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朝野,亂啊
阿真與彥茗騎於小牛馬之上,向著黎洲出發了。
坐在阿真身後的彥茗不知何時睡著了,阿真回頭看她,滿意地點頭,當真是個美人,睡姿也是如此甜美。
「茗兒與我相似,均是失去了前世的記憶……」阿真難得認真地想著。
呢喃之間,阿真似乎被巨大的倦意籠罩,漸漸地便失去了意識,開始做一些混沌的夢。
奇怪的是,夢境開始漸漸清晰,阿真還在疑惑這夢裡是何處,便瞧見一位焦急等待在房外的老爺。
「恭喜丞相賀喜丞相,夫人生下一位千金,母女平安!」滿頭是汗的太醫連連鞠躬,老爺也開始浮現笑容,疾步衝進房內,輕輕抱起嬰孩。
「恭喜恭喜啊!」被屋內的氣氛感染,阿真便喜氣洋洋地拱手祝賀,「是個小美人呢。」
可是屋內之人並無一個發現她,亦是無人聽得她的話語。
阿真自覺沒趣,便上前湊近一看,是個粉嫩的女嬰,接著便聽見老爺寵溺地說道:「這孩子,我定要視她為掌上明珠,願我孩兒能出落成與她娘一般聰慧美麗的女子,取名為『茗』,如香茗一般淳遠悠長,回味無窮!」
阿真這才反應過來,這原來就是彥茗剛剛出生時的場景。明明方才還在小牛馬上與彥茗共乘,怎麼一下子便穿越至她剛出生的時候了。沒等到阿真想明白,夢境之中又開始漸漸變換,她只好再看看在下結論。
彥府丞相夫人誕下一女,名喚「茗兒」,在一夜之間傳遍了黎洲城。
第二日,府上便人頭攢動,許多達官貴人攜禮而來,欲求丞相之女與自家男兒的娃娃親。世人皆知,丞相最大的靠山是當今的太后,而太后所言往往便是主上參謀的最大一擊,因此丞相彥仲也為多人所諂媚。
可是丞相府大門一關,避不見客。下人出來傳話,說是丞相念千金過於年幼,不見生客,也就將一眾人糊弄了過去。其實彥仲早已有打算,早在夫人診斷出身孕之前,便早已打算好,若為男嬰,教其文才武略,為朝廷重用,延續彥家之威;若為女嬰,教其琴棋書畫,將來嫁與世子,亦可成為國母。
於是彥家小姐,從出生之始,便早已被勾畫好了未來。
當日護國大將軍喬府中的夫人臨盆,彥家也是大捏一把汗。深知喬府已有一位少爺,從小便是騎馬射箭,想必喬庭是在培養著一位英勇的少將軍,千金倒是如同男兒,跟著兄長舞劍騎馬。彥仲並不認為世子妃會落於這搬的女兒身。於是這第三個孩子的出生極其重要,若是男嬰,想必將來朝野之上喬家的勢力會更大,若是女嬰,想必喬庭經過上一個女兒的教訓,定會培養成知書達理的千金,日後的世子妃之位,可就難爭了。
於是在那個夜晚,彥府成了喬府之外最為關心喬家新生兒的地方。
誰知第二日傳來消息,喬夫人與孩子雙雙去了,震驚之餘,彥仲還是鬆了口氣。自那以後,彥仲細心地培養著茗兒。
太后彥氏是彥仲的姑母,平日里來往頗多,倒也是多了緋言緋語。只是這太后好女兒是人盡皆知之事,據說太后常常拜佛祈求主上的後宮里可以有妃嬪誕下公主。於是彥茗三歲之時便被太后常常召進宮中去,也落不下什麼話柄。
太后喜愛女孩是事實,對於這個眉清目秀又極其乖巧的茗兒更是寵愛有加,常常是帶著彥茗一同前往寺內拜佛,也一起坐於上座聽戲。茗兒打小也愛與太后相處,有一次被彥仲抱回家時還依依不捨地沖著太后大哭,聽得太后極其不舍,便留下茗兒在宮中過夜。
傳聞那是第一位非皇宮的女眷留宿於深宮,自此彥茗雖小,卻被黎洲城內的百姓所深深記住。
待到彥茗年滿六歲,已是能將詩詞歌賦背的頭頭是道,更得太后歡心。太后便與主上商議後下旨,即日起,彥茗將與諸位皇子一同念書,也可與太后更為親近。榮帝念太後年長寂寞,如今有茗兒相伴,便也欣然答應。彥仲自然心花怒放,諸位皇子都是日後世子的人選,若茗兒自小與他們共同念書,與諸皇子的感情自然是比宮外的女眷更為深厚。
在深宮中念書的茗兒漸漸長大,對一同念書的諸位皇子很是了解,亦如彥仲之意。
多年過去,茗兒與三皇子祁瑋最為合得來。三皇子生性頑劣,愛動腦經做不正經之事,常常捉弄茗兒,卻也是最能逗笑茗兒的一個。與此同時眾弟兄都看得出來,五皇子祁淵是最不與茗兒交好的一個。
五皇子不善交流,性格孤傲。
對於眾皇子都親近的丞相府小姐彥茗,他亦是無動於衷。
但他卻是功課最好的皇子,七歲便被父皇召去共閱奏摺。五皇子一句「父皇若使旱田溢水,枯木抽芽,人死復生,便為明君」,驚了一眾磨墨的太監,正怕主上大發雷霆時,榮帝卻「哈哈」大笑,直呼「妙哉」,並在義正言辭的五皇子面前與他拉鉤,擔保自己會做一位明君。
自此朝野之中紛紛預測,世子之位將傳於五皇子,而五皇子的生母璃夫人也因此得到後宮三千的尊重而高人一等。
隨著孩子們的長大,彥仲的心思也日益繁重。
他知道璃夫人乃是喬府將軍夫人的摯友,自喬夫人逝世,她便更憐惜喬府少爺和小姐。有時亦會將喬家千金喬君接進宮來敘舊。喬君一如兒時,愛武場不愛紅妝,與璃夫人的見面也是迫於娘親和璃夫人的情誼。
彥仲也曾聽說,有一次喬君持劍進宮,於璃夫人跟前舞劍,竟差點傷了前來尋五皇子玩耍的二皇子,二皇子祁楓的母妃妤夫人與璃夫人當眾爭吵,妤夫人怒罵喬君「無母孤兒」之時,璃夫人挺身而出護著喬君,怒斥妤夫人「無妃嬪之態」,當主上得知此事,也是龍顏大怒,差點將妤夫人打入冷宮,還是冷靜之下的璃夫人勸說許久才穩住主上。
因此亦有人說,璃夫人深得帝之厚愛,若五皇子當真封為世子,喬君才是未來的世子妃。
「這朝中的關係當真複雜得很……」阿真嘖嘖搖頭,「看了這許久,愣是一點也不曾弄懂。」
自然,阿真不會承認這是智商的問題。
這時,夢境漸漸清晰。耳畔似乎也有人在喚她姓名,她便模模糊糊睜開雙眼,彥茗焦急的臉出現在眼前,看見她清醒過來,長舒一口氣:「阿真,你當真是嚇到我了,剛剛見你雙目無神,怎麼也搖不醒……」
「難道是吃了這丹藥的緣故?」阿真舉起小葫蘆,使勁晃了晃腦袋,「方才我在夢境中,見到了你。」
彥茗瞪大了雙眼:「見到何事?」
阿真並不回答,只是眼觀四周,此處是一片樹林,一眼望去似乎並未有邊界,於是趕忙起身拉著彥茗就走:「茗兒我們趕緊趕路,只剩四日了!」
匆匆而行的二人看見遠處有一個堆滿柴木的雙輪車,阿真動起了歪心思,朝著彥茗說:「坐上那小車,讓那樵夫拉著我們走!」
彥茗從未坐過如此這般的小車,面露尷尬之色:「還是不要了吧阿真,我們慢慢趕路也可……」
阿真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你啊你,還有小姐脾氣了不是?我們是亡靈,又毫無重量,這樵夫也損失不了什麼……」
彥茗只好點點頭。
待到二人雙雙一躍坐上小車,車輪忽的陷在了林中小路的泥潭之中。
阿真與彥茗面面相覷,難道是亡靈也有重量不成?
前面的樵夫感覺不對,便回過頭來張望,之後便一臉怒火地看著阿真。
淡定如阿真,此刻亦是有點慌了,朝著彥茗說道:「你看那樵夫……是不是看見我了?」彥茗搖搖頭:「不會,亡靈無影無形,怎能看見我們?」
可是那樵夫怒氣沖沖地走過來,雙眼緊緊盯著阿真:「你這姑娘年紀輕輕,胡言亂語些什麼!還不趕緊從我的車上下來!」
「你你你……」此刻的阿真緊緊捂住胸口,一副受人**的模樣,「你能看見我們啊?」
樵夫一把將她拉下車,卻似乎沒有發現彥茗,朝著阿真大吼:「什麼你們!明明就你一個!害得我的車還陷入了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