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雨（上）

夜間，子時。所有人都悄然睡去了，經不起時間的流連。天地一片靜寂，好似也陷入了沉睡一般。

在銀霜歌的最深處，那座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房子里。

在獨舞樓的最高處。

銀霜似乎也有些疲憊了，美眸自然地慢慢合上，然後又在一瞬間堅定了心神一般，掙扎著張開眼睛，望著眼前被黑霧籠罩的那個少年。

「就快要好了，哈哈哈，就快要好了，等那個所謂的仙界驕子的身體完全被阡陌幽魂控制！這樣，我可以一箭雙鵰，完成我黑色阡陌的最後一環！」旁邊，天蛇突然間放聲大笑，笑聲很是詭異。他的雙目血紅，似經歷了什麼劫難一般，妖邪異常。

天蛇望著眼前那早已被黑暗附身的青嵐，眼中忽地露出了些許的狂熱，「我的黑色阡陌，是這個世間最邪惡的禁術，那天我終於修鍊到了最後一步，卻發覺卡在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瓶頸之處！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讓這沒有等級為世人所唾棄的法術練成！直到我看見了他，那個仙界驕子的身體，他那被無月神火禁錮的身體，我終於明白了，只有這個世間最陰陽的兩面結合起來，才能使黑色阡陌大成！」

「而你這裡，哈哈哈，這破舊多年的獨舞樓，就是這個人間最好的煉化爐，沒有想到啊！你這個絕世的美人，居然會在間房子中祭祀月陽神力！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蛇放聲大笑，那笑聲很是肆意，很是癲狂！

「真的要這樣么？」銀霜的臉似顫抖了一下，脫口而出一般輕聲喃喃著。

「哼！銀霜，你不要忘了，如果你肯拒絕，肯放棄，我絕不會阻攔你，我從一開始就會自行離開，可你……真的捨得嗎？夜天門距離冥界只一步之遙，黑白雙煞身為夜天門之主，擁有高深莫測的法力，而且他人如其名，黑白面具晝夜更替，在白天的時候就會變成你所痴迷的那個白面書生，而在夜裡，卻在黑色的恐怖下一刻不停的殺戮著。你這個痴情的女子哪怕知道他的身世，也仍會為他付出所有，可敬，可敬！可悲，可笑！」天蛇沒有看銀霜一眼，只是自顧自地冷笑道。

「為了他，就算背上邪惡的罪名，就算墮入黑暗，我也不在乎了。就算捨棄什麼，我可以捨棄自己的所有。我才不管什麼孽緣與否。我也從來不管黑暗中的他是什麼樣子，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銀霜的嘴角輕輕抽動，終於是閉上了眼睛，一滴璀璨的淚珠從她的眼裡落下來，「只是，你真的可以，讓他，永遠地……變成白天的那個樣子？」

「我的黑色阡陌可以吸收天下至陰至邪之物，他黑白雙煞算得了什麼！只要我將他的黑暗之力全部吸食，他就永遠只會戴那一個面具了，至於讓他摘掉面具變成你一人的天殞，不也指日可待？」天蛇得意地大聲喊道。

「那他……可會有什麼損傷？」銀霜猶豫了一會，小聲問道。

……

天蛇沒有說話，那表情很是冷漠。

銀霜的手明顯抖了一下。

「黑白雙煞的身體有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互相干擾和排斥著，甚至於迷亂了心神，若是其中一股被吸走，你覺得他的身體和靈魂是得到了凈化還是損傷？」天蛇冷冷一笑。

……

「無知的人，總是會說些無知可笑的話來。」忽然地，在那房間之外，響起了一個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那聲音極其冷漠，似乎已經失去了人性的溫度。

與此同時，那大門竟在一瞬間被打開，卻沒有絲毫人影出現。極其的詭異，讓人心驚。

天蛇的臉在那一瞬扭了過去。

「你果然還是來了！黑白雙煞，為了你，我在這裡精心布下了一個足以困住痴情的世人的局。哈哈哈哈哈，我等你很久了！」天蛇的眼眸閃爍著極其冷厲的光。

「天殞……」銀霜一驚，萬般思緒衝到頭頂之處，她握緊了拳頭，站在那裡，又望了望冷漠異常的天蛇，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計劃很是完美，不過，卻有一個太大的漏洞，那就是你把自己的實力想得太高了。自傲的人，總會失去一切。」那聲音繼續幽幽傳來，彷彿就在身邊，卻難以捕捉它的影子。

天蛇的表情很是嚴肅，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著前方的黑暗，那被人稱作噬魂者和死神的黑色恐怖。

慢慢地，一團漆黑的煙霧繚繞進來，頓時瀰漫了整個屋子，使這個屋子愈發地陰暗了。忽地，從那黑霧之中，露出一幅漆黑的面具，只是一副面具而已。卻帶著極其詭異的氣息沖向天蛇。似乎整個黑煙就是他的身體。

「天隕！」銀霜失聲叫了一句。

「哈哈哈，就讓我領教領教，夜天門門主的黑煙滅魂術！」黑暗中，似有狂笑聲傳來。

就在這一刻，那大門即將關上的剎那，一個人影從屋子裡竄了出去。

聽雨樓，流雲依然沉浸在夢鄉之中。

「雲哥哥……雲哥哥……」依稀之間，恍若真實。

「雲哥哥，你為什麼不理我了啊？」

「雲哥哥……你看看我……再看看我啊！」

「雲哥哥……」恍惚間，一個美麗的影子映入眼帘，在她的身後，已然是一片火海。

「雲哥哥……你怎麼這麼傻……」

「嘀嗒，嘀嗒。」

「啊！」流雲大喊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息著。似拚命要拜託每個夜晚出現的噩夢，那些斬不斷的回憶。

「雲公子，你怎麼了？」花舞輕輕拍了拍流雲的肩膀，輕聲呼喚著，眼神很是關切。

在她的旁邊，千蒼千夕望著窗外，忽然輕聲喃喃著。

「你們聽，那雨落的聲音。這不是外面世界的雨，而是人們心裡的雨。」他的眼神很是迷離。

「嘀嗒，嘀嗒。」清脆入耳，恍若隔世。

…………

「什麼？青嵐正在被黑色阡陌的阡陌幽靈吞噬！」流雲大驚，一時間有些失色。

「我們快點過去吧，救人要緊！」花舞急忙說道。

流雲皺緊了眉頭，沒有絲毫猶豫，身子便消失在了昏黃的燭燈間，只留下一片殘影。

「這急速挪移身法，他居然已經如此爐火純青了。」千蒼千夕輕嘆一聲，不知在想些什麼。

……

獨舞樓內房。

那黑色的煙霧已經籠罩了整個房子，讓人恐怖得難以呼吸，再也看不清一絲一毫的東西。

銀霜用手遮住了眼睛，那緊閉的眸子間，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從那黑暗的世界中，緩緩傳出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

黑霧剎那間散開，逐漸在靠近大門的那一端聚攏起來，似乎成了一個人形。

那黑色面具依然清晰可見，透過那團黑霧。

銀霜睜開了眼睛，卻緊緊的皺住了眉頭。

不知何時，青嵐的身體早已消失不見，天蛇很是痛苦地捂著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好，真好！沒想到你居然踏入了地星天。不過，就算我還沒達到那個層次。不要忘了，我還擁有這個世界最陰邪的法術！今天，我們之間一定要有一個了斷！」掙扎著起身，他似狂笑一般，嘴角露出一抹猙獰。

與此同時，他的手中忽然幻化作一把血紅色的利刃，那刀刃很是古怪，甚至於讓人無法直視，因為那上面，不知流淌著多少鮮血！

「魂血刃？不錯。沒想到你連它都祭出來了，這可是天地的禁忌。」黑暗中，那聲音淡淡開口。

「你，難道就不是一個禁忌嗎？兩面的可笑魔鬼。」天蛇冷笑，隨後手掌處騰起一團紅球。

「就讓你見識一下黑暗的力量，血腥的力量！」天蛇瘋狂地大喊，他的眸子在那一瞬被映得通紅。瞬間，他的身體被血光籠罩，宛若一尊魔。一尊讓所有人心顫和恐懼的魔鬼！

黑色阡陌，這就是被稱作世間第一邪功的黑色阡陌，沒有等級，那是世界的禁忌，卻是永恆的虛無！

「黑色阡陌——混血斬！」一聲大喝！天蛇的手中出現了一把紅色的光刀，那光刃是由魂血刃和黑色阡陌法術融合而成，此刻頗有驚天動地無法阻擋之勢。頓時，那個房間的牆壁如同瘋了一般碎裂開來，那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天花板也在一瞬間爆裂，化為了碎片。

整個房子都被一股狂卷的風帶動著顫抖，彷彿要畏懼於那把美麗鬼邪的魔劍一般。

「天蛇，你，你要幹什麼？」銀霜的手掌劇烈地顫抖起來，而她的話語，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似乎已經預知到了下一秒將要發生的事。

「什麼！你居然已經練成了它了嗎？這不可能！黑色阡陌與魂血刃都是世間最禁忌的存在，你怎麼可能將他們融合？」那黑暗中的聲音第一次有一絲驚慌之意。

此刻的天蛇，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紅色和黑色交錯的血霧漫天而起，一瞬間衝散了黑暗。將那黑霧緊緊禁錮。而此刻的天蛇面容，那麼瘋狂，他的雙眼已然血紅，雙唇微微抖著，似乎要說出什麼似的。

「啊！」隨著最後那聲瘋狂的大喊，他的手掌猛地揮動，那光刃直朝著對面的黑暗斬去。

「不要！不！天隕……」情急之下，銀霜撕心裂肺一般地大聲喊叫，她的身體也在那一瞬朝著前方恐怖的血影掠去。

沒有猶豫。

宛若冥冥之中的指引，就好似自己心靈的聲音。

一滴眼淚，被狂暴的風一吹，凝固在了風中。

很久，很久……

紫色的面紗拂動，隨著風，慢慢搖擺。

很久，很久……

在那獨舞樓的天空之上，一隻巨大的青鳥飛過，

震翅之間，掠過了死亡的陰影。

「世間的人啊，就是這麼可笑而可悲。為情而生，也為情而死。」鳥背上，一個白衣男子迎月而立，雙手背在身後。

蘇暮的眼睛閉著，神情很是平靜。

在他的身後，那青衣少年，青嵐正閉著眼睛安詳地躺著。

從他的身上，卻又絲絲毫毫的黑色氣息散發出來。

「唉。」輕嘆一聲，他伸出了雙手，一顆青色的玉珠徑直朝著那破碎的樓頂處飛去。

遠方。

夢幽谷處。

粉黛依然坐在一汩泉水流淌之處，淡藍色的光茫將她窈窕完美的身姿映得朦朧。無盡的芬芳流轉，粉色如絲如縷的秀髮散落。

她微微睜開眼睛，美眸之間不知覺射出一種驚人的力量，無形之中，清冷異常的力量。

她的前方，那幅畫面從來也沒有消失，而她的眼睛，也從來沒有離開那光幕之中。

「人，都是如此痴情么。」不知怎麼的，她那古井無波的眼神忽然顫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記憶湧來，讓她瞬間無法抑制。

「為什麼……」輕如蚊蠅的聲音從她嘴中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