩三步就跑了過來,臉上是一副剛剛在浴室里看到了喪屍的表情。
「他他他……他不會對你有什麼企圖吧?」
我想了想,「可是他不是一直對你念念不忘的嗎?」
她託了托腮,「我那一巴掌把他拍暈了?不過,反正對我來說是好事兒,指不定江岸聽見顧辰皓換了個心上人有多高興呢!」
我一臉黑線,「我可不高興。他是抽風了吧,一陣兒一陣兒的。」
「唉,那給我講講你們獨處的這幾天發生了點兒啥啊。」
我現在是聽見「獨處」這兩個字就頭疼。
於是就大概講了講我去了那些地方吃了些什麼東西……
她越聽臉拉得越長,「我是想聽聽你們的八卦好不好!誰要知道你吃了什麼味兒的蛋糕!」
我訕訕的說,「那好歹也是你前男友行嗎,有你這麼八卦自己前男友的?」
「切,女人都是有一顆好奇心的好不好。」
「不好,我要睡覺了。」
「又睡啊,你不是說睡了一路的嗎?」
「嗯……但是也沒什麼事情干啊。」
她一拍掌,「對了,你那個蛋糕還在冰箱裡面呢,我估計都放壞了。」
我連忙又驚坐了起來,「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啊……」
她翻白眼,「本來是想幫你吃掉的,結果一想,你那麼寶貝那塊蛋糕,自己都捨不得吃,我還是別奪人所愛了。這幾天我回家住的,也就忘了。」
我連忙踏上拖鞋跑到冰箱門前面。
打開那個精緻的小紙盒的時候,果然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酸味兒。
還真是……壞的很徹底啊……
我癱坐在椅子上,無力的看著眼前的蛋糕,眼神空空的。
路霏霖走過來,可惜的說,「別看了,都這樣了啊,也只能扔掉了。」
我想了想,回房間拿出了手機,「那也好歹要留住個樣子吧。」
我對著它拍了幾張照片,手指划著屏幕一張一張的看著。
卻突然翻到了一張設計圖的照片。
是我照的,在畫完那張西裝的設計稿之後,把它拍了下來。
我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唉,你去哪兒?」路霏霖端著一盆衣服走出來,而我正在穿鞋子。
「去趟工作室,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情要做。」
「工作室?不是都關了嗎?過去幹什麼?」
我打開了門,「去找點事情做。」
然後就走了。
留她一個人在原地疑惑。
果然是挺久沒開門的了,卷閘門上落了一層灰。
這麼貴的地段,這麼大的一件工作室,卻不開門做聲音。
旁邊的牆上貼滿了小廣告,大致就是「你不做生意了把店鋪租給我唄」這種話。
我一張一張的撕下來揉了揉,團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拿出鑰匙,插孔,轉動,開門。
打開燈,看著眼前的一切,便有一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這都是我畫的裙子,這都是我和大家一針一線一顆珠子一顆細鑽的完成的作品。
而現在她們就在這裡,落灰。
為了什麼呢?
開店的時候,是為了夢想。
關門的時候,也是為了夢想。
一個夢和自己有關,另一個夢裡,全部都是段飛揚。
我看著眼前那些精緻唯美的婚紗,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隨便的坐在了檯子上。
其實,我有點想回來了,那種閑適安逸的小日子。沒有上司,沒有任務,只要每天畫著自己想畫的圖紙,就好了。
可是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啊,我還有安老師布置的任務沒有完成啊。
她說過,我能走的更好更遠。
我也不是個沒有追求的人,能有一個向上走的機會,又有誰會甘願往下坡走呢。
但我往後的努力,便不再是為了段飛揚。
而是為了我自己。
於是我只是開了倉庫,取了些需要的工具和材料,便再次的拉下了卷閘門。
上方木刻的牌匾,一點一點的在視線里消失。
從最頂端,到最低端,也不過是兩三秒而已。
可我覺得好漫長。
「木揚」。
這兩個字,最中還是被關在了冰冷的鐵門裡。
無人能見。
我回頭,提著大紙袋,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