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銀霜(下)
不知過了多久。
此時的天空,已經漸漸由清白色轉向暗紅。是的,那在天上不可一世的太陽,就要慢慢落下維谷了。在那天邊,殘留的是無可奈何的孤獨,如同鮮血一般猩紅,像極了這個多情而殘暴的世界。如同一個垂暮老人最後的期盼與等待,那是他必然註定的命運。
一天的時間,已是映眼朦朧。
流雲三人行走在洛陽城泛黃的街道上。質樸而神秘的氣息充斥著那條街道上,一片夢幻,寂靜而幽遠。
「又是無極宗。」流雲冷冷開口。他的手上還抱著那隻小貓,那小貓似乎睡著了,睡得香甜。
「啊!難道,你對無極宗有過記憶嗎?」花舞一愣,隨即失聲叫道。
「我聽林天龍說過,那無極宗,就是引起碧星池暴動的罪魁禍首。」流雲低下了頭。
「……」花舞一時間有些失神,「無極宗的實力不可小覷,當年就是他們,硬生生地毀滅了我們的家園,聯合七界一起。」
「……」流雲沉默,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在他們的身後一直尾隨的千蒼千夕,一直沒有說話,他的臉上,竟一直是一副落寞凄苦的表情。
四下猶如寂滅一般,只有偶爾傳出那麼幾聲嘶鳴,它們朝著遼遠的天際,天的盡頭掠去,向著那殷紅如血的夕陽。
「奇怪,他跑哪裡去了。」忽然間,流雲輕聲喃喃。
「什麼?」花舞一怔。
「沒什麼。」流雲清了清嗓子,「你們看,那裡就是銀霜歌了吧。」他的聲音清朗地傳出。
三人頓時停下了腳步。
在他們的前方,一座很是清新的院子映入眼帘,走進院子,三座巨大而美輪美奐的新式榭樓拔地而起,讓人陶醉。那最前方的樓房上還雕刻著一片巨大的羽毛。
「那是羽歌台,是天下最美的歌姬表演的地方。而那旁邊的叫做聽雨閣,是為有背景有實力的人,仙,神供宿的地方,相當於一家最頂級的客棧,據說在那裡無時無刻都能聽到雨落凡塵的聲音。而那最旁邊最後面的是獨舞樓,此樓異常神秘,幾乎沒什麼人能夠進來的。」花舞解釋著,看起來她對這裡很是了解。
「我們就先在這聽雨閣中住下來吧,我有種感覺,天蛇就藏身在那裡!」花舞皺了皺眉。
獨舞樓中。一個很是寬敞甚至於可以和一座小殿室媲美的房間里。
銀霜仍舊戴著她那淡紫色的面紗,傾國傾城的容顏被悄然隱藏,露出一絲朦朧的美。
在她的身邊,一個渾身繚繞著黑色煙霧的鬼魅男子站在那裡,不用說,那就是無極宗恐怖的天蛇。
在他們的對面,一個少年模樣的人漂浮在空氣之中,他的身體全被黑紅色的煙霧包裹著。顯得格外妖邪。
那青衣之下……
正是青嵐!
流雲一行人進入了那聽雨閣,只看得那閣中燈火昏黃,與平常的客棧毫無別處。只是不時地傳出幾聲水落的聲音,宛若雨簾之聲。
「各位公子,小姐。你們是要在這聽雨閣中借宿嗎?」這時,一個衣著肅靜的女孩走了過來行了一個很是優雅的禮,朝他們問道。
「是的,讓小姐費心了。」流雲淡然一笑。
「哪裡哪裡,我們主人說了,今夜一定會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前來。哪成想是三位,不過沒有關係,我們還有兩間空房。您們看……」那女孩有些猶豫,她實在不清楚這三位之間的關係。
「這太好了。就讓他們兩個一屋,我單獨一間房就好了。」花舞倒是一笑,宛若初開的野菊。
「可是!」流雲一愣,有些猶豫,看了看身後的千蒼千夕,沒想到一直沉默的千蒼千夕也是瞪大了眼睛喊道。
「怎麼,你們不願意?要不,我和雲哥哥一屋?」花舞俏皮的露出笑臉,比剛才還燦爛。
「那,那倒不必了。」流雲慌忙擺手,「千蒼千夕,你說呢?」
「比起這個,若是我能和花舞小姐同房的話……」千蒼千夕撓了撓頭,露出一副憨憨的模樣,「哎呦!」
「喵!」不知何時,流雲懷中的小貓忽然醒來,輕輕地叫了一聲,瞬時怒目圓睜地看著千蒼千夕。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響徹四野。千蒼千夕定睛一看,花舞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哎呦姑奶奶,我知錯了還不行!我這就去喝雲公子睡,這就去!」千蒼千夕慌忙拉住還沒轉過彎來的流雲,快步向樓梯跑去。
「唉!你幹嘛啊!」流雲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身體卻不由自主跟著千蒼千夕靈魅一般的步調跑去。
「喵!」小黑也被千蒼千夕那股怪力震了下來,輕輕跳到地上,體態卻極其輕盈地蹦了蹦,又回到了花舞的懷中。
「噗!」花舞看到這樣啼笑皆非的場面,不覺掩口輕笑。
「哈哈,小姐,你也快上樓去吧。」那女孩也是忍不住笑了笑,朝著花舞鞠了一躬。
「好。」花舞點頭,隨即邁步優雅地走去。
在他們的身後,那如血一般的夕陽已經慢慢沉寂,不!是那最後一絲的光芒也快要消失了,不過,誰都知道,在不久的明天,太陽還會從另一端緩緩升起,將希望的光芒灑向這個世界,灑向人間。
誰又能知道,太陽在那一夜經歷了什麼呢?
在聽雨閣的一間小房子中,藍瞳和真尹居然也來到了這裡。
「師兄。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麼呢?」真尹眯著睏倦的眼睛,坐在床上,用手拖著腮幫子問
「今夜的月亮,一定別樣的圓。」似乎根本沒有理會真尹的問題,藍瞳望著窗外,輕輕地喃喃著。
月亮早已在天空中等待,等待著自己獨佔天空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來到的時候,月亮才驀然發覺,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聚集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星星,閃爍在這片凄冷的天空。
流雲也在那一刻望著窗外,望著那輪金色而朦朧的月亮,宛若一幅畫,一朵花,一位絕世的仙子。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一痛,一痛……
千蒼千夕倚在床邊,目光很是迷離,望著的卻是手中不知何時拿出的那枚戒指。那是一個純白的戒指,美麗無暇,卻蘊含著太多太多。
「千蒼千夕。」流雲忽然輕聲開口。
「怎麼?」千蒼千夕也是淡淡回應,看不出那嬉笑憨厚的模樣了。
「你說,這月亮為什麼會引起那麼多人的追憶和遐想?」流雲一陣恍惚,恍若夢中一般地問著。
「月不如人。沒有生命,只是凄涼的宮殿,荒蕪的世界,卻可以成為人寄託感情的工具。可憐月,也可憐人,可憐月不知自己被多少雙眼注視著,在每一個無眠的夜。可憐人,經歷過惆悵與悲苦之後居然還要用月亮來抒發情感,排空抑鬱。可笑之至。」千蒼千夕淡淡答道,語氣很是飄忽。
「你錯了。」流雲嘆了口氣,「其實,是人不如月啊,月有陰晴圓缺,也不過是世人的妄念。月本無心,是人強加上去的啊,有時我多麼想變成一彎月,永遠高掛天邊,聽一個又一個凄苦的故事。或美滿,或悲哀到終點。」
「哼!」千蒼千夕重重地冷笑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你累么?」流雲忽然開口。
「不累。只是疼。」
「哪裡疼?」
「心。」
……
「你去那獨舞樓幫我探查一番吧。可以么?」流雲低下了頭。
「曾經,你對我說這類話的時候,是以命令的口吻的。」千蒼千夕似輕笑著回答。
「……」流雲沉默,猛然間轉過頭去,那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一間房中,花舞獨自坐在窗邊,卻沒有望向窗外,而是看著手臂上的那個手環,在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雲哥哥,你和黛姐姐都變了,都變了……」她用沒有人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著。
「你說呢?小黑?以前的那個雲哥哥,經永遠不會回來了,是不是?」花舞一時失神,恍惚間望著面前那黑色的小貓,此時,它倒是極其安靜地趴在窗台上,白色的眸子凝視著花舞。
「哈哈!」花舞輕輕摸了摸那小貓細膩的體毛,「是的,他還是他啊,他永遠是我們的雲哥哥,那個九龍神土亮麗的少年。」她輕輕笑了笑。
遠方,在那無人涉足的蠻荒之地上,一個男子佇立在一塊青石之上,久久望著遠方。
忽然間,他的頭猛然抬起,看向那漫天的繁星,那星辰閃耀,像一幅幅神秘浩渺的天圖。
忽然間,在那就遙遠的天際,那天的盡頭,一束光慢慢閃過,照亮了一角天空,隨即又毫無徵兆地消失不見。
「東皇太一!果然是你。」那男子低聲喊道。那喊聲不大,卻有股無法形容的雄渾之勢劃過蒼茫。
無形的威壓席捲,一直蔓延到那天穹盡頭。在那原本黑暗而沉寂的天空上,有七顆閃爍的星星,忽然在那一瞬迸裂,而那殘留的光芒,在瞬間聚合到一起。鏈接成了一幅七星之圖。
「蒼茫七星圖,果然,你還是要喚醒那沉睡之中的蒼茫歌!哼哼…」那男子冷笑一般,周圍的巨石草木也隨著那冷笑強烈地震撼起來,猶如狂亂的瘋癲之勢。
那男子的身影,卻早就消失在了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