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5交談
天際是昏暗的,與黑暗連接的人如同黑暗裡的眼睛,替詩音盯梢這一切,在他們從那個地底出來之時,那個黑色身影便出現。
「都出來了……」突然的聲音又讓人繃緊。
幾人有些倉皇的向聲音來源看去,那隻烏鴉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看來,受傷的人還不少。」聲音聽起來有些變味了。
少年下意識的有些反感,這隻烏鴉都來了,還有什麼是詩音沒想到的。跟了什麼人,連身上的氣味都與那些人相似了。
滄宛扶著清淺,同樣是冷冷撇過一眼,又撇向少年,故意說道,「確實,受傷的人不少。」她還從沒有這麼狼狽過。
少年明白她的意思,這個女人在意清淺,怕他受一點的傷,然而如今多麼像逃跑的人被抓了現行,有點背時了。
清淺獨自抽出了胸口的那隻劍,黑暗下的血都是黑色的,蹙緊的眉宇讓人看著都疼。滄宛緊跟著眼中一陣緊張。
「你……」
「我沒事。」很迅速的打斷。「詩音回去了么?」直接問向那隻烏鴉。他的心裡永遠只有別人,從來就不在乎自己會怎樣。
「古巫這次下死手了。」沒有多的話,僅這一句就讓他們都明白了。
「這麼說,詩音是遇到對手了。」
「嗯,他們從來就是一個厲害的對手,陛下這次的事,鬧得有點大了。」烏鴉低頭說道,一張誠懇的臉擺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無奈一笑,怪到他頭上了。她分明都已經知道了。然而這一場拙劣的把戲似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是讓你們觸不及防了?」
「沒有。」烏鴉同樣是微笑,很平淡。「不過您以後有什麼決定,最好先請示一下大祭司會比較好,您這樣做......」
「會壞了詩音的計劃,是么?」他懂,沒有什麼比詩音的計劃更重要。
烏鴉淺笑不語,各自的心思早已被對方揣測的清楚,卻還在面上依舊和善的相對。
為人臣子,那張虛偽的模樣在少年看來,只有假裝的恭敬與謙卑,心知肚明比什麼都好。
「這裡不易久留,陛下,我看你們還是先回蒼雪的王城吧。」說著,揮手招下來三隻木鳶。
還是被安排好的路程,誰都沒有權利反抗。安安分分之後才有活路。
山崖下面的一切都很渺小,除了詩音,所有的渺小的如同看不見的螻蟻......
風將他們送回了蒼雪的王城,深夜裡,這裡的寂靜與巫藏一樣,人很少的可憐,成了沒有生氣的死城。什麼時候像是不再有人類的蹤跡了,還是這些人都知道劫難要來了,於是都逃走了?逃了也好,不用看見毀滅。
少年將淮雀放躺在床榻上,再次昏睡的人彷彿很安心的,留在這樣一個隨時都有可能變動的地方。
久久的看著這個可憐的人兒,不舍離去。
滄宛站在他的寢宮外面,沒有打算進來,少年的沉迷被她看在眼裡,終究還是忍不住的說道,「我怕你會忘了一些事。……謊言玩笑也好,這次的事或許很快就會過去,或許,很快推動一切,然後在人前坦白。」
這次確實成了另外的手段了,「無論詩音或者古巫,總有人要先行一步。」有些無奈,他不能有任何動作,輕輕的說一句話,勾動一個指頭,就好似會有人將這樣的消息帶到詩音耳中。
他一個人生存到現在,原來還是一個附屬的棋子。
還能怎麼做,看不清這些人究竟會怎樣?他猜測的所有像是偏離了軌跡,可明明又是這樣。
「你逃不了的,你現在就是一塊肉,等著被那些垂涎的人來搶奪了。」她跟了他一路,被動里想要掙扎確是徒勞,終於知道他這麼些年的淡漠與逃避是為什麼了。「你分明知道自己的優勢,卻不肯做出下一步的決定,你是不想?還是不敢?」
「你說話還是那麼直接。」女人的話將他推向了一個抉擇,少年緊隨的緘默之中沒有了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想,還是不敢。
懦弱了是么?內心早就承認自己已經習慣了安逸,因為終究無法在陰謀里生存。
「陛下,大祭司回來了,請您過去。」傳話的人將原本尷尬的話題打斷。
詩音也在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勝了古巫?還是撤退回來?大概是該來的要來了,少年遲疑了一會,轉身跟著那個傳話的士兵走了出去。
滄宛拉住了少年,除了清淺之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害怕的眼神。
「你是不是也怕失去我?」少年問道,這個眼神,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手了東西,卻又要失去一樣。
「我只是想幫你,當然,幫的也是我自己。人都懂得利用,你分辨的出來。」坦誠的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誰是利用,誰是佔有,誰是交易。確實,他全都知道。可一切還沒到那個分裂清楚的時候。「我說過,你想守住我的話,就得聽我的。」
「你該把這句話也說給詩音聽。」滄宛狠狠的壓低聲音。他有資格說這樣的話,完全可以了將詩音手上的權利全部拿回來,不至於被她壓迫的這麼辛苦。
「我自有分寸。」何嘗不懂將一切攤開,只是詩音的對策千奇百怪,誰都無法預料到他在攤開一切之後,詩音的陰謀又會是怎樣的。至少他現在能知道詩音的步子在哪一方。
「可你已經不能讓詩音再相信你了。」
「她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少年打斷,就像他也從來沒有相信過詩音。
滄宛沒了話,她不在他的這個位置上,可能這樣的做法對他來說行不通。「行吧,反正我不懂你。......我只是希望,我沒有信錯你。」賭注永遠是在被逼上絕境之後落下的。
每個人都很謹慎,一盤棋下到中間,丟了多少子,該如何反轉,是所有人在考慮的。他在努力的從一顆棋子跳出來成為執棋之人。
大祭司的聖殿內,高貴的女人望著石壁上的某一幅畫,絢爛的鳳凰盤旋在黑暗的蒼穹,照亮了一方土地。底下的人們虔誠的跪拜,全因這隻鳳凰在黑暗裡面給了他們光芒。
蒼雪的聖殿上有古巫的一幅畫?女人疑問,從來就沒有聽說獸人統領的國家也會有大祭司的存在。
冷厲的眼睛目不轉睛,彷彿看穿了一世一世,原來啊……蒼雪的這片國土真正的國主竟然是古巫人。
「詩音......」少年走近這個女人,若無其事的淡漠。
女人收回眼,轉身,一如此前的嚴厲看著他。「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臉上,一口氣在等著消散。
「你以為你這麼做是個很不錯的主意么?」偌大的聖殿將女人威嚴的聲音傳得有些遠。
她還是忍不住的指責了。「也兒不懂。」少年冷漠的低頭。「……詩音你可否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生氣?」這個主意怎麼樣?他沒有錯,只是沒有按照她規定的來,僅此而已。
「為了一個女人你至於么?」
「詩音不喜歡兒女情長?」所有的反應都很淡漠,沒有所謂的情緒。
「兒女情長這東西遲早些會害了你。那個跟本不喜歡你,她目的不純……」
「你也知道她目的不純,這可是你讓我娶她的?」她的話矛盾了。
「女人玩玩而已,何必要當真。也兒,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詩音絲毫不覺得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有什麼問題,或者有過一次承認她做錯了。
「玩玩而已?像你玩的那些男寵?」少年質問,是他不懂這種只限於床上情感。
「啪!」又是一巴掌甩了過去,聲音讓那些守在外邊的人為之一振。
少年閉眼,強忍下來,「……對不起。」她不忌諱這樣的事,卻忌諱這樣的話從他嘴裡出來。
詩音同樣是咬著牙忍了下來,他對她,或者說她對他,自從上一次之後,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僵硬了。
那個水人是她安排過去的。她交代的,那個水人做到了,而今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與她想象的出現了偏差,她沒想過他會對那個女人有真的感情,沒想到會有這樣的逆轉。
她在著急,那個看似柔弱的水人正在逐步的讓自己一個人去完成她自己的計劃。
「我有了自己愛的人,你不該祝福我么?」他看得出來詩音是想悔棋了,看得到她後悔讓那個水人接近他了。可即便不接近,他還是會愛上那個女人,這才是詩音害怕的吧。
「也兒,你知道你這麼說會有什麼後果么?」她不想把話說死,但那個水人已經威脅到了她,她不想留。
「你想阻止我愛一個人么?」冷冷看過去。「詩音,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從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控制在手中,你可否給我一個空間?我自己的空間。」沒有像滄宛說的那樣直接坦誠,只是一個兒子對母親的祈求。
詩音冷艷的臉上閃過詫異,她是女人,守著他長大的女人,那樣的情感即便有目的,可也會讓自己感動,甚至會在耳邊敲一個提醒。
「也兒,你知道我......」突然的停頓了下來,......你知道我也想佔有你。然而這樣的話不能說出來,所謂的就在咫尺遠在天涯的距離比一切都讓人奢望。
少年看著她的沉默,沒有一個人無緣無故愛你或恨你,總有一些因緣將這些牽扯。「詩音你是想到我的前一世了吧。」
詩音一愣,被他發現了,原以為他會很抗拒這一段不成樣的情感,眼中少了銳氣,恍惚間看到的就是前一世的愛人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上前溫柔的將她摟在懷裡。「我知道,你這麼的愛著我佔有我的目的,可你有你放不下的人,我有我不忍丟棄的人,是同樣的道理。」言語里始終透露著冷漠。
只是女人突然的失神,彷彿陷入了久久不曾有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