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引火

接下來的幾日里安雨辰都沒再見到樓淑徽，每次去到她的明月宮前便會被冷漠的侍衛攔下。心裡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卻怎麼都放不下心。

最後是樓暻淵受不了了，半夜裡抱著安雨辰潛入了樓淑徽的明月宮。

避開巡邏的侍衛和守夜的宮女，樓暻淵輕易地將安雨辰帶至樓淑徽的床前。

輕輕掀起白色的帳紗，終於看到了心裡惦記著許久的人。只是一眼，安雨辰便忍不住心疼了。

秀美的雙眉緊皺著，看得出來睡得極不安穩。精緻的小臉兒瘦了一圈不說，臉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興許是自己碰的。睡著了雙手還緊抓著被子……被子啊，這大熱天的，蓋著那一床被子居然察覺不出熱來。床邊放著繩子，大小和手腕上的勒痕一般，可見白日里定是被綁著的。

一定是個惡夢吧，一陣陣痛苦的**聲自唇瓣溢出，晶瑩的淚也一滴接著一滴流出緊閉著的眼。

安雨辰不忍再看，強忍著將公主帶走的衝動，離開了床邊。

「我放不下她！」頭埋在樓暻淵胸前，安雨辰小聲說。雖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可她實在是做不到。

「那就殺了她。」一了百了！

混蛋大魔王，就不能說「那就救了她」嗎？考慮問題的方式太反人類了！

「真的不能救她嗎？」抬起頭，充滿希冀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沉默了。

葉子給她科普了關於皇后和國舅的種種劣跡，手段之殘暴恐怖，聽了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所以那時大魔王才在第一時間將她拖走，不想讓她出現在國舅面前，之後也不想讓她摻和公主的事。

縱使明白他一心想保護她，可她還是想救這個小女孩，如翠竹一般大的孩子。

最後樓暻淵的回答是，直接將她帶走……

一夜未眠的安雨辰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才閉上了眼，完全沒想過她再睜開眼時已經到了霧夕城。

一臉茫然地望著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完全摸不清頭腦。

「葉子。」葉子有來吧？青蓮有來吧？她怎麼又被樓暻淵扔這兒來了？

「主子。」葉子推門而入，捧著洗漱的盆子，放在盆架子上。隨手給安雨辰一個信封。

「我怎麼會在這裡？」

「是爺帶您過來的。」

「我當然知道，但為什麼？」樓暻淵神經抽啊！

「屬下不知。」影子聽令辦事，從不問緣由。

深深吐了口氣，打開信封。把她扔這裡之後，大魔王回屠日樓睡大覺去了。

真是的，難道是嫌她占著他的床太擠？難道她最近肥了？

「葉子，我最近胖了嗎？」

懷疑自我的疑問惹來葉子一白眼：「主子您就是一天吃五頓飯也胖不起來！」

「那樓暻淵是要幹嘛？逗我玩兒呢！」明知道她放心不下樓淑徽，卻還把她送出了城，是鐵了心不想讓她管那事兒呢！

「主子，爺從來不逗人玩！」一點兒幽默細胞都沒有的葉子冷冷地說。

「葉子，送我回去！」她要救樓淑徽！

「主子，爺將您送出來，代表他有自己的打算，您還是不摻和比較好！」這主子，完全沒把她說過的話放心裡啊！

「難道我不摻和這件事，國舅和皇后就會放過我？不可能的啦！我把凌婉秋擠走了，忘了嗎？我把凌婉秋成為十九王妃的夢打碎了，直接造成國舅拉攏樓暻淵的計劃破滅。所以他們根本不可能放過我！」既然被修理是遲早的事，不摻和浪費了！

「您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知道危險還拚命往前沖，攤上這種主子，爺真可憐！

「所以你帶不帶我回去啊？」

「不帶！」十分嚴肅地拒絕！

葉子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她自己又不認識路，似乎安雨辰只能等著看了，看樓暻淵到底想幹嘛。每日里，影子都會從皇城傳來樓暻淵的消息，但除了第一天他有進宮替她「告假」之外，就一直窩在屠日樓里看書。

「你剁的冰不夠碎。」盯著碗里的冰沙，安雨辰不滿地說。

葉子皺眉，揮刀。

「還是不夠碎！」

再揮刀。

「不夠！」

揮刀。

「不夠！」

這次葉子不動了。「主子，已經化成水了。」

「換！」

葉子默默地換來一大塊冰，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六塊了。

手指不斷地敲擊著桌面，安雨辰想看看葉子幾時會忍不住爆發。可不知葉子是沒脾氣還是真能忍，剁了幾十遍還堅持著。

當葉子換來第十三塊冰的時候，安雨辰無奈地放棄了。

「小葉子，你看不出來我故意找你麻煩嗎？」

「是屬下沒能達到主子的要求。」

聲音沒一點兒火藥味兒，看來她想把葉子逼瘋、帶她回皇城的計劃是徹底失敗了。

「算了，你去換衣服吧。」

無聊啊！樓暻淵不在，染墨沒跟來，青蓮也留在皇城裡，就她和只有一個表情的葉子在這裡，才兩天她就要長霉了。

不知道大公主怎麼樣了？心裡雖是極擔心，卻也沒辦法。這樓暻淵也真，每日里傳來的消息，就不能將大公主的也加上嗎？

唉，卻不知這類似軟禁的日子何時才是個盡頭！

夜裡，安雨辰對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發獃，葉子安靜地站立一旁，兩人完全融入了四周寂靜里。

突然，兩個黑色的影子從天而降，其中一個影子身上還扛著個大包袱。在安雨辰還沒反應過來時，影子將包袱放在地上，然後消失了。若不是地上留著個大包袱，安雨辰會以為剛剛是自己一時眼花……

「葉子，打開！」看著那包袱的形狀，心裡莫名一陣激動。

葉子依言將包袱打開，露出來一張蒼白的小臉。果然，是樓淑徽。

「快，抱屋裡去！」

那個殺千刀的大魔王，果然沒讓她失望啊！

葉子端來熱水，安雨辰小心翼翼地將樓淑徽的臉和手擦拭乾凈了，又將她身上的臟衣服換下，才給她蓋好被子。

看著臉上、手上的傷，還有衣服上的血跡，這個孩子應該是自殘想要尋死。

安雨辰微微嘆了口氣。是個女性，遇到那種事兒心裡都會收到巨大的打擊。若是有人可以傾訴、排遣，不會造成那麼嚴重的問題。但大公主既沒了生母，皇后那兒又容不下她，心生絕望也不難理解。

她是不想管閑事，她不管的是國舅、皇后和皇上之間的事，但她想救這個女孩兒。

這時，樓淑徽微微轉醒。一看見安雨辰，便止不住流淚，一頭扎進了她懷裡。「安老師，嗚……」

「大公主別害怕，老師在這兒，誰都不能欺負你！」

「嗯，皇叔說了，老師會保護我的！」

「當然，你是安全的，沒人有能欺負你！」

「嗯！」重重點了頭，壓抑多日的痛苦似乎終於有了一個出口，樓淑徽在安雨辰懷裡失聲痛哭。

安雨辰只輕柔地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著，任由她發泄。

哭了許久，累了，在安雨辰懷裡睡著了。小心地將樓淑徽放到床上，擦乾了她眼角的淚，安雨辰覺得大大地鬆了口氣。

看來樓暻淵早做了這打算，先把她送出城，再將大公主偷出來。大公主的精神看起來也好多了，至少能認出她來，不會見到人就亂叫亂扔東西了。

「還是爺想的周到。」葉子說。

「嗯，我會好好謝謝他的！」

接下來幾日，安雨辰安心地陪著樓淑徽，和她一起吃飯睡覺讀書寫字，從不讓她一個待著。這種時候就得有人在她身邊陪著，她才會有安全感。而安雨辰也不急於問她那些傷心事，若是她想說，自然會說出來的。

當樓暻淵到來時，安雨辰正帶著樓淑徽泡澡，泡澡可是安雨辰一大愛好，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順便可以讓樓淑徽放鬆放鬆。

得知大魔王到來，兩人趕緊起來、換上乾淨的衣服，出去迎接。

安雨辰自然是一臉開心，樓淑徽雖然有點兒害怕，但也不至於像以前那樣看到皇叔就想跑了。

「謝謝！」

對於安雨辰面帶笑容的感謝，樓暻淵一點兒表示都沒有，連「嗯」都省了。

「謝謝皇叔救了我，兩次！」

「再過三日，本王會將你送回去。」一句話，打碎了樓淑徽臉上好不容易堆起的笑。

「樓暻淵你幹什麼呢？」安雨辰趕緊將臉色慘白的樓淑徽摟在懷裡。他就不能讓她感激維持久一點兒嗎？

「按照本王和皇上的約定，本王可以秘密將你帶出十日，如今已過了七日。」樓暻淵還不將安雨辰那點兒生氣放在眼裡。

「你跟皇上的約定？」

「否則你以為大公主的失蹤不會弄得天下大亂？」

也是，公主在皇宮了不見了蹤影，肯定會引起騷動。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樓淑徽流著淚說：「我不要回去！」

「這種事本王幫不了你，你得靠自己。」樓暻淵還是那句話。

「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樓淑徽搖頭，情緒激動地說。

「徽徽，你要振作！你不能被他們打敗了知道嗎？」這孩子好不容易剛緩過來，樓暻淵一出現就打破了。

可樓暻淵說的沒錯，若是樓淑徽沒辦法自己邁過那個坎兒，誰也沒辦法保護她一輩子，她必須自己堅強、振作！

「安姐姐，你要救我啊！你幫我求求皇叔吧，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做這個公主，我不要啊！」說完，樓淑徽身子一軟，暈在了安雨辰懷裡。

「徽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