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入宮

這麼多年，若是沒有平姨娘在背後推波如蘭，母親何至於一步一步的失去父親的信任。若是沒有父親的冷情惡語，母親又何至於傷心病倒，英年逝世。若是沒有他們的聯手，我今日又何至於去往宮中，有家似無家。

一切哪裡是我命由天不由己......

我冷冷的看了他半刻，終究說道：「父親說錯了，在城兒心裡，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話畢，不去看他那錯愕驚訝的眼神，大步跨出了右相府......

從此，我的家不再是右相府。從此，我要去往更險惡的地方。但是我會好好的活著，因為那是我答應母親的。

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不過是口頭上的氣話，我只想要遵照母親的囑託，安生的過完這一生罷了。

柚木樹上，男子原本緊皺的眉頭，卻因為那個少女的一句氣話，而眉頭舒展。

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轎攆一路沿著街道而過，我聽見不少人對我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無不列外是在罵我不孝，母親不過昨日入土，我顧傾城今日便大搖大擺去往宮中享福。得了最好的玉觀音，不但不獻與母親，反而拿去討好巴結皇后。我的母親，就是被我這個不孝女給氣死的。

眾人見我沉默，不加反駁和解釋，罵聲也越來越大，愈加放肆了。有些人竟然還朝我的車轎丟爛菜葉和雞蛋。

小桃急了，她大聲道：「你們不要砸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你們不要再砸了......」

可那些民眾怎會相信她一個丫鬟的言辭，反而更加反感我了。咒罵聲不斷，彷彿恨不得將我立即打死。

小桃無法，只能對我道：「小姐，你快解釋一下吧！」

我搖頭，木然道：「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不孝女，是我害死了我的母親。」

「看，她承認了。我們現在就打死這種不忠不孝之人。」有人帶頭說道。其他人也紛紛效仿，一時之間，原本繁華的鬧市，變成了一條骯髒咒罵囚徒的斷魂場。

護送我進宮的女官見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畢竟他們人多勢眾，一個不好，便有可能引發暴亂。

「住手！」一句清冷的聲音響起。眾人抬首望去，只見一名身長玉立的年輕男子端坐在高頭大馬上。

他身著一襲玄紫色袍子，領口和袖口處皆綉有金黃淺藍的雲紋花邊。腰間系白玉，墜著一枚淡紫色玉佩。墨發綰於冠冕中，面貌俊朗無雙。只是那劍眉微蹙，剛毅沉穩，顯得有幾分成熟老練之氣。而他身後同樣跟著幾名年齡相仿的男子，不過打扮卻比為首的男子普通許多，清一色的黑衣革靴，表情冷淡，倒像是保護這男子的護衛。

「你是何人？憑什麼讓我們住手？」那名男子又道。語氣頗為不善。周圍的人，也隨之應和。

一名護衛見此，上前怒喝道：「大膽！爾等刁民膽敢......」

「閉嘴！」男子斂眉，不滿的訓斥道。宮內派來接我的女官也自然看到了這一幕，但那女官只是微微蹙眉，並不言語。

「是！」護衛恭敬退到一旁，不再言語。

「各位不知可否聽在下一言？」男子神色平淡，謙敬道。卻隱隱帶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攝人氣勢。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忍不住嘴碎了一句。看這男子的打扮，倒像是非富即貴。先不論他的穿著，他周身的氣質，就與其它人完全不同。而他身後的護衛竟敢直呼百姓為刁民，想必身份定不簡單。

「小姐，什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小桃好奇問。

「呃，沒什麼。」我急道。怎麼又想起那晚月色下的男子了？而且，怎麼還把他跟眼前這個男子想到一起來了？難道是因為他們周身都泛著不同尋常的......

那人帶著面具，我連他長撒很么樣子都完全看不清，除了那雙幽藍的眸子。而這人......

我帶著幃帽，隱約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能大致了解到，他面部剛硬，與那日的男子的氣息，完全不同。

「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是不是生病了？」小桃擔心道。這幾天小姐的樣子，實在是把她嚇壞了。

「沒，沒事。」我有些緊張道。

小桃奇怪的看著自家小姐。為什麼，她覺得小姐今日有些奇怪呢！可到底是哪裡奇怪，她一時也說不上來。但她還是不放心的探了一下我的額頭，才放心下來。

「哼，有什麼話便快說。別耽誤了我們......」

「放心，在下並不是為了這轎中女子來求情的。相反，在下是為了你們好。」此話一出，周圍立即傳來不信任的噬笑聲。男子也不惱，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在下剛剛聽聞，這位小姐是皇后親自下旨請進宮的。若你們再如此折騰下去，倘若傳到了皇後娘娘的耳中，怕就不好聽了。你們罵她不忠不孝，難道是指皇後娘娘，識人......」

「不不不！我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剛剛是小人誤會這位姑娘了。」那人立即退縮道。他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而鬧大。萬一真的傳到皇后的耳朵里，追查下來。暴露了不該泄露的事情，沒拿到錢是小，丟了性命是大啊！

眾人見那男子變的如此之快，想必這馬上的男子說的不假，也紛紛退後，不再言語了。

男子見狀，不再理會，騎馬從車轎前飛快穿過。有了那男子的一句忠告，眾人便再也不敢對我繼續扔雞蛋菜葉了。

小桃歡呼道：「小姐，這位公子可真是神了。僅憑一句話，便救了我們......」

右相府離皇宮並不遠，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我拉開車簾，望著眼前巍峨的宮殿，說不膽顫，那是假的。

小桃一路也是緊張的很，雙手死死的拽著裙擺，如臨大敵。我暗思，自古以來，宮廷都是充滿爾虞我詐，人心不古的地方。像小桃這種不涉世事的小丫頭，帶進皇宮，說不定真是害了她。

罷了，我淡然道：「你若害怕進宮，現在便離開吧！」我從包袱里拿出幾兩僅有的碎銀子，還有她的賣身契遞給她。

小桃沒想到我會突然這般說，兩眼一紅，立即跪倒，一邊磕頭，一邊說道：「小姐莫不是嫌棄小桃，不要小桃了。小桃自幼被家父賣進相府，能伺候小姐已是天大的榮幸，若是連小姐都嫌棄了，小桃寧願現在死去。求小姐不要丟下小桃……」

我沒想到自己想要放她自由的一句話，竟會讓她如此大的反應。立即起身，想要把她拉起，卻發現這丫頭固執的狠，我越是拉她，她就越是猛地向地下磕頭，還一邊說著求我不要丟下她的話。

眼看她的額頭磕的一片紫紅，我又一時勸不住，只好冷淡道：「你若再磕下去，我便立刻讓人把你從這裡丟下去。」

聲音遏止。她抬頭無辜的看著我，眼裡還閃著淚花，比我痛失母親的樣子還要可憐幾分。我無奈道：「我不是不要你，只是這宮廷險惡，你丫心思單純，我怕......」

「小姐放心，只要您不丟下小桃，小桃以後一定努力學聰明，絕不會拖小姐後退的。」小桃信誓旦旦道。

「這......罷了，但如今你需知道。我們在區區右相府都異常被動，若到了宮中，更是禍福難料。稍有錯處，便是掉腦袋的大事，你若執意隨我入宮，只恐......」

「小姐放心，若真到了哪一步，小桃也絕不後悔。」小桃一臉堅定道。

我見她一臉堅決，無奈道：「可到底是無法向你家人交代。再說，入宮女子除非得到主子們的賜婚，否則要到花信之年以後，才能放出宮去。東籬女子十五及笄，十六七碧玉年華出嫁從夫。可到那時，何來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