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故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故事

老樹精愛不釋手的東看看西望望,身影在那些個禮物中間不停的穿棱,直到每樣都摸了不下百遍這才記起我還在一旁干晾著,他不好意思地道:「兮兮啊,這少說也有千件珍玩,是不是太破費了些?」話是這樣說,他還是很盡責地如只雞媽媽將身後的寶物護得嚴嚴實實,一雙大眼轉來轉去,生恐被人搶走似的。

我失笑道:「怎麼?嫌破費啊,那我只好免為其難地收回幾件吧。」

老樹精臉垮下來,「哪有這樣的。」

「你一向勤儉持家,我怎能不尊重你?」

老樹精抿上了唇,後悔地想一頭撞死。

我挑眉,抬了抬下巴,沖著那些個物件,點道:「那就把那件東海夜明珠,還有冰玉如意,以及……」

「不行,不行。」老樹精急得雙手亂擺,上躥下跳地去護那些寶貝。

我頓住,繼續挑眉笑得邪肆,「或者,你來挑?」

老樹精望著滿目華光,躊躇了半晌,終於做出一副英雄斷腕的悲壯表情點了點頭,然後,他的身影開始穿梭,「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嗯,這個……」

看他不停的點,我眉毛顫了顫,愕道:「都是不要的。」

「不,」老樹精連忙澄清,「這些都是我喜歡的。」

「……挑你不喜歡的。」

老樹精的目光在滿地的珠光寶器上流連來流連去,眉毛是越來越糾結,越糾結決定是越難下,看著這些個心頭肉,最後他一咬牙,弱弱地指著最邊上的一個箱子道:「……那個,可以嗎?」

我嘴一咧,失笑道:「你可真會挑,那個是用來裝珍寶的箱子。」

老樹精一拍腰板,「嗯,我不要的就是它了。」

我保持著沒有溫度的微笑,他在我的笑意下漸漸地低下了頭,不過,他沒有不好意思太久,就將所有的物件珍玩統統地裝入了他的無底樹洞。

「兮兮,你真的只是來給我送禮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又摸了一把額頭上因干體力活累出來的汗,老樹精一臉諂媚地笑道。

我坐在樹根旁,無聊地揪了一把狗尾巴草,愛理不理道,「你以為嗎?」

「……」

老樹精抱胸,將我打量了幾遍,忽地恍然大悟地一錘手心道:「嗯,瞧這怨婦失落樣,應該是來避難的沒錯!」

我額角抽了抽,拿眼斜他:「何以見得?」

老樹精高深莫測的一昂頭,形象瞬間高大起來,「我看出來的。」

「有這麼明顯嗎?」我摸著自個下巴納悶,手中無聲地多出了一面小鏡子,我對著鏡子左照右照,鏡子中映照出來的還是我那張看慣了的臉,怎麼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哪裡寫著「避難」二字?

老樹精將我手中的鏡子扒拉開,大臉伸了過來,嘻嘻笑道:「別糾結了,與其自己想來想去想不透,不如與我說一說,念在往日的交情上,我一定會不遺餘力,說不定真能幫你呢?」

我有點心動。可是,心中深處糾結的問題,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更別說轉述給別人了,念頭也只是轉了一轉,便被我打消。

老樹精見我欲言又止,猶豫了半天也沒講出個所以然,他眼珠子一轉,又道:「兮兮啊,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麼難題?」

我:「……」

他摸著下巴開始琢磨,半天後,忽地靈機一動,跳到我的面前,道:「還是兮兮啊,你終於抱上了金大腿?」

「……金大腿?」我慢半拍的重複了一句。

老樹精卻像是被點中了興奮穴,眼睛火熱起來,「這回我肯定沒有猜錯,嘖嘖,若不是抱住了金大腿,以你一窮二白的身價哪能一揮手就送出這麼多闊綽的禮物?」

我摸了摸下巴,點頭道:「按你這麼說,金大腿也沒錯。」

老樹精立時兩眼發綠,「快說快說,那金大腿是誰?」

我砸吧了下嘴巴,道:「魔族太子。」

「……」老樹精半天才回神,「……魔族……太子……」

我點頭,證實他沒有聽錯。

老樹精又開始發怔,半天,道:「當真?」他還是有點虛幻,不敢相信。

我再次點頭。

老樹精半天沒說話,抱著胸來來回迴轉悠了一百二十圈,讓我的眼都開始抗議了,「你別轉了好嗎?眼暈!」

我沒好氣地打斷他。

老樹精聞聲止步,他想了想道:「所以你是來避難的?」

怎麼又是避難?!我不滿,很不滿,於是,我也沒將怨氣壓著,直接表達了出來,「誰說我是來避難的?我哪裡有難用避的?!我馬上就要與魔族太子大婚,到時魔界舉族歡慶,我高興還來不及,用得著避難嗎?你才避難呢!你最喜歡避難啦!避難避難,避難你個妹!」

老樹精氣勢一收,縮了縮脖子,控訴道:「就算是我措辭有問題,你也不用發如此大的脾氣吧!」

我一窒,心中騰起的無名火,驟息。盯了他兩秒也懶得再與他理論,甩甩手走人。

走人自然不是離開迷蝶谷,從內心深處,我還是有著抗拒,總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吧。做著很沒出息的鴕鳥,我在那棵幾乎佔據大半個山谷的老樹精旁邊隨手一揮,一間簡單的小茅屋就這樣憑空出現,接著走了進去,然後響起一聲「砰——」門關上,將外界以及老樹精一臉的擔憂隔絕。

沒過多久,我瞪著眼躺在床上數綿羊,也就數了三百來只,門被從外叩響。

「兮兮,我知道你沒睡。」

門外是老村精,就算不用看,我也可以想像出他一臉擔憂的神情。心中一暖,門自動開了。老樹精走了進來,他沉默地坐在一旁,一直沒開口。

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無數顆星辰爬上夜空,一閃一閃地,發出靜謐安祥的光,那光輕輕柔柔地從窗外落下,散了一地,如碎銀般,閃著銀輝。望著如此的夜色,身旁是一聲不吭陪伴的老友,心也很容易的安定下來。

我嘆了口氣,道:「你說得沒錯。」只是嘴硬,不願將「避難」如此丟臉的兩個字說出來罷了。

老樹精也不意外,「兮兮,我想跟你講個故事。」

我眨了眨眼,雖然覺得他來我房間坐了這半天不可能只是閑得無聊,只想與我分享一個故事,表現他的口才這麼簡單,我沒有拒絕,「好聽嗎?」

老樹精嘆息道:「或許好聽,也或許不好聽。」

「那到底是好聽還是不好聽?」

老樹精再次嘆了口氣,他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望著天上被星光遮掩而暗淡無光的月牙,絮絮道:「這要看聽故事人的心境了。」

我沒吭聲。

老樹精頓了一會兒,緩緩地將故事講了起來。他講得很輕柔,就像潺潺的流水,雋永而又寧靜,又有著莫名的哀傷。

「大約六百多年前,有一個美麗的山谷,山谷中有一棵千年的老銀杏,那老銀杏活了千把年,心想著,就算哪天枯萎了也就枯萎了,沒人會知道在那美麗的山谷中,曾經有著那樣的一棵千年老銀杏。」

原來是在說他自己的故事,我暗暗的翻了白眼,沒過多久就開始打哈欠。

老樹精還在講著。

「直到後來,不知從哪飄來了一縷很虛弱的魂魄……」

我打到一半的哈欠頓時頓住,想要沉睡的耳朵下意識地支了起來。

「那魂魄很虛弱,弱得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可是,帶她來的那位天神卻還是像守護珍寶一樣地將她守護著,他日夜不離,一守就守了三百年,我便靜靜地看了三百年。」

我的心揪了起來,原來,他是一位天神。

老樹精掉頭回來,呲牙一笑,「你一定想知道他是誰吧?」

「你肯告訴我?」以前可是威逼利誘了不下千次,老樹精可是寧死不屈的不肯吐漏隻言片語的,就算我旁敲側擊,也依然無果,今天怎麼就轉了性了?我不由得狐疑起來。

老樹精笑了笑,他又轉了頭去,將目光投向遠方無盡的夜空,「他曾對我下了咒語,所以,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沒辦法告訴你。」

我很失望,又不死心:「如果破咒會怎樣?」

老樹精再次沖我眨了眨眼,接著又沉默地將目光投向黑暗,他搖頭道:「不知道,我沒試過。」

我抓了抓頭皮,「那故事還講嗎?」

老樹精輕輕一笑,聲音如潺潺流水,繼續不急不徐地講了開來,「後來,那位天神因為有事不得不離開,他在臨走時使用自身神力將我點化,也是從那時起,我終於坐化成了人形,他便將守護你的責任交給了我,可是我初化人形,法力低微,還不能離開這個山谷,眼看你魂魄雖然經過那位天神三百年的凈化和修復,但是,又受到人界天然濁氣的侵襲,那時你的魂魄之力已經越來越虛弱,我沒辦法幫你,真的,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如果那位天神再不出現,你很可能就會被濁氣同化,化身魔物,我只得破釜沉舟,激你走出山谷。」

想起往事,老樹精不自禁的輕顫,生出無盡的后怕來。

「那時,那位天神將整個山谷封在結界中,不讓天庭諸人發現,可是,讓你出去,很可能會給你招來禍端,自從你離開后,我就一直的祈求,祈求你夠機靈可以躲過天庭的天眼,也祈求你走出結界引起的波動能讓那位天神知曉,他能夠及時的找到你,及時的幫你渡過難關。」

「你說得那位天神是淵亭。」我心中陣陣隱隱的鈍痛。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老樹精口口聲聲的天神就是淵亭,是他,一定是他,想起相遇后他將我鎖在項墜里,以及那些滋養我魂魄的仙元白霧,以及……別無選擇地,他將我煉化為魑魅……所有的一切,就如散落的珠子,終於找到了一根線,可以連串起來。

只是我的心為何還會如此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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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之問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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