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廳出大事了
手指微動,細緻的眼皮微微睜開,精神恍惚,獃獃地看著床幃頂幕。許久,才無聲地嘆了口氣。
唉,怎麼又夢到四年前那一夜了!平日里命令自己不準想那麼多,倒是入了夢裡來了。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似乎焦急萬分,卻又不敢貿然喚醒她。
緩緩起身,烏黑柔順的長發順著似瀑布般垂落雙肩。眉目微閃,心中已將那事猜出來八分。想來現在前廳肯定鬧大了。
「木子。」輕喚了聲,門外的說話聲停止,木子推門而入。「小姐。」
「發生什麼事了?」安順地讓木子扶起,披上衣服。
「雷公子帶著城主在前廳鬧起來了。」
「為何事?」隨口問了句。
「竟是要來解除婚約。」一邊幫安雨辰穿衣服,一邊將從前邊聽來的消息道出。「那雷公子,之前不是一定讓大小姐拿著家傳的鐲子當嫁妝嗎,現在倒好,拿到了反倒說是大小姐的不是了。」
「怎麼個不是?應該有個說法吧。」
「先是說老爺言而無信,說了咱們夫人才是大夫人,卻把只傳嫡長女的鐲子給了大小姐,說是不屑於無誠無信之人結親。再又說大小姐好鬥求勝,死活從您這兒奪走鐲子,雖未過門,已犯七出之『妒』。」
「如此牽強的理由,大小姐和二夫人怕是不答應吧!」安雨辰平靜地說。這兩個理由聽起來都如此牽強無力,但也算有了理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雷家公子的做法倒跟她心裡想的差不多。這事情她是早料到的,自從半年前雷公子在安家花園裡與她偶遇,便註定了安瑾瑤成不了雷家的少夫人了。
要怪就怪安瑾瑤把那雷公子一人留在花園便離開了,而她在安府里從來沒有戴面紗的習慣,即使只是驚鴻一瞥,她也確確實實看到了雷公子眼裡的驚艷。
隨後的日子裡,雷公子不是沒有找上她,只是她無意與他有任何牽扯,都拒絕了。
男人心吶,哪有那麼容易便放棄。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越是得不到的,越能激起征服的yuwang。
「不答應又能如何?當年那賭注,是城主當的證人,眼下確實是老爺理虧了。而雷公子任性跋扈亦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城主哪敢不順著他。」有權有錢有勢的人說的話才是話,有理走遍天下只是白紙上的幾個黑字罷了。
爐子里的炭火一直燒得通紅,屋子裡暖暖的,不比開著空調暖氣差。安雨辰下了床,來到妝鏡前坐下。木子隨手拿起梳子,便開始幫她梳頭。
「木子,我的這副容貌,比上安瑾瑤如何?」看著妝鏡中的絕色容顏,安雨辰問。
「自然是小姐勝出了許多。」一旁的小茶微笑著說道:「大小姐若是人間絕色,那小姐您就是天仙絕美。」
芙白的小臉上眉似新黛,眼如秋水,眼波流轉間儘是嫵媚風情,小巧高挺的小鼻樑兩旁粉粉的臉頰宛若桃花盛放,五官中最引人的是那嬌艷欲滴的紅唇,紅潤性感,散發著陣陣幽香,彷彿時時刻刻在發出品嘗的邀請。
這等容貌,不管放在那個朝代那個角落,都是讓人驚艷的絕色,只需一眼便會深入人心刻入骨髓,再無法忘卻。
「天仙絕美,換作四年前,卻是如此令人唾棄的人兒。」踢打、謾罵、無止盡的羞辱,她來到這副身體之前原主人是怎麼活過來的,只有原主人知道。
「小姐莫要想起以前那些不堪了。」木子安慰道:「這幾年小姐出落得越發標緻美麗,經商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府里還有誰敢小瞧了小姐和夫人。再不會回到以前那般慘境,忘了罷了。」
木子和小茶都是後來才招進來伺候安雨辰的,所以之前的事她們也只是聽說,並未參與其中。
「想忘,卻是忘不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可那報,是要等老天劈下一道閃電來將那人劈掉?自然不是,否則電母就是一天24小時不能地製造閃電也劈不過來。所以很多時候必須得自己動手,反抗和攻擊。
她是想忘,可腦海里深深刻著的記憶豈是想忘就忘得掉的。那些屈辱的過去,看著娘那張被毀容的臉,她便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她無意識地進入了安小妹的身體,霸佔她的身體接收她的記憶主宰她的人生,她不能如此輕易地饒恕了曾經如此傷害她們母女的人。這算是對生下這副肉身的余氏、被她搶佔了身體的安小妹的報答。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既往不咎,那些人也不會放過她的。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木子,將那翡翠步搖換下,換上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吧。」那步搖太炫目奪光了些,買了就一直沒戴上。想來當初花了大價錢買下,也是為了今天這種場面用。
木子依言,將紅翡滴珠金鳳步搖給換上,再配了對紅寶石耳墜,如安雨辰所想,整個人氣勢上提升了幾個檔次。
「小姐平日里就是打扮得太素雅了,才讓大小姐佔盡了風頭。」說話的是小茶,一臉不服氣。若讓她說,單憑容貌大小姐肯定坐不上郁城第一大美女的寶座,她們小姐不知道比大小姐美上多少倍呢!
素雅?若是讓她自己選擇,她寧願頂著個乾淨利落的短髮。這會兒又是梳又是挽又是貼又是戴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若是有想取悅的男人,畫眉點妝倒也值得。可惜,她對男人早沒了興緻。
「將臉色點白些,忘了我是抱病休養了嗎?」鏡子里的人面若桃花,哪裡有抱病的模樣。
木子即動手,給安雨辰化了病秧子妝。
「小姐,你這是要去前廳嗎?」最後順了順發尾,木子問。
「不急,等人過來喚了再去。」這是要幹嘛?自然,是去將前廳的情況搞得更亂更無法收拾。她當然不能主動去了,即使要挑事,她也是無辜的。至少,在外人看來她是無辜的。
安雨辰細細端量鏡子里的人,兩眼無神面色蒼白,除了頭上的金鳳步搖熠熠生輝,一看就知道正承受病魔折磨。這副妝容,只怕那雷公子一看便會心痛萬分了吧。
四年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打細算,才成就了今日的安雨辰。就算她覺得累了,不想玩了,卻不是她喊停就可以停下來的。路必須一步步往下走,日子也要一天天過下去。這安府里雖然千萬般不好,至少她有事可做,也不會無聊得再去想別的。
譬如她該死的為什麼會穿越到這裡?在21世紀的她到底死了沒有?該死的劉正浩和陳雙雙是不是還逍遙地拿著她的錢開著她的車住著她的房子、同時毫無廉恥地背叛著她?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讓人壓抑得無法呼吸的一切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拿起桌上的白玉梳子,百無聊賴地梳著發。眼睛微眨,平靜如水,沒人看得出來她心裡波濤洶湧的思緒。
沒讓她等多久,前廳的人就來了,來的人是安老爺身邊的下人福叔。「小姐,老爺請你過去。」
這福叔跟在安老爺身邊多年,對安雨辰和余氏知根知底,而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眼裡總少不了一絲輕蔑。不過那又如何,下人就是下人,就算她出身再低下,在這個注重主僕觀念的時代,他還不是得尊她一聲「小姐」。
「福叔,小姐還在睡著呢。」木子攔在外頭,忙叫福叔噤聲,臉上的表情似生怕擾著了她家小姐休息。
「這小姐真好的命啊!連老爺都沒得空歇下呢,小姐倒先躺著了。」這明目張胆的嘲諷,完全不怕得罪了安雨辰。
「福叔怕是不知,早前老爺剛答應了的,小姐昨日里不小心碰著,傷著了身體,眼下必須好好靜養,下個月才能去蘇州談事兒。」
「聽你的意思,現在老爺是請不動你嘴裡的小姐了?」福叔能待著老謀深算的安老爺身邊那麼多年,不可能沒兩把刷子的功力。這不,一項大罪名扣下來,此刻就算安雨辰是真下不來床了,也不敢不起來喲。
「不敢不敢!」木子賠笑道:「這安府裡頭老爺最大,誰不得聽著老爺的話行事呀!福叔您也別惱,我這就去把小姐叫起來,這就去!」
沒多久,木子出來。「福叔,小姐已經起身了,但還得穿衣打扮,您先回前廳稟告老爺一聲,怕是還要等會兒。」
「知道了。讓你家小姐別磨磨蹭蹭的,前廳等著的可是城主和未來姑爺,別讓人看了笑話!」福叔的話完全是從鼻子說出來的。
「城主和未來姑爺?福叔,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木子一臉好奇。
「一個下人問那麼多幹什麼,只需讓你家小姐趕緊過來便是。」說完,福叔高昂著頭離開了。
「這福叔真把自己當二老爺了!」屋裡,小茶甚是不滿。
安雨辰倒是沒被氣到,這些話聽多了也是麻木。「隨他去吧,犯不著因為這等小人費了心神兒。」
「看福叔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小姐,您可得當心吶!」木子提醒道。
「嗯,走吧。」事情按照她預料中的發展,她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需要擔心的,怕是前廳里哭著氣著罵著的幾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