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大白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相大白

槍口正對著虞小樓的腦門,隨著來人的腳步聲一點點的靠近,虞小樓能夠清晰的看清漆黑的槍口。握著槍的人面目被漆黑所掩蓋,誰也看不清他的相貌,卻看到在黑暗中的他腦袋稍稍一撇,看了一眼糧台。

隨著一聲巨響,黑暗的水牢里迸發出一陣耀眼的火花,槍聲響起的時候虞小樓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聾。火光轉瞬即逝,甘景豹和虞小樓愣住了片刻之後,都看向了糧台,糧台的眸子里已經沒有了光,他年邁的身子忽然站的直挺挺的,右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喉頭裡什麼聲音也發不發出來,直挺挺的倒在了水裡,激蕩起了一大片的水波,便再也看不見他了,他的屍身被漆黑色的大海所埋葬,再也無法尋回。

那人無聲,看著糧台倒了下去,立馬把槍口又指向了虞小樓,狹窄的水牢里沒有讓虞小樓閃躲的地方,如今近的局裡,哪怕握著槍的人是個瞎子,也能打中了虞小樓,他似乎已經看見了自己的腦門被子彈打穿了的樣子。

「翻垛就連翹的兒子!!!」虞小樓脫口而出,大聲喊了出口。

甘景豹聞聲愣住,寂靜的水牢里也沒有響起槍聲,漆黑的槍口顫抖著,緩緩的放下了槍,他又向下走了兩步,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月光透過牆上的幾個圓形洞口照進來,照亮了他的臉,他的雙眼通紅,早就掛不住的眼淚流淌在他的面頰上,他就是翻垛。

「是你?」甘景豹瞪著翻垛,一步步的朝他靠近過去。

此刻甘景豹的心裡好似打翻了灶台,五味雜陳,害死他大哥的人就是眼前的翻垛,可翻垛卻還是和自己同宗的兄弟,是他爹和連翹生下的孩子,是那個因為甘家,從小就被人視作孽種的孩子。

「對啊,是我!甘景龍是我殺的,他死的時候就像是一頭啞了的豬,連一聲都叫不出來,就那樣看著我,他直到死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最敬仰的人,他爹居然會縱容我和甘景虎殺了他!」

翻垛的話好像是一道霹靂,正好打在了甘景豹的身上,甘景豹現在明白了,水香為什麼不肯告訴他甘景龍為何放棄了抵抗,他終於徹底的體會到了,大哥甘景龍死前的心情,那是如何的絕望,他壓根不是被暗算,那是他爹清清楚楚知道的,是他爹縱容翻垛和甘景虎殺他的。

自己最敬仰的人,自己的親生父親知道有人要殺他,卻不聞不問,甘景龍該恨還是該哭,他所有的信念都在那一刻變的粉碎,成了滿天的灰塵,再也救不回來了。甘景豹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到頭來的同袍相殘,都源於他爹,源於他最驕傲的甘家。

「至於你,你怎麼會知道是我的?」翻垛扭過頭不屑的瞥了一眼虞小樓。

「甘景虎雖然沒當上大當家的怨恨在心,可是襲殺甘景龍卻是你提出來,我一直不明白,甘景龍還是甘景虎當大當家,對你沒有區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甘景龍雖然主和不主戰,也該是炮頭心裡不忿,對你來說,誰當大當家的根本無所謂,你翻垛的地位是不會變的。」

翻垛聽著虞小樓的話,點了點頭,他想繼續聽下去。

「這件事對你沒丁點的好處,可是你卻一直積極的挑唆,甚至親自帶人襲殺。我一直都不明白,直到我在那個漁村,聽了連翹的故事,見到了連翹的墳,我就知道了,你就是連翹的兒子。你娘多年來衣食無憂,我猜是甘老爺子一直暗地裡在派人送錢回來,甘夫人家世不小,況且她還有恩於甘家,甘老爺不願納妾,只好背地裡照顧著連翹。可是恰好是因此,甘老爺害的連翹背上了娼婦的罵名。」

「接著說!」翻垛咬著牙,舉起槍來,指著面前的甘景豹。

「我看到了連翹的墳,她死的時候你不過是個孩童,一個孩童肯定挖不好那樣的墳,恐怕是甘老爺子替她遷的墳,墳在密林里,是甘老爺子最終還是還了她一個名分,卻也不想讓人知道。」

「人言可畏,都是因為他,我和我娘才被那些漁民辱罵,我們兩個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我娘愛了他一輩子!可是到死!他都不敢來看她!」翻垛怒吼著,聲音回蕩在水牢里,彈在了四壁上,又傳回了甘景豹的耳朵里,甘景豹傻站在原地,聽著虞小樓接著講下去。

「那個時候,是甘老爺子把你帶回了水寨,用盡心力培養你,可他不能認你這個兒子,只能讓你坐到翻垛的位置,無論你做什麼,都縱容你,因為甘老爺子心底除了對你娘的愛,還有無窮無盡的愧疚。」

翻垛沒有說話,只是發出了一聲冷哼。

「可是你很聰明,聰明到甘老爺子也想不到,你居然靠著這個就明白了他是你爹這事兒。」說罷,虞小樓從懷裡掏出那塊翡翠鯉魚,舉在了面前。

「這塊翡翠鯉魚我猜是甘老爺子送給你娘的信物,一共有兩塊,一塊在你手裡,另一塊是甘老爺的,他放在了連翹的墳前。」

甘景豹這才明白,虞小樓騙了他說料前墳前的盒子里是空的,卻從裡面拿走了那塊翡翠鯉魚,所以他二人在草灘被包圍的時候,虞小樓塞到翻垛手裡的,就是這塊翡翠鯉魚。翻垛的秘密被虞小樓所得知,所以他才臉色一變,沒有當場就是殺了他們。

「甘老爺內心愧疚,一心想要補償你,明知道你殺了甘景龍也沒做聲,都是自己的親骨肉,他卻偏袒了你。」

「那是他欠我和我娘的!」翻垛的神情也鎮定下來,眼眶仍舊紅著,卻已經看不著他的眼淚了。

虞小樓一起說完了整個真相,可是翻垛不但一點憂慮的神色也沒有,反而還轉過頭來冷笑著看著虞小樓,他的神情扭曲,虞小樓看不明白。按理說翻垛的身份暴露了,甘景虎一定會殺了他的,可他到底在笑什麼。況且虞小樓是知道其中的來去,他以為翻垛是要殺了他滅口,看他殺了糧台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虞小樓情急之下才把整件事都說了出來。

可是此刻看去,虞小樓總覺著,自己想錯了。眼下看去,這翻垛明擺著是想殺甘景豹的。

「你殺了他!采水帆你就再也見不著了。」虞小樓對著翻垛說著。

此時的甘景豹站在原地好像丟了魂似的,眼神發直,任是誰,得知了自家的這等過往,心情也難以平復,更何況有多少人因此而被改變了命運,被悲慘纏住了身子,一生也逃離不了。甘景豹現在明白了,水香不願意告訴他,因為這是足以摧毀他內心一切的真相。

「你以為我在乎采水帆?哈哈哈哈哈!」翻垛放肆的大笑起來,神情變得猙獰起來。

翻垛從懷裡掏出火摺子,一下划亮,這火摺子不是尋常的那種,翻垛這一劃著,整個水牢都被一陣強光照亮,隨即水牢里便發出一陣子轟隆的巨響,虞小樓抬起頭,這水牢的屋頂被緩緩移開,四面的牆壁也隨即倒下,整個水牢好像是一個大盒子似的,被人從四面打開,光線從四面八方照射過來,虞小樓用手臂擋住了雙眼。

待虞小樓拿下手臂的時候,水牢的四壁早就躺在了地上,采水堂的水賊將這裡團團圍住,虞小樓環顧一周,最終目光停在了帶著頭的甘景虎身上,甘景虎的面色鐵青,捏緊著拳頭說不出話來,而周圍的水賊們也沒舉起兵刃,而是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

「我還要,謝謝你呢!」翻垛走到了虞小樓的身邊,低聲沖他耳語了一句,虞小樓還能看著他那讓人覺得噁心的笑容。

虞小樓的汗頃刻間便從額頭冒出來,他這才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低估了翻垛,翻垛是要當這采水堂的當家!

翻垛早就料到了甘景虎不夠格當上采水堂的當家,便挑唆甘景虎和甘景龍不和,讓甘景虎心存怨氣,在甘景龍當上龍頭之後,四處遊說結盟,襲殺了甘景龍。甘景龍的死甘老爺早就有懷疑,其一甘老爺知道翻垛是源頭,出於愧疚沒有處置他,其二是翻垛把甘景虎的身份告訴了甘老爺。

甘老爺在得知甘景虎不是自己的親身骨肉,卻殺了甘景龍之後,怒火攻心,終於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甘景虎當上了大當家,這時候甘景豹出走,被視作了叛徒,四處圍剿他。虞小樓此刻想來,恐怕不是甘景豹當時逃過一劫,而是早在襲殺甘景龍的那艘船上,翻垛他們放過了甘景豹,為的就是讓甘景豹記恨甘景虎。

甘景豹的實力不及甘景虎,年輕氣盛,遲早會殺到門上,到時候等他們兩敗俱傷,翻垛先殺甘景豹這個叛徒,再殺了甘景虎,把甘景虎是糧台兒子這件事公之於眾。到時候,整個采水堂都是他的。

到時候論勢力,四梁八柱都是他的人,論名分,他也是甘老爺的兒子,有資格當這采水堂的當家,這才是他早就計劃好的。

虞小樓倒抽一口涼氣,這水牢是翻垛設下的圈套,水牢是臨時搭的,秧子房早就是翻垛的人了,押著虞小樓和甘景豹去了他們早就搭好的水牢,到了晚上,翻垛把所有人都集合在此,自己進來引虞小樓說出剛才那番話,讓整個采水堂的人都知道,他們如今的當家甘景虎,壓根沒資格當這采水堂的當家!

翻垛在草灘上得知了虞小樓早已明白了其中的關係,便不打算在殺他,翻垛要殺的甘景豹,他需要虞小樓把這段故事說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甘家的後人,甘景虎只是個冒牌貨,他是甘夫人和糧台偷情的孽種!

糧台的鑰匙的翻垛給的,一切都是翻垛安排好了的,就連殺了糧台也是翻垛計劃中的,虞小樓第一次覺得有一個人能夠這樣可怕,處心積慮的把所有人都布置在他的棋盤上,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任何的棋子都可以犧牲、毀滅。

「翻垛你他媽胡說什麼!老子現在就殺了你!來呀!把他綁了!」甘景虎怒不可遏,他是采水堂甘家的老二,在水面上就是天之驕子,他怎麼能忍受自己是偷情生下來的孽種。

可是沒一個水賊動一下,哪怕是邁一條腿都沒有。在他們的眼中,甘景虎是殺了大哥,逼走三弟的外姓孽種,如今甘景龍死了,翻垛又是甘老爺的兒子,論年紀、本事、勢力,現在都是一邊兒倒向了他,沒人會聽甘景虎的了。

「你們要造反嗎!老子姓甘!是這采水堂的龍頭!你們難道相信這個人的話不成!」甘景虎氣急敗壞,舉起九環大刀嘶吼著。

「哈哈哈哈!糧台為了掩蓋你的身份,不惜身死,他怎麼就有你這麼個不孝子!到現在還滿口謊話,糧台的屍體還沒漂多遠!撈回來滴血認親啊!你敢嗎!」翻垛的聲音越來越大,甘景虎的臉色變得鐵青,儘管他已然暴怒,可是仍舊沒一個水賊上前動一步。

「你脅迫我們襲殺大少爺,又逼死甘老爺,那是我大哥和我爹!先前我勢單力薄不敢和你抗衡,才卧薪嘗膽,現在我已經驗明正身!采水堂容不得你的這等敗類!」翻垛說罷,炮頭、秧子房、還有花舌子都站到了他的身邊。

這些人早就是翻垛的人了,水香死了,這采水堂早就是翻垛的采水堂,當下這一出,是翻垛不僅要有實權,還要把名分也奪過來。

「拿下他!」翻垛手指一指,無數的水賊朝著甘景虎靠了過去。

「我不是糧台的兒子!我不是!我不是啊!!!!」

甘景虎看著自己的收下越靠越近,右手橫刀一揮,那九環大刀帶著銀光呼嘯而過,離他最近的水賊便人頭落地。水賊們見狀齊吼一聲掏出兵刃沖著他殺了過去,甘景虎喘著粗氣,好像快要死了似的,他早已失去了控制,偷情所生的事情像是直接擊穿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的情緒已經失去了控制,好像是一頭危險的野獸,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會被他的九環大刀砍成兩截。

「我不是!我不是!」甘景虎嘶吼著,不停的揮舞這手中的九環大刀。

即便他的身上中了好幾支弩箭,可他健碩的身字也沒有倒下,他像是一頭熊一樣,橫衝直撞的殺出了包圍,朝著一個方向逃去,炮頭領著大批的水賊也追了過去。可是甘景虎還跑了沒幾步遠,炮頭停步舉槍,瞄準了甘景虎的後背。

槍響了,甘景虎從奔跑變成了踉蹌的挪動,他的九環大刀倒在了地上,甘景虎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躬著腰,走了幾步便倒在了地上,他急促的呼吸著,炮頭的子彈打穿了他的肺,在上面穿了個孔,甘景虎的每一次呼吸都從孔里湧出鮮血。

「我不是...我不是...糧台的兒子...我是甘家人....」

甘景虎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沒了聲氣兒,徹底倒在了地上,僅剩下了痛苦的低吟,和即將失去光芒的雙瞳,他望著天空,眸子里滿是疑惑和絕望,他不明白一切為什麼來的如此之快,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是這一片水面上的霸王,此刻卻變成了即將死去的孽種。

炮頭走到了甘景虎的身邊,沖著他的腦門,又補了一槍。在漆黑的槍口冒出火花的前一秒,甘景虎好像看見了所有人小時候的樣子,他們在一起學武,一起出海,絕不會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但是下一秒,他的腦門上便留下一枚血紅色的印記,他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了那個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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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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