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去蘇家
八月底,池家人一忙活完池寧柍過門的喜事,便趕著下地播種黃豆。往日里,家裡有池寧柍做飯以及照管家裡的牲畜,她一出嫁,這事本該落到池寧樺身上。怎奈她向來仗著父親對三個叔嬸以往的情義總是不願動手,加上柳氏明目張胆的偏袒,大家也都不好說什麼。
早起,大家正準備下地,柳氏只囑咐池寧桐在家準備午飯,許氏心下擔心,低著聲兒說道:「大嫂,家裡這麼多人要吃飯,我擔心桐兒做得不好,回頭還是我回來做吧?」
柳氏瞥了一眼許氏,不滿地說道:「二丫頭出嫁了,家裡頭總該有個丫頭會做飯吧。三丫頭不會就學著。我八歲那會兒就得燒全家的飯了,三丫頭今年都十二歲了吧。」
寧桐在心裡翻白眼,柳氏怎麼臉皮就這麼厚?她家池寧樺不都十七歲了還沒學會燒飯,啥不把她拉出來說教說教?面上也不動氣,只是笑嘻嘻地說道:「大伯母,我姐在家的時候教過我一點,炒些家常小菜吧還是會的。大伯母,大姐今年十七了吧,她會不會燒菜啊?您讓大姐教教我唄。」
池寧榕在邊上嘻嘻一笑,脫口而出道:「我就沒見過大姐燒過一次菜,該是不會的吧。」她話還沒說完,周氏悄悄擰了把女兒的胳膊,痛得她齜牙咧嘴。
寧桐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施施然說道:「原來如此啊。」隨即把眉頭一皺,為難地說道:「糟糕,這麼多人的飯量,一個人還真忙活不過來。」
柳氏尷尬,氣得冷笑兩聲,沒好氣地說道:「我倒是發現,這三丫頭近來一張嘴還真是越來越麻溜,好得很好得很啊。」
池寧桐嘻嘻一笑,仰頭對柳氏說道:「多謝大伯母誇獎。」
柳氏氣得倒仰,轉頭對許氏說道:「你平日里心裡是有多怨恨我,才把你女兒教成這樣來對付我。平常表面裝得老實憨厚,心啥就這麼黑?我還真是頭一次見識到你的厲害。」
許氏連連搖頭,卻是啞口無言,被柳氏這麼一番欺辱卻百口莫辯,急得眼淚直掉。池寧桐知道柳氏拿她沒辦法,只好把一肚子火氣都撒到許氏身上,而許氏心疼女兒,自然只能逆來順受。
她本想開口替許氏辯白,但一想到自己越是氣柳氏,她越是會拿捏許氏,只好忍著怒氣,微微一笑,說道:「大伯母,您八歲那會兒都會燒飯了,自然那時候便懂事了。我都十二歲了,還用別人教我說話嗎?」
池海抽完一袋旱煙,也把她們的對話聽在耳中,知道三丫頭腦瓜靈活懂事,心裡只嫌柳氏總拿自己的話打自己的臉,上不了檯面。平日里狐假虎威慣了,大家不過看在他的面上才處處忍讓著她,她卻還不自知。
他磕了磕煙杆子,皺眉慢悠悠地說道:「去把樺丫頭叫出來。」
柳氏瞪了一眼池海,見他神色堅定,不敢違拗,大聲對著上房喊道:「樺兒,你爹喊你。」
池寧樺不情不願地走到池海跟前,漫不經心地問道:「爹,你叫我啥事?」
池海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家裡頭幾個丫頭,就她養得又白又胖,還一副對誰都扯高氣揚的樣子。他心下不覺對柳氏母女感到失望,總以為柳氏能把兒女管教好,因而自己便不去管。到底是他自己失責,失望地嘆息一聲,說:「從今天起,你要麼下地跟大家一起幹活,要麼留在家裡跟桐丫頭和榕丫頭一起做飯,池家不養不幹活的人。」
池寧樺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池海,不確信地問道:「爹,你今兒是什麼了?」
池海冷哼一聲,操起鋤頭就掉頭走開,一字一句說道:「你娘太慣著你了。」
柳氏見池海動怒,朝池寧樺努嘴,示意她留在家裡做飯。見池海出門,大伙兒也三三兩兩操上工具下地幹活。
池寧樺惡狠狠地瞪著池寧桐,氣得說不出話來。寧桐嘴角一挑,施施然說道:「大姐,到時候可別偷懶哦,你偷懶我可是會如實告訴大伯父的。」說罷轉身走回西廂房,懶得看到池寧樺那張臭烘烘的臉。
池寧樺罵罵咧咧地回到上房,一把坐在坑上生氣,想起蘇修文有半個月沒有跟二丫頭回池家了,連口信都不稍一個,越發來氣。她心下也是擔憂蘇修文不認賬了,氣得拍了一下坑床,罵道:「蘇修文,別以為不見我就可以擺脫得了干係,我就是鬧也要鬧到你們蘇家去。」
池寧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登時有了打算。她換了一套平日最愛穿的衣裳,精心地塗了胭脂水粉,又挑了幾塊寸頭布放籃子里,而後挎上籃子便出了柴門。
池寧樺趕到鎮上,打聽到了蘇家的門府,就是站在大門前都能感覺到蘇家的氣派,心裡越發打定主意要嫁進蘇家,做妾她也願意。反正二丫頭是個好拿捏的人,她又是堂姐,還不容易說話?
一邊想著一邊敲開蘇家的大門,來開門的是個老頭,她趕忙賠著笑臉點頭哈腰道:「我是池寧柍的堂姐,今兒來鎮上買些東西,正好過來看看我家寧柍。」
老頭點頭,讓池寧樺等會兒,他去稟告管家。片刻,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子出來,對她說道:「我們少奶奶讓您進來,請跟我來。」
池寧樺一路上被丫鬟引到後院廂房裡。寧柍遠遠看到池寧樺逶迤而來,心裡十分納悶:「怎麼娘和小桐沒來,她倒是來了?」
池寧樺一踏進門檻,寧柍迫不及待地問道:「大姐,你找我有什麼事?我娘來了嗎?」
池寧樺見如今的池寧柍可謂是綾羅綢緞,氣色比以前好多了,人更是出落得越發水靈,心下十分嫉妒。她虛偽地拉住寧柍的手,笑著說道:「我今兒路過就來瞧瞧你,咱姐妹一場,我心裡惦記著你呢。你可倒好,飛上枝頭成鳳凰了,一轉眼就把我這個大姐給忘了。」
池寧柍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自在地抽出自己的手,說道:「那我多謝大姐了。來,吃蜜棗,可甜了。」
寧柍干坐著沒話可說,池寧樺倒挺自在地吃著蜜棗,四下一望,沒看到蘇修文,便開口問道:「我妹夫呢?」
「修文在書房寫字。」
「二妹,我難得來這裡一趟看望你倆,回去二叔和二嬸肯定要問起妹夫是胖了瘦了?你帶我去看一眼妹夫唄。」
池寧柍給她添了一杯茶水,解釋道:「修文平日讀書寫字的時候最不喜別人打擾,我是不敢去的。」
話音剛落,只聽外頭傳來蘇修文愉快地聲音:「柍兒,是不是我小姨子來看你?」
蘇修文一腳踏進屋裡,見是池寧樺,全身不覺一顫,臉色瞬地青白。池寧樺只盯著他看,笑說道:「難道妹夫不願見到我?」
蘇修文恢復了常色,疏離地說道:「哪裡哪裡?」轉頭對池寧柍說道:「對了,我摺扇落在書房了,柍兒,你幫我去書房拿一下吧。」
池寧柍此刻只恨不得能出去喘一口氣,她實在不喜歡這個堂姐,兩人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以前在娘家時,處處被她拿捏,現在見自己好了,上趕著親熱,真是噁心。
「成,我現在就去。」
見池寧柍一離開,蘇修文冷了臉色,問道:「你來幹什麼?」
池寧樺見他果然翻臉不認,威脅道:「你不找我,那我就找你。要是不娶我,我下次就不是這麼客客氣氣地進來,看我不鬧到你們老夫人跟前去。」
蘇修文害怕,知道池寧樺沒臉沒皮的,絕對做得出來,軟了語氣,說道「你再給我幾天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