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虛無
風塵路上，一片蒼茫。
那是一個普通的小酒店。卻足以安存人們的心靈了吧。
著實，在這個人間，太多的東西是只需要執一壺酒對面蒼天就可以化解的，這也是為什麼人們都喜歡借酒消愁的原因。
望著那兩個熟悉的面孔，不知怎麼的，一陣心酸從流雲的心裡涌了上來。
直到那些分外陌生而恍惚朦朧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之中，他才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他不過是將自己的心囚禁了起來罷了，哪怕那過去有多麼的痛苦，他曾經下過多少決心忘掉那逝去的夢幻，哪怕為了永遠的忘記，哪怕那個夜晚已經讓他失去了一切……可那些東西居然都悄無聲息的藏在他的心裡了，那些東西是在他的心裡啊！又怎麼能輕易的忘記？
可是現在，他真的什麼也沒有了，是啊！他忘記了一切，一切……從那天開始，他就已經不是他自己了。永遠也不會是當年那個在黑暗中叱吒風雲的少年了。
或許他會以另一重身份完成心中的那個夢吧，可是，逝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吧！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默默地注視著那兩個少年，在酒醉的人生中，他們似乎有說有笑，彷彿身旁的一切，無論人來人往，穿梭不息，都不足以打動他們絲毫。
可是，現實真的如此美好？
流雲輕聲嘆了口氣。
「師兄！」忽然間，真尹猛地扭過了頭。眼神剎那間明亮起來。
「怎麼了？你後面什麼東西也沒有啊？」藍瞳被他的舉動下了一跳，就連手中的酒杯也差點滑落了下來。
真尹盯著眼前的人來人往，卻再也找不出那一閃而過的影子。他的眼神逐漸又黯淡了下來。
「沒，沒什麼。師兄，我們接著喝酒吧。」說著他就要拿起面前的酒杯。
「唉！等等，誰讓你喝酒的？」藍瞳清笑著看著他，那藍色的眼眸卻透著嚴厲的感覺。
「我……」真尹抬頭看了看藍瞳，顯然是被嚇住了。
「你一個小毛孩子喝什麼酒，饞了？看你師兄喝就夠了！哈哈哈！」藍瞳哈哈大笑起來，隨即猛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在他仰起頭痛飲的瞬間，真尹的眼睛里一剎那充斥著憂傷與失落，竟那麼真實，宛如一場夢。
這場夢，究竟還會不會醒來？
在天涯的另一角，一汩流淌著藍色之水的湖邊，在那沖刷著記憶浪花的青石上，在那面朝著蒼茫山的方向。一對相依的男女此時恐怕也在想著這個問題吧，這一想，就是一天，從朝至暮。從那煥發生機倒映著天空的湖水慢慢沉寂成一片黑暗。
此時，漫天的繁星悄然不見，只有一彎新月在默默陪伴著他們。
那月光流瀉在已經變成黑色的湖水上，驚起了一片點點星光。那是唯一的光明了吧，那是永不褪色的光芒。那麼朦朧，那麼美麗，那麼撩動人的心弦，讓人在不經意間迷醉，無法自拔。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沉寂在這湖水中了吧。
帝俊的眼神很是空洞和飄渺，在聽到那個絕望的消息到現在一直如此。他的滿頭銀髮在月色中閃閃發光。
「洛印，你說我們現在，該走向何方呢？」帝俊輕輕開口，每一個字都使得那湖中之水翻轉了一個波濤。無形的威壓被溫柔地說出來的時候，也是很能震懾人的。
在他的懷中，一個美麗的女子安靜地閉著眼睛躺在那裡，似乎是沉醉在了無限的夜色之中。
「沒想到啊！該來的終究回來，不，我已經等了三年了，三年了，甚至是百年了，可來的時候才發覺，一切居然來的那麼快，令人無法察覺的速度，一切就已經變成一片塵埃了。」帝俊嘆了口氣，無盡的迷茫與恍惚在他的眼中隱現。
「還好我們在這百年裡，算是準備好了一切。該來的總會來，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洛印睜開了眼睛，美眸溫柔如水，靜靜地望著眼前那英俊的面孔。
「是啊！我想以他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掌控這天地大局，為妖界報仇的，以至於消滅那片黑暗的。」帝俊也是輕笑。
「只是，他的記憶已經不復存在，為了這片蒼茫的命運，也只能對不起他了。那段記憶，是永遠不能讓他知道的。」洛印的神色也是有些複雜。
「是啊！我們妖界，欠了他一個大大的人情。不止是他，還有那些和他息息相關的人們，包括那個已經從世界上消失的那片土地。」帝俊點了點頭。
「今夜的湖水，好美啊！那麼動人，那麼平靜。」洛印扭了扭頭，無盡蕭瑟的冷風吹過來，也讓她感到有些惆悵和安寧。
「我們今後的路，要走向哪裡呢？」帝俊再一次輕聲喃喃著，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蒼茫。
「天涯海角，哪裡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況且，我們不都是有自己的使命在身嗎？就讓我們盡我們所能，完成妖皇的願望吧。」洛印輕輕一笑，那樣子各位美麗動人。
「恩。你先回去吧，神皇的命令可能就快要下來了，我還要在這裡坐一會，畢竟在這枯寂之海邊，在這蒼茫山下，我認識了他，與他共建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妖界。在這裡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上演著，無數才子佳人變成了妖界的一員，墨殤和潮汐也在這裡迎接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宿命。」帝俊的眼裡滿是追憶。
「好，那我去了。」洛印伸出潔白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龐，隨即便化作成了一團彩色的光芒，消散於那片天地間。
「妖界已隕，家園已逝，在這個世界上，我只剩下了回憶。」帝俊盤腿而坐，面朝那蒼茫山的方向，面朝那枯寂之海的最深處，那一片月光驚鴻之處。
他的一頭白髮在空中輕輕飄舞。
人間一切的喧囂都如過眼雲煙，終究是要消散在那輪明月和璀璨的星空中的吧。
在一間小客棧中，流雲躺在床上，眼睛卻望著窗外，那裡，有他逝去的記憶，也有他的夢想，還有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
儘管記憶已經忘的一乾二淨，朦朧間，他還是對她有著深入骨髓的印象，特別是那天在盤龍谷第一次看見她時，那種感覺太過於強烈了，她一定是那段歲月中，他最親密的人。
那樣的超脫凡俗，不喜不悲……那樣的美麗高雅，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由九天之上降臨了人間。
流雲想著想著，便入了謎。
那淡粉色的芬芳彷彿就在眼前。
忽然地，流雲的眸子猛地一顫，他突然發覺，在那半開的窗戶前面，居然默默地站著一個人，安靜得連他何時出現流雲都沒有察覺。
最令人詫異的是，那個人居然沒有任何身體的模樣，簡單的說，就是一層透明的外殼！一層看不見的虛無，但是流雲能夠看到那個人的衣服，那藍黑色的巨大袍子！
他是誰！只有一個念頭在流雲心頭閃現，那個念頭瞬間控制了他的心靈。一股血液湧上頭腦，他在也無法平靜，翻身急速衝到門外。
月光下，只有一盞又一盞昏黃的燈，可是流雲還是看到了那朦朧中虛無的外殼，那黑色的巨大長袍。
「你究竟是誰？」流雲皺著眉，輕輕開口。
「……」
「你與我有何關係，為什麼要來到這裡，為了阻擋我嗎？」流雲再次沉聲開口。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天地風雲變換，就算你想要殺了我，也沒有那麼容易。」流雲淡淡開口，語氣中充滿了自信，同時他的手中慢慢出現了一道湛藍色的火焰，在月光下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光芒。忽然間，他的雙眸不受控制地一縮。
「……」那人，又或說那幾乎不存在的虛無，忽然間消失了，又或許，他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只是在那塊土地上，不知何時，悄悄地存留了一本黑色的書。
流雲的眉頭皺得更加緊了，那團火焰慢慢熄滅，他慢慢地走向了前方，撿起了那本書。
那本書太過於神秘，就如同那個看不見的人一樣。它的前面所有頁碼上都沒有寫下任何字，只是在最後一頁上用黑色的墨跡驀然寫著——
「虛無之子?蒼茫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