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銀霜（中）
銀霜歌，那是人間最大的教坊，人間最可以逍遙快活的地方。坊內的歌女都是人間最美的女子，並且據說那裡並不是有錢就能進入的，在那裡聽歌看舞的人都必須是七界間有背景，有地位的人。是的，不只是在人間，很多仙神驕子到洛陽城之時也不忘了去銀霜歌聽一聽那些美人的歌聲。
據說銀霜歌是由一位叫做銀霜的極其美麗聰穎的女子創建的，那女子如今也是坊內最負盛名的歌女，只不過銀霜幾乎從不露面，也就是幾年前她出演了一回，便再也沒有在世人面前展現風姿。這神秘的傾城女子更是引得人們紛至沓來，就為一睹她的絕色風采。
可是……他們全都失望而歸，哪怕是以武力相逼。
由此，那銀霜就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吸引著無數男子，好似一襲永遠也揭不下來的曼麗青衣。
銀霜歌有三座高大卻又不失精緻的殿房。為首的羽歌台就是那些最美歌姬演唱的地方，此刻，在這銀霜歌最為著名的羽歌台殿中。一個書生模樣的清俊男子正坐在最遠的地方，他戴著一張白色的面具，看不見面具下的面容，神秘異常。手持一樽清酒，看歌里戲里的無盡人生，隨著動聽婉轉的樂聲回蕩，那些美麗的歌女也在盡最大的努力展現自己曼妙的身姿和舞藝。
「眾人～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啊～」
「在天願作比翼鳥啊～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茫茫無絕期啊～」
這時的戲台上，卻都是一些凄婉的小曲。
在羽歌台的第二層，那裡原本是重要客人的住所，從去年開始就逐漸荒廢了，成了歌女們化妝歇息的地方。
此時，那裡卻站著兩個女子。其中一個帶著紫色的面紗，看不清面容，可那隱約的朦朧之下，一定是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孔。
「霜姐姐，你看，他又來了。」那女子旁邊站著一個同樣漂亮的妙齡少女，看來也是這教坊的歌女。
而那帶著面紗的，就是那最美麗最神秘的教坊之主，銀霜了吧。此刻，她的雙眸正緊緊注視著那白衣白面的男子，目中很是迷離，卻藏不住噬骨的溫柔。
「小兮。」那女子的聲音清冷間瀰漫著綿綿的溫柔之意，「你說，我是不是和他很有緣呢？」
「霜姐姐……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他是一個沾滿鮮血的人，被人稱作黑白雙煞。這書生只不過是他戴著白色面具的時候。你和他在一起沒有好結果，他只會利用你。」那個叫做小兮的歌女急切地說。
「夠了！」銀霜輕喝一聲，打斷了小兮的話，「我也說過，無論他是誰，我都心甘情願。自從那次的風雨之後，我就註定，永遠也不會離開他了，哪怕這個世界崩塌。我不管他殺過多少人，我只知道，他是我最愛的人。」
「霜姐姐！」那小兮顯得很是無奈，好像再說些什麼似的。
「這件事，以後就別再提了。這是對你最後的警告，否則別怪我翻臉。」銀霜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很冷漠地說著。
「是……」小兮委屈地低下了頭。
銀霜久久沒有說話，她的雙眼依然在那書生身上停留，彷彿要把他的影子印在心中一樣。
隨後，她轉身，悄然離開。
在她的身後，小兮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只得幽幽地嘆了口氣。
「可憐世人痴情，卻不知情啊……」
星池間，流雲的眼神很是平靜。可在千蒼千夕看來，那犀利的目光猶如徹骨的寒冰。流雲只是默默注視著那個衣著華麗的少年，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時間，氣氛很是緊張，天地寂靜，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啊，啊！雲公子。那個，我也是一不小心才掉下的啊，那個，你不要，不要見怪。」千蒼千夕很是尷尬地撓了撓頭。看著流雲憨憨地笑道，說是憨憨，不如說裝出了一副憨厚的模樣。
「你是從何時在樹上監視我們的？」流雲也是淡淡一笑，似乎沒有絲毫的生氣樣子。
樹上，花舞捂著嘴唇，很是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切。在她的懷中，那小黑卻閉著眼睛，慵懶地躺在他的懷中。
流雲依然默默看著他，那眼神如同沒有絲毫波浪的湖水，讓人不敢與之直視。
千蒼千夕更是如此，畢竟他這麼多年一直躲在暗處監視著別人，還沒有嘗過被發現的滋味呢。
這一刻，他很是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覺得被看得全神不自在。
「啊！我嘛，剛剛到這裡來的，看見那池子里那麼多血跡和屍體，這，這不是太驚恐了才掉下來的嗎？」千蒼千夕撓撓頭，裝出一副強笑的模樣。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流雲的眼神忽然露出一絲精芒，令千蒼千夕打了個冷顫。
「這個，這個不是剛才那個仙界的……」他想也沒想地開口，忽然間頓住了話語。
「哈哈！哈」樹上，花舞掩口輕笑，「他真是個傻子。」
…
天地又陷入了一片寂靜，千蒼千夕的額頭之上已經有了幾縷細密的汗珠。
「為什麼要跟蹤我們？」流雲依舊輕笑著淡淡聞道。
「這，那個……」千蒼千夕一時間噎住了語頭，在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同齡的少年對面，他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片恍惚，似乎要失去了意識一般，根本無法想出對策，這人果然跟以前沒變，還是那麼聰明。千蒼千夕心裡嘀咕。
見他不說話，流雲也沒有逼問的意思，依然淡漠如水地看著他，彷彿要看透他一般。
「你是神界那頗有名氣探查手千蒼千夕？」過了一會，流雲忽然開口。
「你！你怎麼知道的？」千蒼千夕大驚，面容剎那間煞白事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他還記得過去不成？
「是人都能看出來，一身不入凡間的華麗衣袍，年紀輕輕，一直尾隨我們之後，而我們卻從未發覺你的存在。這樣的特點加在一起，不還只能是最近那叱吒風雲令無數人咬牙切齒的千蒼千夕？」流雲笑道。
「啊，啊，雲公子真是有智慧，有智慧。」不知怎麼的，千蒼千夕忽然鬆了口氣，忽然間，他借著暫時流雲眼神的一松，那種壓迫感消散了些，一道靈光閃現。
「對了，對了！雲公子，我到這裡來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啊，我又不認識你是不是，我到這裡來唯一的目的就是跟蹤那傳說之中的仙界天驕青嵐啊！」千蒼千夕得意地說道。
「你到這裡來，不是為了跟蹤青嵐吧，聽他說他到這裡也是為了你……且他說他知道你有到這裡來的理由。那麼你到這裡的目的就不可能是為了青嵐，因為天命捲軸逐漸沒落，你們那身在華貴宮殿的人不可能忽然為了它專門到這裡來。那麼，你就不可能知道青嵐會來碧星園。」流雲搖了搖頭。
「這……」千蒼千夕感覺智商又被碾壓，頓時生出一股氣來，「我到這裡來關你什麼事？」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尊貴的身份。
「你到這裡來，是為了我吧。」流雲沒有管他，而是笑著開口。
「什麼！」剛剛松下的氣又提了上來，他一陣趔趄，險些摔倒，難道，他還是記得，兩年前的點點滴滴？
「妖界隕落，你這個無所不入的探查手肯定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這也讓神界必定成為第一個知道此消息的人。至於聽到蘇暮要去盤龍谷找我的消息也不為怪，不是么？」流雲一直淡淡笑著，這一次語氣間卻很是迅速，說完了便緊緊盯著千蒼千夕，似乎在炫耀一般。
「雲公子，你，你也太神了吧。」千蒼千夕驚呆得長大了嘴吧，心裡一陣發毛，朝著流雲一拜拳，「不過，這也是我的使命啊，還望公子不要見諒。」
「不要見諒？」流雲一怔。
「啊，不不不，是見諒，還請雲公子見諒。」千蒼千夕嚇了一跳，急忙喊道。
「我現在還有正事要辦。」流雲嘆了口氣，說著他頓了頓，「樹上那位姑娘也下來吧，你的隱身法可比人家差遠了。」
隨著一陣淡淡的幽香，似清黃的花瓣紛飛間，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
「雲哥哥真是神機妙算啊！佩服佩服，不過我可是剛來的啊，提前說了吧，我是專門來找你的，半路遇到了這個傻子。」花舞嫣然一笑，迎著流雲的目光笑吟吟地開口，那聲音如夜鶯一般，卻多了些甜美，給人很容易接近的感覺。
流雲注視著那個少女，那少女肌膚嫩白如雪，頭上插著一隻野菊花，她一襲淡黃色的衣裳，那衣服處還有很是熟悉的蝴蝶花。黑色的秀髮迎風飄揚，很是美麗動人。那手腕上還戴著一個黃色的手環。在她的身邊，讓人隱約看見花形飛舞。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懷中還抱著一隻遍身黑色的小貓，那貓的眼睛卻是耀眼的白色，一直在看著他，儘管是個畜生，卻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那眼眸格外溫和。
「喵～」那貓輕叫一聲，竟從花舞懷中掙脫出來，飛撲到了流雲的手中，拱進了流雲的胸脯。
流雲望著那隻小貓，一時間有些發愣，眼神很是愕然。
不僅是他，連花舞和千蒼千夕的眼睛都一閃而過一絲黯淡。
「小黑……回來吧。你還什麼都不知道……」花舞輕輕嘆了口氣，向著那貓呼喚著。
可那隻貓似像是回到了久違的家一樣，再也不肯回去了，竟伸出血紅的舌頭舔著流雲的手臂，很是幸福的模樣。
「哎！」花舞又嘆了口氣，平日的古靈精怪似突然消失了一般，眼神很是迷離。
「姑娘。」流雲眼光依然不離那隻貓，淡淡問道，「你是……」
「我叫花舞，夢幽花的花，青蓮舞的舞。」花舞瞬間清醒過來，笑嘻嘻地看著流雲。
流雲再次一愣，這兩個名字，他一個都不認識，只是那夢幽花，是否和夢幽谷有關呢？
「是黛姐姐叫我來的。」花舞輕聲說道。
「啊！」千蒼千夕忽然一聲大喊。
「你怎麼了？」花舞歪著腦袋看著他，有些奇怪。
「啊，沒！剛才掉下來的時候，太疼了！啊！」他繼續鬼哭狼嚎著。
「……」流雲眼神有些恍惚，他又回想到了那天，那個清朗的早晨，那抹不去的美麗背影和芬芳。
「她……叫什麼名字？」流雲有些尷尬地問。
「你還不知道呀！」花舞生出一個很是奇怪的表情。
「是啊。」流雲撓撓頭，「她不肯告訴我。」
「她叫粉黛。不過你，如今還是喊她聖主比較好，雲哥哥。」花舞說道。
「我明白了。」流雲的眼神忽然冷厲了下來，「青嵐被人抓走，你們也看見了吧。」
「是的。不過那人是無極宗最陰詭的天蛇，他搶走青嵐用的神術是那黑色阡陌，乃是天地禁術。我們如果貿然衝上去，恐怕……」花舞輕聲說道。
「嗯。」流雲點了點頭，「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去銀霜歌救人，雖然這肯定是一個圈套，但是我不得不去。」
「那好，我們既然來了，也就陪你一起去吧。」花舞嫣然一笑。
「花舞姑娘說的好。」流雲也是輕笑，隨後扭頭看向了千蒼千夕。
「啊，啊！那我去，我去！哈哈哈。」千蒼千夕很是尷尬地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