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蠍子倒爬牆
高舉著玉牌的虞小樓死死的盯著紅衣男子,他的視線不敢有一丁點的偏離,他怕被紅衣男子看穿他的心虛。虞小樓這一招也算的上是釜底抽薪,眼看著劉仁方一點辦法也沒有,還牽連著自己的性命。他手中死死的捏住那塊千門玉牌,就好像捏住的是自己的性命,不,是三條人命。
疼痛讓虞小樓渾身發抖,細小的傷口裡滲出的鮮血越發變多,徐徐的鮮血從虞小樓的額頭緩緩的流下來,映襯著虞小樓咬牙切齒的臉,放佛一個惡鬼,正虎視眈眈的尋找著獵物。
紅衣男子望了一眼虞小樓手中的玉牌,張狂的神情逐漸變化成了收斂起來的兇狠,他與虞小樓對峙著,誰也沒有說話。虞小樓心裡去一清二楚此時不能有一點退縮心虛,哪怕只有一瞬間的破綻,被這紅衣男子捕捉到也是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局面似乎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平衡,劉仁方和劉碧晨二人細細的觀察著虞小樓,這個少年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卻能拿出一枚千門八將的玉牌來,劉仁方早在將紅手絹放進虞小樓包里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他的身份並不簡單,所以才執意要與虞小樓一同上路。
良久的沉默之後,紅衣男子似乎萌生了退縮之意,他丟下了手中的鐵傘,眼中儘是憤恨的看著虞小樓,卻也說不得一句話,他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然後把目光移到了劉仁方的身上。
「老東西,你居然還藏著這麼一手!」紅衣男子瞥了一眼虞小樓。
「百足之蟲,雖死未僵。你還當千門是我們外八行之首?護的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劉仁方,三絕藝遲早是我的!」
虞小樓的心裡鬆了一口氣,聽紅衣男子話中的意思,他這一招是暫時唬住了這人,可是現在萬萬不能鬆懈,虞小樓故作威嚴的朝著紅衣男子掃過去一眼,想著趁熱打鐵,趕快把這人趕走得了。
「千門!哼!小子我咱們多得是交道要打。」紅衣男子冷哼一聲。
紅衣男子舉起左手不知拿著什麼東西一撮,然後使勁摔在地上,騰起了一大團的紅色煙霧,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住。劉仁方勉強站起身子,用左手只袖子捂住了口鼻,踉踉蹌蹌的沖了過去,迅速的撿起了把鐵傘。
劉仁方揮舞著鐵傘,鐵傘與空氣摩擦出一陣又一陣的呼呼聲,他將鐵傘揮出一陣風來,吹散了紅衣男子留下的紅色煙霧,待煙霧散盡了,那紅衣男子的身影也不見了,虞小樓這才安心的徹底坐在了地上,他看著煙霧散盡后空無一物的前方,不禁自己心裡暗嘆了一聲,這人這一手憑空消失,好生厲害。
「那紅煙也是毒霧,若不散盡,吸進了身體就要出現幻覺,失心瘋而死。」劉仁方氣喘吁吁的解釋道,顯然到了他這把歲數,揮舞那把大鐵傘已經十分費力了,何況他先前也吃了那紅衣男子幾招。
「多謝這位小兄弟搭救了,大恩大德,實在無以為報。」劉仁方對著虞小樓說著,雖然他一早就想要通過虞小樓的身份脫困,可是這話也是發自劉仁方肺腑說出來的,他的的確確感謝虞小樓。
虞小樓坐在地上,眼前的劉仁方已經變的模糊,他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他不停的眨著眼。疼痛不間斷的向襲來,他已經開始覺得有些麻木了,精疲力盡的他搖搖晃晃的,眼前的一些都開始變的模糊,他還沒聽清劉仁方在說些什麼,他便閉上眼睛,一頭倒了下去。劉碧晨趕忙起身過去扶住了昏迷的虞小樓。
「爺爺......怎麼辦?」小姑娘望向了劉仁方,她勉強支撐柱虞小樓的身子,可是也撐不了幾分鐘,兩隻隔壁便沒了力氣,虞小樓徹底癱倒在了地上。
劉仁方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逐漸的暗了下去,入夜前是趕不到廊坊了,只能就近找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先湊合著過了這一夜,連夜趕路再遇上土匪,當真就不是說笑的了。劉仁方走上前背起虞小樓,在黃昏下尋找著今夜的避難所。
昏迷的虞小樓做了個美夢,他坐在北平城最好的六國飯店裡,大塊朵頤的吃著桌上的食物,那些菜他都說不出個名字來,癩子和小四兒就在他的身旁坐著,他們二人一個勁兒的取笑虞小樓狼吞虎咽的吃相,三個人嘻嘻哈哈的。昏迷的虞小樓開始啪嘰著嘴,臉上逐漸的浮現出個微笑。劉碧晨看著虞小樓這樣,不由的笑出了聲。
「爺爺,你看他不知道在夢裡吃什麼好的呢!」少女的聲音清脆又溫柔,也惹得劉仁方笑了起來。
最終喚醒虞小樓的,確實劉仁方煮的這一碗白粥。
虞小樓迷瞪著眼睛,緩緩的從草垛上爬了起來,望了望四周,很快他就認出來,這是個破落的土地廟,他正靠著個散落的破舊土地爺像,他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的望著劉仁方鍋里的白粥,劉仁方看了他一眼,給他遞過去一碗,虞小樓接過碗就大口的往嘴裡送。
「今天老朽和孫女兒兩人多虧了小兄弟,才能僥倖活下來,實在是荒郊野嶺,沒有好東西,身上只帶了些白米,只能拿這白粥招待你啦,慚愧慚愧。」劉仁方說著,虞小樓卻光顧著喝粥,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謝謝你!」劉碧晨低著頭,小聲的對虞小樓說著。
虞小樓這才停下了動作,看了一眼劉碧晨,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一個人對他發自肺腑的說了句謝謝,他竟然也有些無所適從,臉上泛起了淡紅色,但很快虞小樓就回復了他的痞子本色。
「老爺子,您這是坑我啊。您說那人追殺您,現在他連我也算進去了,這叫怎麼回事兒啊!他可算記著我了,我他媽多冤呢我,跟哪兒說這理去!」虞小樓不滿的抱怨著。
「小兄弟你放心,你今天亮了身份,他怎麼敢動你。不過你年紀輕輕,竟然就是千門八將之一,實在是難得。」
虞小樓聽劉仁方這樣一說可徹底犯了難,他皺著眉,一個勁兒的撓著頭,焦躁不安的很,嘴裡不停『哎喲』『哎喲』的哀嘆著。
「老爺子,那玉牌是別人給我的,我哪兒是什麼千門八將喲!」虞小樓這會兒可知道自己處境多難了。
先前他也是在絕路上,實在沒辦法抱著一搏的心思,硬是胡謅自己是那千門八將,現在這事兒一旦傳出去,他哪兒有好果子吃。照著吳掌柜說的那樣,那千門裡哪的人非富即貴,遭自己這麼借了一趟名號,指定不能放過自己。
「哎~小兄弟的話不對,這玉牌即便現在不是你的,那人既然肯給你,就證明你有資格當千門八將,老朽看你年紀輕輕機敏,膽識都過人,還會這失傳的輕功蠍子倒爬牆,有朝一日成千門八將也不是難事。」劉仁方客套的說著。
「蠍子倒爬牆?什麼玩意兒?」虞小樓不明白的搖了搖頭,他這樣,反而劉仁方也迷茫了起來,也不知道虞小樓是真不知道,還是跟這兒裝傻。
「就是小兄弟先前躲避那落葉時使得那門功夫啊!第一眼老朽還看不出個門道來,卻沒想到蠍子倒爬牆還有這麼一變招,竟然是躺著使的!」
虞小樓被劉仁方說的雲里霧裡,他哪知道什麼蠍子倒爬牆,當時萬分情急之下,他那都是些下意識的舉動,當時他的腦子都是一片空白,哪裡還有這麼多的門道。劉仁方這樣一提起來,他倒是開始回想起來,可是卻什麼也想不起,反而露出個痴傻的表情來。
「小兄弟當真不知道蠍子倒爬牆?」劉仁方訝異的問起虞小樓,虞小樓不明的搖了搖頭。劉仁方的眼裡倒閃過了一絲的興奮,他對虞小樓這人越發的好奇,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竟然有如此多的奇遇。
劉仁方看虞小樓也是一頭霧水,便解釋起來。
蠍子倒爬牆是一門失傳的輕功絕學,這門功夫怪就怪在他倒也算不得正統的輕功,可以一躍而起幾丈高,或是一蹬腳便扶搖而上。這門功夫反而是依靠兩腿的力量,雙腳緊扣在牆面上,整個人乍一眼看去像是貼在牆上,僅憑小腿和腳掌的力量在牆上行動。據說創出這門功夫的人,乃是一個盜墓賊,因為墓中多機關,道路崎嶇,他便發明這樣一種游牆的行走方式來,黑暗之中乍一看去,倒像個墓里的大蠍子趴在牆上,名字也由此而來,喚為蠍子倒爬牆。
虞小樓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哪裡認識什麼盜墓賊,他若是會什麼跟輕功沾邊的東西,便只能是他爹留個他的那本《神行百變》了,虞小樓思忖著這劉仁方知道的東西到不少,不如露出些《神行百變》的東西來,掃聽一下這到底是本什麼書,他爹一個大煙鬼,怎麼能有這麼一本書。
「老爺子,你說的這門蠍子倒爬牆我可不知道,但我是從一本書上學來的,叫做神行百變,老爺子您知道嗎?」虞小樓試探著劉仁方。
劉仁方的臉色一變,竟然自言自語著連連搖頭,神色微微激動,隨後竟哈哈大笑起來,自顧自的一個勁兒鼓掌。
「奇人啊,小兄弟你當真是個奇人。」劉仁方對虞小樓投去個讚許的目光。
「老爺子,奇在哪呢?」虞小樓接著追問。
「神行百變這本書,可是多少人只求一眼,都看不得的東西。你知道這本書是誰編的嗎?」
虞小樓連連搖頭。
「這本書追根溯源倒是唐代的盜聖空空兒一生搜集天下輕功,各取精華,加以融會貫通,成了一本天下輕功總綱,稱為神行百變。這本書後來經過一代代輕功大家的手裡,或是添加,或是續寫,幾經輾轉落在了千門的手中。可是二十年前,這本書從千門裡丟了,被人偷了,後來便下落不明。」劉仁方嘆息了一番。
虞小樓雖然雖然表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心裡可是悔得腸子都青了,這麼一本寶貝,他竟然就當了十個大洋,要不是劉仁方和劉碧晨在面前,他真想大耳刮子直抽自己。他更後悔的是,離開北平前,他竟然沒贖回這本《神行百變》。他要是早知道是這麼個寶貝,他肯定一刻也不離身。
「虞小兄弟機緣巧合能獲贈千門的將牌,又學的這千門的不世絕學《神行百變》,你與千門有奇緣,日後當真成了千門八將也並非是天方夜譚之事。」
劉仁方這番話絕不是客套吹捧或是逗虞小樓一樂,這千門將牌和《神行百變》都能落在虞小樓的手裡,肯定不是機緣巧合。劉仁方估摸著這事兒的後面肯定還有大文章,這虞小樓和千門之間的瓜葛,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猜的出的。劉仁方一生都遊歷外八行,千門行事神秘,事事掌控自如,收放有度。天下的事要是他們想插手,就沒有一件逃得過他們的算計,虞小樓自然是他們棋盤上的一顆子,但是整個棋局,就不是劉仁方能夠參的透的了。
劉仁方一輩子閱人無數也只能算到這一步,虞小樓就壓根想不到了。虞小樓只當是他那缺了八輩德的煙鬼老爹,偷了人家的秘籍,還當做好心的留給自己,沒想到自己欠了錢跑了路,自己得背上這黑鍋。
虞小樓這下是恍然大悟,那食客為何要把這玉牌給他,那食客肯定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看著他有點這神行百變功夫的底子,可算找著尋回《神行百變》的機會,才來了這麼一出,叫他去這落馬客棧,指不定就是為了要回他們那秘籍呢。
千門的無上輕功,竟然叫自己十塊大洋就給當了,虞小樓怎麼想怎麼不說個滋味兒,若是真的人家提起,他乾脆就實話實話,千門總不會十塊大洋都拿不出吧。虞小樓也想不得太多,想多了自己的腦袋也疼,何況自己還是一身的傷,疼痛不止。虞小樓索性一口喝完了碗里剩下的粥,躺會了草垛上,閉上雙眼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劉仁方看了看虞小樓連睡覺也不卸下的青布包,看了看他渾身的傷,心裡生出一陣愧疚來,不過他也沒有辦法,他既不能把三絕藝交給那紅衣男子,卻又要保全孫女兒劉碧晨的性命,只要那人得不到三絕藝,劉碧晨的性命就自然得以保全。
「虞小樓,你既然已經身陷這一端端奇緣里,我也就再賜你一段奇緣,也算是我老朽有虧與你,對你的補償吧。」劉仁方低聲說這話的時候,虞小樓已經徹底睡了過去。
劉仁方自言自語著,連孫女兒劉碧晨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虞小樓怎麼也想不到,劉仁方在他毫無察覺之時,塞進他青布包的那一方紅手絹,才是真真正正的紅手絹一門的立門之本,三絕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