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運之味
初夏的哈城，每個街區都飄蕩著香雪蘭的香味。
這種原產於非洲的小花，卻在這個北方小城備受推崇，大概是因為這個小花的名字，給了冰雪小城的人們某種精神上的鼓舞。
香雪蘭，顧名思義，是一種能把冰雪都染香的小花。
上午的陽光很好，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抱著一盆淺粉色的香雪蘭走出花店。這場景很美，說不好到底是花的顏色襯出了女孩的甜美，還是女孩的笑容襯出了花的嬌艷。
女孩把頭埋到花朵之間輕輕嗅著，長發順著嫩綠的花葉間滑下，像一道黑色的瀑布。香雪蘭的香氣濃郁而不媚俗，聞起來很舒服。甚至這花香還有安神、消除疲勞的功效。但是女孩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嗅到一種連花香都遮掩不住的味道。
不管你信不信命運，秀娟兒信。
說不清從幾歲起，她隱約地感覺到，每個人的身邊都圍繞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東西。那些東西就像某種線索，又像某種應力，會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影響到人們的行為，影響事件的進程，使得事情向既定的方向發展。
她認為這種感覺就是命運。
她似乎能感受到，命運像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冥冥之中操縱著每個人。
秀娟兒相信自己對於命運有著超乎常人的感知。譬如說，每當她嗅到甜美的命運氣息，都能循著源頭找到一個萌軟的小帥哥；譬如說，每當她嗅到酸腐的氣息，都能從附近找到一對兒鬧彆扭的情侶。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的味道很陌生，甚至沒用辦法用一般的嗅覺通感來描述。如果硬要描述的話，那應該是一種厚重的、與自己的命運緊密相連的味道。
……
王大少出了阿瑪尼，將身來到大街前。
身後跟著一身Jeep行頭、戴著墨鏡、背著登山包的彭大師兄。
按照王大少爺的說法，大師兄既然相信自己，肯跟著自己出山，那自己就不能虧待了大師兄。加上彭波從山上帶出來的衣服太過寒酸，所以他堅持要給彭波買幾套新衣服。
王大少爺覺得，像大師兄這樣的冷峻硬漢，就該穿得硬漢一些。所以他第一站帶彭波來到了商場，要給大師兄買一套黑西服，配上Ray-Ban新款的拉風墨鏡。
看到彭波對鏡子里的自己似乎不太滿意，王大少爺解釋道，墨鏡是為了遮住大師兄兩條頗具搞笑色彩的眉毛和笑起來的眯眯眼，義大利名匠設計的黑西裝是為了襯託大師兄倒三角的完美身材。
彭波雖然在山裡住了二十年，卻不代表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野人。他呵呵地笑了一聲，指出了王超意圖把自己打造成黑衣保鏢的險惡用心，拒絕了讓自己Cosplay黑衣人的要求。
「我就是有點想念以前屁股後邊跟著的保鏢了嘛。連穿件衣服都不肯，太小氣了。」王超嘟囔道。
無奈之下，王超只好帶彭波去品牌店買了幾套正常的衣服。但是墨鏡卻在他的堅持下被留下了。
下一站，王大少爺去了GAP店，去買了幾套休閑裝，用來補充自己前幾天在冒險中的消耗。
刷卡付款的時候，大少爺看著自己的私人信用卡餘額上的7個0，很欠揍地感嘆自己以後只能省吃儉用勒緊褲腰帶度日了。
彭波有點疑惑：「你們CT集團不是破產之後所有資產都被清算了嗎？你哪裡來的錢？」
王超推了推金絲眼鏡，認真地說：「你沒聽說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現在的這個情況對本少來說已經算是窮困潦倒了。」
話雖然這麼說，王超眼中卻也露出疑惑。在CT集團資產清算那幾日，自己的信用卡明明被同時凍結了。當時的自己，除了一個登山包之外身無長物。可就在幾日之後，銀行卻突然告知，自己的信用卡可以再次正常使用。這……確實很奇怪。
疑惑歸疑惑，王大少爺還是本著「有錢不用是笨蛋」的原則，開始了自己的大採購。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燒包的樣子被幾個人看在了眼裡。
因此，當穿著米黃色的新款休閑西裝的王超帶著大師兄招搖過市的時候，自己身後已經多了幾條尾巴。
「這個眼鏡定位的精度根本不行啊，最多只能精確到方圓五里的範圍。要在這麼大的範圍內找到一個人，而且連這個人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王大少的目光透過消失了坐標的紫色光點，望著日光閃耀，人流如織的哈城大街，心中升起一股無力的感覺。
「沒得事，慢慢找總能找得到。你不是很順利就找到我了嘛。」大師兄說。
「你當時那麼扎眼，當然一眼就能被看到。再說我為了找你，差點死山上，這可一點都談不上順利！」
「既然你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就先跟我走一段吧。」彭波呵呵地笑著，他被墨鏡遮掩著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
「喂喂，慢點，等等我！你到底去哪兒啊！」大師兄在前邊健步如飛，王大少在後邊一路小跑勉強地跟著。他倆離開中央大街，一路往北邊走去，穿過了無數的大小巷子，穿過了一片小樹林，來到一幢廢棄的二層小樓背面。
「你帶我到這裡做什麼？誒，這裡怎麼這麼臭？」
定睛一看，王超感覺自己走進了的某個恐怖小說里場景。地面陰暗，潮濕，布滿血痂一樣的紅色固體。角落裡堆滿飲料瓶、塑料袋，腐爛的食物和人體排泄物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刺鼻味道。
「大叔，你不會是急著找地方便便所以才走這麼快的吧！唉，你不知道便便可以去公共廁所的嗎？你看看，牆上還寫著『此處禁止大小便』呢！嘖嘖，下邊這一行寫得更狠，『此處拉屎撒尿的人木有小JJ』……」王大少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讀著並不存在的標語。
……
就在王大少唧唧歪歪地想要拖大師兄離開的時候，秀娟兒已經跑了起來。
陽光在背後，風在背後，長發飄蕩在背後。她抱著一盆花，跑得飛快。
剛才，她嗅到了命運相連的味道，聽到了呼喚的聲音。那種味道和感覺越來越強烈，似乎是某個命中注定的人或事，正在向自己臨近。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群狂奔的野馬，踏著初春的牧草，由遠及近地向自己狂奔而來。轟鳴的聲音越來越大，連大地、天空都開始跟著轟鳴起來，連自己的心臟都開始顫抖起來。
她曾經無數次地感知到命運的力量，但在此之前，那種感覺都是若有若無的，甚至當自己定下心想要仔細感受的時候，那種感知就會消失。命運從未像今天這樣直白、強烈地向自己昭示一件事情。
可是，就在她懷著緊張不安的心情等待那個人或者那件事的降臨的時候，那種感覺卻漸漸變淡了。就好像馬群打著呼嘯調轉了方向，帶著隆隆的轟鳴跑去了遠方。
「不行，不能這樣……」一種空虛不安的感受折磨著這個女孩。她不清楚，如果自己不趕快跟著這種感覺追上去，這種感覺是不是會一直減弱，直到徹底地消失。
她沒有遲疑，連忙向著自己感覺到的方向走去。她走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自己奔跑起來！
然而她卻不知道，在奔跑中，一張卡片狀的物品從她的口袋中滑出，像一隻蝴蝶，消失在她身後的風裡。
……
戴著墨鏡的大師兄顯得又帥又冷酷。他沒有搭理唧唧歪歪的王大少，而是扭頭對著身後的方向，冷冷地說：「跟夠了吧？出來撒。」
回答他的不是幾個小嘍啰的呼喝，而是一聲槍響。
彭波略感意外，身型展開，護住了王超。
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的話，彭波可以運起自創的青蓮身法，輕鬆躲開，可是王超在身後的話，自己只好辛苦一點，充當一次肉盾了。
還好開槍的聲音並不大，看來對方用的應該是小口徑的左輪手槍。這種槍的穿透力並不強，自己作為四品高手，內氣已經可以護住部分身體，抵擋起普通子彈並不困難。彭波內心稍定，輕吼一聲運起內氣，左腳踏地，右手並指成劍。力道順著彭波踏地的左腳傳到髖部，再到右肩，再到右臂，最後所有的力道集中在了右手指尖。
只見一對手指流星般自下而上彈射出去，劃破空氣，發出「哧」的一聲輕響。
正是青城「風火劍」的第一式：「追星式」。
子彈高速旋轉著，直直地朝彭波飛去，直到它遇到兩根手指。
那兩根手指呈淺麥色，看上去並不算粗壯，也不算結實，可是當子彈抵到兩根手指的指尖之時，它卻只能在指尖前徒勞地摩擦著，旋轉著，燙紅了空氣，卻不能再前進分毫。
王超被槍聲嚇傻了，他在彭波的身後，自然看不到，子彈與彭波的手指間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淡青色氣流。他只是看到，下一個瞬間，距離自己腦袋不到兩厘米的牆上多了一個彈孔。
王大少爺心頭一顫，靈光一閃，雙手抱頭，「噗通」一聲卧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