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討要
柳氏自從上次來火鳳樓吃過一次飯,見到了二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一家子的衣裳也由從前的粗布換成了綢緞,心下十分嫉妒。
她是越想越不得勁,一心是要把人家的銀子拿來自己身上花。隔了幾日,跟池海說要去鎮上買雙鞋底,卻是勁直朝寧桐的火鳳樓尋去。
柳氏來到火鳳樓的時候還是辰末時,此時客人並不多。許氏正在櫃檯前算賬,抬頭一看到柳氏,有些出乎意料,但還是熱情地上前招待道:「大嫂,您怎麼來?快進來坐坐。」
柳氏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挽著許氏的手跨進門檻里,心裡卻呸的一聲,暗罵許氏的虛偽。她坐在椅子上,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火鳳樓,笑說道:「我今兒來鎮上買鞋底,正好就順路過來看看你們。桐丫頭在家吧?」
柳氏心下一愣,她怎麼會關心起來桐丫頭呢?難道心裡真的對她有些怵?
許氏親自給柳氏倒了一杯熱茶,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說:「她就在後院的廚房裡琢磨菜色呢。」
柳氏一聽,心裡有些發緊,又沒話找話地問道:「老二呢?怎麼這會兒沒看到他?」
「哦,他去豆腐鋪了。」
「現在豆腐還在賣著?這一整天能賺到不少銀子吧!對了,守齊這孩子呢?」
「齊兒去學館了,再過一年就要結業了。」
許氏見柳氏分明是有話要說卻又不直接開口,索性主動詢問道:「大嫂,您今兒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柳氏尷尬一笑,喝了一口茶水,也不再委託,說道:「果然是瞞不過弟妹。呵呵,我看弟妹如今是飛黃騰達了,你大哥和我還守著家裡幾口地過活。你也曉得,前兩年給守孝和守忠娶了媳婦,家裡又蓋了一瓦平房,這會兒,我跟你大哥的日子著實是有點難過。我想,弟妹你是個好心人,隨便給幾兩銀子也不成問題吧。」
許氏心下多少猜到是來拿錢的,見柳氏這會兒開門見山,又委實不忍心拒絕,便走到櫃檯前,開了小鎖,拿出三兩銀子遞到柳氏手中,說:「以前大哥給我們買地蓋房,我們自然不會忘記大哥對我們的恩德。這些銀子,至少能抵半年,大嫂您就先收著。」
柳氏毫不客氣地將銀子收下,臉上笑得一顫一顫的,趕緊說了兩句好話:「難怪你大哥總是在我面前誇你夫婦的好,我就知道弟妹你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兩人正說著話,寧桐從後院進來,一看到柳氏幾乎是搶著將銀子從許氏手中奪過,心裡就一陣反感。她心下猜到,這柳氏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以前還沒分家的時候,她就明著處處瞧不起許氏,如今生活有了起色,她又恬不知恥地上趕著討好處。討也就算了,以柳氏的為人,不再背後說一大籮筐刻薄的話是辦不到的。
柳氏一看到寧桐,慌忙將銀子藏在腰際里,乾笑兩聲,說:「這不是桐丫頭嗎?如今出落得越發標緻了,這麼一身打扮,就是說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會信的。」
寧桐客氣地微笑一下,明知故問道:「大伯母難得誇我這麼兩句話,不知道今兒過來是為了何事?」
柳氏尷尬一笑,說:「我今兒來鎮上了,趕巧就過來看看你們。」
寧桐冷笑一聲,對柳氏的厚顏無恥早就習以為常了,臉上依然帶著笑意,也不再客氣,說:「我剛才可是看到您從我娘手中拿走了一筆銀子,莫不是我花了眼?」
許氏見柳氏臉色漸漸陰沉,忙說道:「銀子是我給你大伯母的。」
寧桐假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眉頭微微一蹙,稍做嚴肅地說道:「原來是娘給大伯母的啊,瞧剛才大伯母像是搶似的,我還以為是大伯母來借銀子的呢。」
看到柳氏臉色灰土一片,寧桐心裡冷哼一聲,心道:你以為就你會裝無賴,平日里跟你講道理,你還以為我好欺負啊。給你以牙還牙了你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由你拿捏的啊。
許氏向寧桐遞過去一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再給柳氏鋪了台階下,說:「大嫂,您難得來一趟,我去給您拿些東西帶回去。」
柳氏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可不敢了,省得又有人指桑罵槐,我這老臉還往哪裡擱?」
許氏賠笑道:「大嫂,桐兒還是個孩子,童言無忌的話,您就不要跟她計較了。」
柳氏見許氏態度軟怯,又習慣性地拿以往對待許氏的態度出來,蹬鼻子上眼地說道:「桐丫頭今年都十四歲了吧,再兩年也就出嫁了,怎麼還是個孩子了?」
寧桐冷眼旁觀著柳氏越發不要臉的架勢,再瞧許氏一軟到底的態度,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施施然地坐在柳氏對面的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您說得沒錯,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說出來的話怎麼能算童言無忌呢?這指桑罵槐吧,向來是您慣用了,很抱歉,我現在還學不會,也不打算學。我的風格吧,向來是以事論事,我說您今兒是來借錢的,我娘卻偏說是她給的。這錢嘛,我自然現在不缺了,但是借不借,借給誰,都是我說了算。今兒呢,我便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就當做信了我娘方才的話,這銀子呢,您拿回去,也不用還了。」
柳氏登時氣得倒仰,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指著寧桐的鼻子乾瞪眼,又瞅著許氏,只恨不得許氏能一巴掌給這死丫頭抽下去。
許氏心裡發虛,以前被柳氏欺壓慣了,又向來是個老實人,見柳氏氣得不輕,登時慌了手腳,正要賠罪,卻聽寧桐對她說道:「娘,您細細想想,我說的話對不對?我並未不尊重大伯母,我只是不想讓大伯母一錯再錯。若是大伯在這裡,我想大伯肯定會同意我說的話。」
見寧桐搬出了池海,柳氏發愣,一想到要是被池海知道她今兒來這兒的目的,回頭不知道該被他怎麼罵了。心裡發怵,當下也不敢再無理取鬧,站起身說道:「你現在是麻雀飛上枝頭成鳳凰了,我們這些窮親戚在你眼裡自然不算什麼東西了。」
扔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出火鳳樓。許氏在跟在後頭,賠笑道:「大嫂,您要回去了?路上小心點。」
見柳氏離去,許氏鬆了一口氣,轉身跨進門檻,看到女兒正慢悠悠地喝著熱茶,無奈地說道:「桐兒,你曉得你這個大伯母,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一聽到這話,寧桐啪的一聲將茶盞放下,看著許氏,語重心長地說道:「娘,大伯母這叫刀子嘴豆腐心?您別跟我開玩笑了!我並不是反對資助她,我只是不想好心反倒招麻煩。我以前就跟您說過了,像雙兒這類的人,她是知恩圖報的人,就是給她再多的幫助,我也不會嫌棄麻煩,更何況,人家還一直怕麻煩咱們,但凡自己有點好就會記得咱們。可是像大伯母那種人呢,你就是給她再多的幫助她也是理所當然,簡直就是添一個無底洞,如果有天咱們沒有能力再幫她了,她反倒會怪罪咱們的無能。我猜,您給她的銀子一花完,她就會再過來問您要銀子花。」
許氏一聽,想想以後要不時拿出這麼一大筆銀子給她花,心裡有些后怕,不安地問道:「桐兒,你說得也有道理,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寧桐嘴角一挑,微微一笑,說:「下次您要是不敢說,一句話也別說,我來應付大伯母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