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劫
我臉色發白的看著眼前的一團頭髮，是的，就是一團頭髮，這就是那水花濺上來的。頭髮帶著一層頭皮，那河水根本不是透明，而是黑的，還有些粘。
我下意識的想要抬頭看河裡，卻從船頭傳來了一聲冷哼，我嚇得趕緊低下頭，再次壓住了好奇心。
船體劃過河水發出淡淡的水聲，周蘭心五人直愣愣的坐在那，一動也不動。為了詭異的氣氛不影響我的判斷，我只能想著離我腳邊不遠處的那團頭髮。我們好像走了一半的路程，越到河中間越冷，我不由的緊了緊衣服，再次撇了一眼那團頭髮，昏暗的紅光，照的不是特別清楚，但我總能感覺那團頭髮里有東西在蠕動。
我可能看的太入神了，根本沒有發覺背後有東西在飄。直到那東西在我的耳邊叫我的名字的時候，我驚回了神。
我剛要張嘴問是誰。擺渡人傳來幽幽的聲音。
「不入黃泉不入海，莫把回頭做悔時。屍山血骨囚梁斷，怨撒飛花引路來。」
我聞言一愣，停止了說話的行徑，細細的品位擺渡人的話。身後的動靜似乎消失了，連那喃喃自語的喚名聲也沒了。
我漸漸的沉侵在擺渡人的話語里，腦子裡像是有一道門被打開了一樣，我閉上眼，深深的回憶著那種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我可以抓住，卻抓不住。我皺緊眉頭，眼前突然出現了亮光，我努力的向前跑，想要去抓住，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那個是我的，是我的。
是我的……什麼……
我沉侵在其中，卻從未發現我的身體也散發出了柔和的黃光，在漆黑的河面上，就像是一盞引路燈一樣，周蘭心驚駭的抱緊四個孩子往後退，可船就那麼大，她能退到哪？
「孩子，別怕，爾等五人生前雖有大磨難，但命中卻註定有大機緣，眼下，大機緣就在這裡，速速吸收消化他身上散發出的光芒，於你們修行多有益處。」
擺渡人的聲音似乎不那麼嘶啞了。周蘭心聽聞一愣，隨即感受了一下我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因為她們是鬼，對於光芒有著本能的抗拒，但感受了之後，發現卻如擺渡人所說，對他們修行多有益處。四個孩子盤膝坐好，呼吸吐納我身上的黃光。
我像是遊離的光的海洋里，身體輕飄飄的浮在空中，心中的聲音似乎也消失了。在這裡只能聽到我自己呼吸聲。我看了看手中的光點，這便是我剛才抓住的東西，他很小，很柔和，攥在手裡很舒服，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對他還有一絲的抗拒。
我正在思考的時候，從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女人的嘆息聲，有些耳熟，她似乎在可惜，又似乎在解脫。我叫了兩聲，根本沒有人回應。
我試著往前走，卻沒走多久便發現一個身穿紅袍，頭蓋紅蓋頭的人俏生生的站在那裡。
看到她，我鼻子一酸，眼淚直接崩潰了。我大叫著跑向她，卻感覺她永遠只在我眼前，無論我怎麼努力，無論我怎麼跑……她放佛一直在我的眼前，就是那麼近在咫尺，就是那麼遙不可及。
你要去哪裡……都這麼多年了，我還沒有見過你的樣子，我還沒有聽過你和我說過一句話，你一直在我的身邊，我卻一直都無法發現你。你……怎麼了……
我茫然無措的跪在地上，流著眼淚，獃獃的看著眼前的她，她一動不動，可我卻抓不住她，只能看著，只能在這裡……看著……
「他是……怎麼了……怎麼哭了。」周蘭心擔心的看著我，因為她要投胎，所以不願吸收光芒修行了，而且這光芒似乎有限的，已經沒有開始那麼強烈，她想把最有用的東西留給四個孩子。
擺渡人看了看我，像是笑的搖了搖頭。船就靜靜的飄在河上，沒有在前進了。
「夫修善福臻。為惡禍征。明理皎然。而信悟者鮮。既共生此五濁惡世。五陰煩惱三毒熾盛。輪轉生死無有竟已。」
擺渡人嘆息一聲，看著迷茫的周蘭心，隨即在其眉心處一點。
「人隨一生度緣，行善者樂，行惡者迷，古今卻有厚報。相見即緣，此亦乃你三生行善所得，願渡你下世仍不舍本心，世代行善，還凈土極樂，悟得，吾盡。」
媳婦靜靜的看著我跪在地上哭泣，似心疼，似不忍。我看到她長袖裡的雙手也不輕微的顫抖，可是，近在眼前，卻不得相見。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媳婦姐姐會出現，但是我平時基本見不到她，所以既然有機會，哪怕只是看著蓋紅蓋頭的她也是好的。
我沒說話，一切都是枉然，既然如此，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也好，也好。
媳婦姐姐抬起手，伸出長長的指甲，指了指我的手。我看的一愣，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手，原來媳婦姐姐是指的我手心裡的這團光芒。
「你是想要這個嗎？是這個嗎？給你，給你。」我焦急的伸出手，不敢再向前，我怕她會消失，或者像之前一樣怎麼也追不到。
我以為她是要這個，可是她卻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心臟，然後又指了指嘴。
我茫然的看著她，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她看出我沒懂她的意思，她指了指我的手，然後捂住嘴，用手指比劃著，從嗓子到丹田。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讓我吃了，吸收。
我低下頭看著這個光團，那似有似無的抗拒感還是存在的。
「是要吃了么……」
當我再次抬頭的時候，媳婦姐姐點了點頭，像是在輕微歪頭看我一眼，我心裡一咯噔，果然，媳婦姐姐的身體一直在向後退。我感覺我的心臟像是被撕扯著一眼，難受的想要發瘋，我紅著眼，站起身，快速的追過去，可是我再怎麼用力跑，依舊追不上。
為什麼這麼快又走了，我還沒有多看你一會……
我失望的停下腳步，獃獃的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我都不願離開視線，我還期望著，有可能她會回來。
等了不知多久，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光，摒棄了心中的抗拒，既然媳婦姐姐讓我吃了，那自然不會害我。我一口就將它吞了下去，然後我就感覺我的胸口就像爆炸了一樣，非常的突然，難受的想吐。我不由自主的大叫了一聲。身體就像變的四分五裂了一樣。我用力的掐著嗓子，一股極度滾燙的熱流從我的嗓子流進了肚子里。我的肚子就像翻江倒海一樣疼痛，我抱著肚子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打滾。發出的聲音都不像我自己的，太難受了，我從未受過如此劇痛，竟如此的深入骨髓。
擺渡人看著昏過去的周蘭心，對著已經醒過來的四個孩子道。
「既然已經無法吸收，那你們便還了因果吧。」
擺渡人看了看遠處，又看了看我身上越來越淡的黃光道。
「你們因他而受益，眼下他有一劫，需要你們幫忙，暫且你們為他護法吧。他醒來，則萬事大吉，若不能，萬事休矣。」
說完不管其他，直接盤腿坐下，閉目不聞。
三個孩子齊刷刷的看向小豆子，小豆子摸了摸腦袋，似乎開了竅，似有似無的看著我。
「哎……且不知，此刻是為誰人劫……」
就在這時，平靜的河面開始出現了漣漪，由遠至近，四面八方。
小豆子眯上眼，站起身子，動了動身體，發出清脆的骨爆聲。
「兄弟們，起來吧，且讓我鄭攀看看，何人敢來搗亂。」
說完一揮手，四道陰風颳了起來，圍著船隻四周，將我保護了起來。
河面的漣漪越來越大，衝擊的草船開始搖晃，似乎四個孩子的陰風根本無法阻止一樣。小豆子一眯眼。
「好膽，如此鬼鬼祟祟，何不出來一見？難道你只是藏頭露尾之輩？」
陰風外傳來一陣不屑的嗤笑聲。
「喲，何時輪到小孩子嚇唬本王了？」一個陰柔的聲音從陰風外傳了進來，緊接著一道陰風就被打散了。
風打散後走進來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隱藏在黑袍帽子里的臉面白無須，精緻的五官，漂亮的就像個女人，陰鷲的眼神帶著笑裡藏刀的笑容，眼睛彎成一個月牙，冷冷的看著小豆子。
「來者何人！！」小豆子一手掐腰一手指他，大喝道。
那人噗嗤一聲笑了。
「你這小娃娃真有意思，這麼小就死了么？真是可惜啊……不對……」
那人收起笑容，雙目閃過一道白光。
「還不滿周歲就被煉成了器靈，是哪位道友這般好手段？」
小豆子大眼睛一轉，原來這人看出自己的身份，怕煉製自己的人在旁邊，既然這樣……
「哼，我師父可是很厲害的人，他只是去辦事了，很快就回來，他讓我們在這裡等他，你找他有什麼事？」
小豆子仔細看過了，這個人他一點也感覺不到道行的深淺，這種環境，這種情況，說明他的道行比自己深多了，要是打起來自己肯定吃虧。既然如此，就炸一炸你。
結果那人一聽小豆子的話，不由的笑了笑。
「小娃娃，這麼小就說謊話，可不是好習慣哦，而且，說話不經過大腦，可會漏洞百出哦。」
小豆子氣的牙痒痒，實在是受不了這人的娘娘腔，指著他鼻子大喝道。
「你這娘娘腔，要打便大，何須這麼多廢話，不打就趕緊滾蛋，不要打擾大爺的雅興。」
那人本來一副優雅的模樣，聽到了小豆子的話，臉直接僵住了，隨即變得極度扭曲。
「我娘娘腔……我娘娘腔……今天，我就把你這個器靈抽出三魂七魄，煉個九九八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