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心事
茹花早就感覺到栗酩對自己的膩歪親昵有些過分了。這些日子,她一覺醒來,栗酩往往就坐在自己身邊,深情地凝望著她。
她小心翼翼地拿捏著自己跟栗酩的言行分寸,急切期盼著阿轅早日找回家來。
茹花可以承受丈夫的不幸猝死,可她卻不能接受小女兒已經往生的說法。
她之所以不相信乖巧的阿轅離開了人世,也不全是因為沒有親眼看到她的屍體,更重要的是她常常會夢到她,夢裡女兒迷路了,可她一直在努力尋找回家的路。這也是她不想去看阿轅墳頭的一個原因。
阿轅跟阿酩是天生的一對,我要幫她留住他。
這種自私的想法被茹花貫徹到了她的行動中,為此,她處處遷就阿酩。他不找女朋友她暗自慶幸;他不願上班她沒有一個字的微詞;他膩歪她,她也欣然受之;他跟阿軒爭執起來,她就不講原則地偏袒他……
可她不知道,她這種不講道理的溺愛把栗酩麻醉了,讓他沉迷在她的呵護中不可自撥。
前一陣子,有個外國女人呼叫了阿酩三五次。雖然,對方嘰哩哇啦的語言她一句也聽不懂,可那女人從電話里漏出來的嘻哈大笑聲一樣讓茹花心驚肉跳。
她試探著旁敲側擊過幾次,栗酩漫不經心地說,電話那頭的女人是阿軒的英語外教。
阿軒的英語外教幹嘛要找我家阿酩?茹花越想越緊張,就像自家的寶貝要被人挖走一般坐立不安。
背著栗酩,她悄悄問阿軒:「你那個叫什麼『還靠』的外教結婚了嗎?」
「沒!」
茹花緊張起來:「那她長得好看嗎?」
「嗯!好看!」
茹花神色不愉地拍了陳軒的腦袋一下:「那她比你還好看?」
「娘——你幹嘛打我的頭?萬一打傻了咋辦?」陳軒抗議道。
「別廢話,認真點!她比你還好看?」
聽母親波動的聲音里隱隱透出不尋常的緊張,阿軒丟下手裡的書,抬頭認真地看了看茹花。
然後閉上眼睛,在腦海里搜索著Heckle的整體特寫,悠然神往地說:「比我好看多了!Heckle這個人呢,不光個兒高、顏值高、智商高,而且超有氣質,最重要的是她性格開朗,總能給人帶來陽光。」
「那她多大了?」
「三十多歲吧!娘問得這麼仔細,是要給她介紹對象嗎?」
「三十多了?那麼大歲數她怎麼還不結婚?」
「我怎麼知道?也許她就是個『不婚族』呢!」
「什麼?不婚族是啥玩意?」
「不婚族嘛,籠統點說,那些一輩子都不願意結婚的人,就叫不婚族。」
「哦,不願意結婚啊!」茹花鬆了一口氣,旁徵博引道,「不願意結婚就叫不婚族,竟然還有這種說法?照這麼說,那咱村熊家的老姑娘如意,還有馬家樓子的馬一眼,也都是不婚族嘍——」
「哈哈哈……娘可真逗!」陳軒活動了一下身體,偎到母親懷裡給她細細分析,「熊如意一聽見有人要給她找婆家,就渾身打哆嗦,那可不是不婚,她是典型的恐婚。馬一眼呢,他就是個無賴。他不是不想婚,多半是婚不想他。就憑他那副吃定爹娘一輩子,還覺得理所當然的臭德性,也許把馬一眼劃到啃老族裡比較靠譜。」
「嗯!我閨女說得在理。那你啥時候有空兒,把你那個不婚族的老師請咱家裡坐坐、吃頓飯,也讓我開開眼,中不中?」
「那有什麼不中的?這樣,等她放寒假我請她到咱家來過年吧,正好讓娘看個夠!」陳軒稍加思索,馬上痛快地同意了。
小年那天,阿軒果然把她的大學外教請到家裡來了。
Heckle提著一顆扎了紅綢蝴蝶結的大菠蘿和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邁著大步走進了茹花家的小客廳。
茹花留意打量了她一番,見她長得金髮碧眼大鼻子,就跟電視上的外國人一模一樣。
她的個子跟栗酩差不多高,上身穿一件鼓蓬蓬的包屁股半大天藍羽絨服,頭上戴一頂灰不溜秋的絨線帽,脖子上還纏著一條藍不藍綠不綠的大圍脖,足蹬看上去就特別暖和的低筒翻毛大皮靴,兩條細長腿子外,套著一條黑藍色緊身牛仔褲。
茹花心道,這外國人真傻,光知道保護頭腳,這寒冬臘月的,就穿一條單褲子,她的腿不冷嗎?
她接過Heckle送給她的禮物看了看,嘴上不說肚子里嘀咕:打上領帶還是顆菠蘿,費那事幹嘛!就是不知道這個漂亮的盒子里裝的是什麼?
算了,別讓人家老外覺得咱眼皮子淺,還是等她走了再看吧!她琢磨著,裝作不以為意地把東西隨手放到了高低柜上。
Heckle吃驚地望了望她送出去的禮物,低聲問陳軒:「Yourmotherdon'tlikemypresent?」(你媽媽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陳軒怕母親的做法讓Heckle誤會,就悄悄地對茹花說:「娘,老外的想法跟咱們不太一樣,Heckle送你的禮物,你要當著她的面打開,當然還要說好。不然,她會覺得你不尊重她的。」
聽了女兒的提點,茹花哈哈笑著將精美的禮盒拆開,取出裡面的禮物,抖開一看,原來是一個毛絨絨的「大包袱」。
「哎呀,這『包袱』真俊!你看看,讓『還靠』老師破費了。」
「我娘說,『她非常喜歡你為她挑選的披肩。』謝謝你,Heckle!」
陳軒笑眯眯地把茹花的話漢譯英翻給了Heckle,又把Heckle的禮貌性回答英譯漢翻給了母親。當然,兩人的原話都被她進行了深加工。
晚飯後,栗酩把Heckle帶來的那個漂亮菠蘿提進廚房,扯掉上面的紅綢,削皮切塊裝盤端了上來。
茹花牢記女兒的話,趕緊狠狠地誇了她不喜歡吃的菠蘿一通,之後,中外雙方才友好客氣地用起飯後水果來。
「Oh,mygod!」見栗酩用牙齒啃甘蔗皮,Heckle瞪圓眼睛喊起上帝來。
她拿起一段甘蔗,又跟陳軒要了一把水果刀,一邊笨拙地削皮,一邊批評著栗酩不應該用牙齒來處理甘蔗皮。
雖然她是國際友人,可栗酩一點也沒有向她妥協的意思。他故意惡狠狠地啃皮,並且把撕下來的甘蔗皮兒和吸干汁水的甘蔗渣大聲地吐到遠遠的垃圾桶里。
那一刻,茹花看到,Heckle的那對大眼珠子快要衝破「深井」里的眼眶子掉出來了。
茹花留Heckle在家住了十幾天,這個外國女人看什麼都稀奇,整天一驚一乍地喊「Oh,mygod!」
不過讓茹花滿意的是,Heckle在的這些天,她沒有發現栗酩跟這個動作誇張的洋女人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總算是讓她替阿轅放下了一塊心事。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心窺探無意間也引起了栗酩的注意,更堅定了他追求她的信心。
前兩天,一直對栗酩不死心的湯美也追上門來,不懂母親心事的陳軒又極力撮合他倆,這又讓茹花難受了好幾天。
好在栗酩對熱情的湯美拒絕得很乾脆,她才沒有再犯心口疼的老陳病。
Heckle和湯美的先後出現,讓茹花時喜時憂,對她那單純的心思,栗酩自認一覽無遺。
他想,嬸嬸也是很在意我的。Heckle和湯美在我旁邊轉來轉去的時候,茹花動不動就舉止失措,明顯是排斥那兩個對我有好感的女人了。如此說來,我的愛也不是一廂情願的,看來,我和茹花的事兒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