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軒（1）
忽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的男子看起來約莫二十歲左右，斜飛的英挺劍眉，削薄輕抿的唇，烏黑深邃的眼眸，呈現在稜角分明的輪廓中。
溫柔的目光輕輕掃過盧湘的臉，狹長的風目又盯著鈴鐺，若有所思道，「姑娘的這個鈴鐺不是普通的鈴鐺，而是一對戀人的信物。」
盧湘忽然呼吸一滯，十二年了，她的心從未起過斑斕，甚至覺得心臟都已經停止了跳動，可在這一刻心卻跳到喉嚨口。
「這鈴鐺喚作湘鈴，以女子閨名為據。女子的閨名中的『湘』字，寓意有朝一日她可以長得如同湘妃一般貌美。這枚鈴鐺更是女子的青梅竹馬，送給她五歲的生辰禮物。當時那小男孩還揚言，說這鈴鐺就作為聘禮了。」
說到這裡，男子忽然暗淡了些許目光，「可是……命運弄人，聘禮雖然已經送了出去，小男孩卻等不到長大，也等不到娶她，便匆匆離開了人世。」
眾人聽了，不禁一陣唏噓，這也太可惜了吧。多好的一對璧人啊，怎麼老天也不成全呢？
「軒……哥……哥……」盧湘紅了眼眸，難以置信地望著男子，艱難地發出這三個字。
林浩川更是一頭霧水，即便是一直伺候盧湘的菊清，也不知道他們沒來若水鎮以前發生的事情。
望著男子眸底的錯愕與疑惑，盧湘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又哭又笑的樣子是菊清和林浩川從未見過的模樣。
「軒……哥哥……是你嗎？你回到……終於回到湘兒身邊了嗎？」盧湘哽咽出聲，驚呆了所有的路人。
似是愣了許久，男子才回過心神，輕輕推開她的手，耳根處泛著些微紅，「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說完，便將鈴鐺放在她的手心。
盧湘的心仿若一下子從雲端又跌落到谷底，不住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你是雲敬軒，不然你怎麼會知道我和他的故事？」
「我叫石軒。」他無奈的摸摸後腦勺，尷尬地掃了一眼滿臉希冀的眾人，低聲道，「其實這個故事我隨便瞎編的……」
「切……」周圍的人聽到此話一陣的無語，擺了擺手，便紛紛散去。
這時一個看起來略比石軒年紀還小一些的男子上前來，笑臉盈盈道，「姑娘確實是認錯了，我叫石頭，這是我大哥石軒，從小我們都在若水鎮長大，我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便過石軒低語，「徐小姐又病了，徐老爺派人到處找你呢？」
石軒面色微變，跟著石頭，便快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
「在若水鎮長大……在若水鎮長大……」望著他們漸漸模糊的背影，盧湘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語，手裡緊緊攥著那個鈴鐺，甚至還能感覺到他手心的餘溫。
這是夢嗎？
盧湘站在喧囂的市集，熱鬧繁華之下顯得內心格外的孤寂，似乎耳旁還有浩川和菊清的呼喊，後來……後來她做了什麼她也不記得了。
……
回到盧家之前，盧湘已經昏睡了過去。
她的閨房外，莫綉瑩沉重一張臉，盯著眼前惶恐不安的菊清。
「你們在外面究竟發生了何事？湘兒已經這麼久沒有犯病了，為何今日……」
話音未落，菊清嚇得雙腿發軟，急急忙忙地跪倒在她的腳邊，「夫人，是我沒有照顧好小姐，您罰我吧。」
「盧夫人是浩川不該帶湘兒去買鈴鐺，您就別怪菊清了。」瞧著菊清可憐兮兮的模樣，林浩川低聲道。
莫綉瑩撫了撫額頭，語氣緩和了幾分，「我何時說過要罰你？我只想知道你們在市集都發生了什麼，你起來說話吧。」
言畢，她的眸底閃過一抹狐疑，一直以來菊清這丫頭膽大心細，今日怎麼變得這麼膽小，搞得平日里她動不動就要罰她似的。
直到察覺到菊清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林浩川，莫綉瑩的心裡已經瞭然，感情這小丫頭是在打同情牌。
不過若是以後湘兒嫁去了林家，菊清也會跟過去，只願這丫頭不要有太多非分之想。
菊清慢慢起身，垂首低聲道，「小姐一直都好好的，可是後來遇到一位少爺，小姐就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抓著他，一直問他是不是什麼……哦……軒哥哥。」
「軒兒！」莫綉瑩忽地瞪大了雙眸，隨即又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在一旁靜靜聽著的林浩川，見了她的反應，不禁追問道，「盧夫人認識湘兒口中的這個『軒哥哥』？」
莫綉瑩立馬恢復了神色，淡聲道，「不過是湘兒小時候的一個玩伴，很小就得病夭折了。」
林浩川瞅著她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可知那位少爺叫什麼名字？可是姓雲？」莫綉瑩繼續問道。
菊清絞盡腦汁想了半響，半失落半欣喜道，「他叫什麼名字奴婢倒是記不清了，不過記得他好像姓石，然後說從小在若水鎮長大。」
見夫人的神色漸漸好轉，菊清才敢又補充了一句，「小姐也是因為聽到這句話，才犯病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進去照顧小姐吧。」莫綉瑩輕聲吩咐道。
菊清點了點頭，又偷偷瞥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林浩川，才進了盧湘的閨房。
那人叫石軒，菊清忘了，林浩川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可是他並不打算把這人的名字，還有市集上的那個故事告訴莫綉瑩。
直覺告訴自己，湘兒的病一定和這個『軒哥哥』有關，而莫綉瑩對這個人的身世似乎也撒了謊。
見林浩川有意無意地打量自己，莫綉瑩彎了彎唇角，「林少爺還有事嗎？」
「若是夫人相信浩川，不如告訴我一些你們湘兒小時候的事情，或許對她的病會有幫助。」打探別人的隱私，一向不是林浩川的作風，可是為了盧湘的病，他已經失了很多次原則。
莫綉瑩笑得雲淡風輕，「人活著要往前看，若是一直揪著過去不放，那才是真的無藥可救了，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林少爺，從明日起你就不用再來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