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右相接旨
「什麼?我的臉......」顧傾國撫摸臉頰,立刻叫婢女拿來鏡子。她最引以為榮的便是這張臉了。若是為了這點小事,害她容貌有所損傷,那她不是要氣死啊!
司馬流雲見女兒如此緊張自己的臉,立即道:「你的臉沒事,等那賤人出殯了,再多吃些好的補補便是。」
顧傾國顯然不肯相信司馬流雲的話,硬是拿來鏡子瞧了許久,才放心道:「還好只是有些蒼白而已。」
司馬流雲聽了女兒這話,立即心疼道:「哎,真是委屈了我的好女兒。」頓了頓,又狠狠道:「若真是害你有損容顏,母親也定不會放過那賤人的女兒。」
顧傾國表現的毫不在意,再次慵懶的躺下。在她看來,以顧傾城的容貌,根本沒有一絲與她相提並論的籌碼。
「母親怎麼這麼說,委屈的該是母親才對!母親才是父親親自求取而來的妻,如今卻要給一個青樓出生的貧賤女子守......」
「算了,小心隔牆有耳,我們不說這些了。今日母親特意讓小廚房做了幾道葷菜,你快偷偷的吃些吧!」司馬流雲面色尷尬的打斷女兒的話,轉移話題道。
當初顧謙為何會執意上門求娶她這個不受寵的司馬將軍庶女,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清楚嗎?
「嗯。這幾天,女兒真是累死了。好不容易趁父親不在,才忙裡偷閒,回屋來睡會呢!」顧傾國懶懶道,閉目養神起來。
「別睡了,女兒家睡多了也不好,還是快吃些好的補補,這樣才能讓皮膚柔嫩似水。」
「是嗎?」顧傾國一聽司馬流雲如此說,果然不再睡了。
我一直覺得老天薄待了母親,可是在她出殯的這一天,卻終於厚愛了一次。原本連著好幾日的陰雨天,在今日終於放晴了。我想,這樣來送她的人,也該也會多一點。
我是這樣安慰自己,可心裡卻一如既往的高興不起來。望著母親那厚重的棺槨,心情變的越加沉痛起來。
我的母親啊,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唯一關心我的人,走了。從此,只剩下我一人而已。
我穿著孝服,臨行前,最後三拜。
「聖旨到!」一聲高昂尖細的聲音,打破這份沉寂。
「右相府接旨。」全體下跪。就連執著靈帳的下人也都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跪下。
這,就是帝王儀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右府柳氏,秉承克奉芳型、德良恭和、賦姿淑慧,然年早逝世。右相乃東籬棟樑之臣,奉公之典,德以交修。故頒令,封其右府柳氏為二品夫人,告慰亡靈。其**傾城,朕念其年幼失母,獻禮有功。皇后疼惜,故令其擇日入宮陪伴左右,欽此!」
「……」右相跪倒地上,一時彷彿有些難以接受。雖然他早就知道,傾城會被即刻送進宮中,但親耳聽到宣旨,心裡還是有些懵懂。
他耳邊彷彿還是聽到了那個女子凄慘凌厲的求饒聲,『我從未有過權利威脅於你,只求你看在......咳咳......看在,我這些年的努力侍奉你的份上,放......咳咳......放過城兒。』
「右相接旨。」傳旨的宦官不耐煩道。
右相一驚,立即反應過來,伏在腳下道:「臣接旨!」
我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心想。原來老天最後不但憐惜了母親一回,連我也跟著幸運了一回。明明該高興,不用再面對比陌生人還陌生的親人,不用再和姐姐虛擬委蛇,不用再繼續關在這金絲籠雀當中,不用再……
可是,當我看到我那所謂的父親,毫不猶豫的接旨后,我竟淚流滿面……
或許我本身就還對他存有不該想的親情,才會如此失了體面。
母親出殯后的第二天,我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隨著宮女太監一起前入宮門。
我的行李並不多,只有兩件母親親手縫製的換洗衣物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小桃。
我原本還想帶著蓉媽一起走的。可是蓉媽說,她有孫兒需要照料,進宮多有不便。再者,她也想替我在右相府中守著母親,所以只能留在右相府。
我頓時大哭。淚水濕透衣襟,卻絲毫不能減少我的傷心難過。我對不起母親,終了,都不能守著她。
蓉媽和小桃見我哭的如此難過,也忍不住淚如雨下,一齊抱著我,失聲痛哭。
不遠處的中年男子,默默的看著這一幕。原本練就的鐵石心腸,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心痛了。
末了,蓉媽說:「小桃,你一定要替夫人好好的照顧小姐。」小桃點頭答應,說即使付出生命,也一定會好好保護我......
蓉媽又道:「小姐,蓉媽不能陪在小姐身邊,小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記住夫人的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木然點頭,表示同意。除了那座我動不了的房子以外,其它的身外之物則都被我交代下去,能送人的送人,不能送的,便一把火一併燒了。
我還記得小桃和蓉媽當時的驚愕和勸阻,說是活人用過的東西,燒了便不吉利。我冷笑一聲說道:「我與母親從來就是這右相府中的不吉利。一併燒了,也好。」
臨行前,我看見我那父親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不舍。還有我那傾國傾城的姐姐和她的胞弟,眼中也的寫滿擔憂。更連一向少有對我露出好臉色的二夫人,也是一副討好歡喜的模樣。
我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來。這些人從來沒有真心待過我,現在卻樣子做的十足,令人感到心寒和不齒。
雙腳尚未踏出右相府,父親喚我。回眸,我竟發現。那個曾經在我心目中意氣風發,沉著嚴謹的父親老了。兩鬢髮白,眼神渾濁,已然是到了不惑之年。
我怔怔的看了他片刻,卻終究不願再開口喚他父親。
從前,他在我心中是尊敬,是仰望,是最親的親人。而現在,什麼也不是了。因為在我心中,從母親離世那一刻起,從他接旨那一刻起,便不再配做我的父親了。而我的生死,安樂,亦是與他無關......
右相略有失望了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孩兒,心竟然隱隱有些痛意。
這麼多年,他刻意忽視的女孩,竟在不知不覺中,長這般大了。她從前就算知道自己不喜歡她,也會對他尊敬,對他好,對他笑,而如今......
他一時啞然,搖了搖頭,說道:「罷了,我命由天不由己。朝堂險惡,宮廷亦是險惡,你一個女兒家,出門好自為之罷。」話說道最後,竟有幾分哀戚之色。
我面色一沉。心道,宮廷險惡,難道堂堂右相府就不險惡了么?若是姐姐沒有故意將那玉觀音推給我,若是姐姐沒有將那玉觀音一事傳到皇后那裡。皇后又怎麼會懷疑,又怎麼會派人查探?
原來那玉觀音來自西域,是當今聖上派人花大價錢好不容易北冥人手中買到的寶物。準備在太皇太後福壽當天作為禮物,贈與太皇太后。
可是在一個月前,玉觀音在押送的途中被山賊繳獲搶了去,後來便音信全無。現在莫名其妙的到了右相府中,皇帝知曉,怎能不憤?當即傳了右相進宮,好一通責罵。
如果不是五國之間不通聯誼,皇帝也不好將此事泄露出去。否則,是定然不會輕易繞過右相的。
這麼多年,我與母親在右相府無世無爭,只是想平平安安的虛度此生而已。可姐姐不想放過,平姨娘更是不願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