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眠之夜

競賽培訓下課的時候，喬伊後背全濕了，冰涼刺骨。

當高估了自己后，人就會變得異常愚蠢。不光體現在自大后的無知，更體現在挫敗后不受控制的情緒。

一整節培訓課，喬伊感覺自己靈魂出竅了似的，思緒飄在半空，俯視著只剩下四十個人的教室，茫然無措。越培訓越覺得自己蠢，越覺得自己蠢又越應該投入更多的努力，如此，惡性循環。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教室，本想死皮賴臉向姜慧請教幾個問題，卻發現她人不在座位上。一開始以為她是上廁所了，等察覺到她的課桌收拾乾淨了，書包也不見了，才知道她是回家了。

誒，腦袋聰明就是好。

到了下課時間，英語老師就走了。幾個同學興奮地要收拾東西回家，提前20分鐘放學，也就多了二十分鐘的休閑時間。

不想，英語老師剛走，班主任羅禹就抱著大堆講義進來了。他招了招肥肥的手掌，曖昧地笑了笑，而後堅定地坐到了講台前面，渾身上下散發著「我看班，你們隨意」的氣息。

幾個書包都收拾好的同學，面面相覷。而後，在羅禹和藹的注視下，又喪氣地打開書包，掏出作業，端正地坐好。

喬伊補作業補得飛起，火急火燎的。平日做題目猶猶豫豫，萬分謹慎，現在提筆就寫，也不管對錯，只想趕緊完成任務。

好不容易真的下課了，羅禹走後教室就是一片哀嚎。喬伊身上仍然滿是汗水，黏糊糊的，十分難受。

因了姜慧不在，她只好轉過去問曲復言題目。雖然有時候也蠻煩他總是戳自己的背，但是不可否認，他題目也講得很好。

「曲復言，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教我一下這道數學題目。老師沒多講，只是把重點步驟和答案提了一下，但是我怎麼也算不到答案，也不知道哪裡錯了。」

曲復言接過算得滿滿的A4草稿紙，看了眼便利貼上面的重點步驟和答案，再粗略掃了一下喬伊的解題步驟，知道她大概是卡在哪裡了。

「這道題其實很簡單，要先化簡，再求值。你看這裡，」曲復言拿著紅筆，在喬伊的草稿紙上畫了個圈兒，「你還可以把cos換算成sin，然後再化簡，一直到最後推出最簡單的那個式子，這個時候再將設的m換成本來的函數方程式。」

喬伊耷拉下眼皮，鬱悶地嘆了口氣，果真還是太蠢，其實根本不是題目難，只是自己方法笨，耗時又不一定能做對。

曲復言瞥見喬伊沮喪的神情，連忙安慰道：「誒呀，其實這種題目沒多大意思的，就是把幾個知識點全都放在一個題目裡面考，都是一個套路。背好三角函數換算的法則，也是很簡單的。我們剛學，沒那麼熟練，所以覺得難，多練習就好了，不要太擔心。」

喬伊見曲復言笑著安慰自己，頓時心一暖，隨口說了句：「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冷不丁被誇獎了，曲復言愣了會兒，又故意誇張地點了點頭，同時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就算下課了，還是有很多人在教室里繼續寫作業。不知道誰先開的頭，漸漸越來越多的人參與討論姜慧的話題中。

有時候，不在背後說別人幾句壞話，都枉費和別人成為同學似的。

「真是的！看姜慧那個樣子我就覺得噁心！一天天的，瞧不起誰啊！有本事別呆在普通班，滾回她的強化班去！」

「額，其實，分了文理科，強化班上面還有一個強化班中的強化班，按名次來的。學校理科前五十都在那個班裡，據說，每次正式考試后都換人。誰排名向前進了就進去學，誰退了就被踢出來。所以，她應該是強強化班的，不是強化班的……」

「我知道！可這不是重點好嘛？！重點是姜慧這副該死的德行！誰關心她在哪個班上課！你能不能別鑽牛角尖，執著於無聊的點上面？！」

挑起話題的那個女生氣得把筆都摔在課桌上，對著腦迴路根本不在一個次元的同桌吼道。

喬伊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姜慧，竟有種「就知道會這樣」的感覺。就姜慧那個性格，鐵定是要被人在身後嚼舌根的。誰都不好，沒誰比誰更高尚。

「切，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得意的！還瞧不起普通班的人，瞧不起農村的人。她自己家不也是農村的，以為買了個城市戶口就是城市人了？不一樣每天騎著小電驢，在這個破地方來回穿梭？一天不知道吸多少工業廢氣！」

「真以為自己成績好就怎麼樣了！真希望這次期中考試她考砸了，好好打自己的臉一下！」

曲復言收拾著書包，聽到不遠處女生唧唧歪歪的說話聲，不可置否地搖了搖頭。姜慧家的關係哪有她們說得那麼簡單，複雜著呢。隨後，他輕輕拍了拍喬伊的肩膀，道了聲再見。

喬伊滿懷感激地搖了搖手，覺得除了馮若水，曲復言的微笑也同樣很治癒，令人覺得溫暖安心。

姜慧在學校前的街道遊盪了會兒才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姜益權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兩個臭腳放在前面的茶几上，白襪子的腳板髒兮兮的。姜慧聞見一股子的酒臭味和腳臭味，胃裡一陣噁心。

「回來啦？趕緊滾去給我做飯！你婊[]子媽今晚不回家，今天飯局上只顧著喝酒，一大桌的好菜都沒來得及吃幾口！ren娘的！我……」

姜慧正在玄關處換鞋，聞言不爽地把鞋子踢飛了，重重甩在地上。

姜益權就是個窩囊廢，垃圾，神經病！每天都是醉醺醺地回家，天天叫囂自己賺錢有多苦，還不是拿了他嘴裡的「婊[]子媽」的錢出去浪的！換了個狗屁的閑職，就是陪那一群不要臉的，以權謀私的老東西吃喝玩樂的！

「你耳朵聾了？我他媽在跟你說話呢！是不是耳朵堵屎啦？」見姜慧沒反應，姜益權又大聲吼了句，順帶一腳將茶几上的煙灰缸踢翻在地。

許是今天晚自習受了刺激，姜慧竟沒和往日一樣無視他，而是正面頂撞了他。

「祝你早晚喝死在酒桌上！不要臉的老東西！」

姜益權震驚地望著姜慧，很是驚詫她竟然會頂嘴了！隨後，把遙控器甩在地上，也不穿鞋子，東倒西歪地奔過來，拽著姜慧的頭髮就是狠狠一巴掌。

「忘恩負義的賠錢貨！老子為了戶口和這套房子費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嗎？！你跟你婊[]子媽一個德行！不要臉的玩意兒！我看你是欠操了！」

戳到痛處，姜慧立馬掃腿踢到姜益權的褲襠，在他鬆懈的時候，又狠狠踹了幾腳。

姜益低頭權捂著檔，腦袋充血，又加上酒精作用，頓時頭暈眼花，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了。

姜慧看了眼躺在地上跟死豬一樣的姜益權，又看著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遙控器和電視里的歌功頌德的本地頻道，摔了房門進屋，順便上了鎖。

姜益權身上的酒臭味和煙味太重，都傳到姜慧身上了。她厭惡地脫掉衣服，拿著浴袍進了衛生間。洗頭髮的時候，頭皮疼得難受，方才拉扯間，姜益權硬生生扯掉她一撮頭髮。

這種沒什麼大本事，賺幾個臭錢還不夠自己花銷，天天回家拿老婆孩子出氣的男人，簡直垃圾！為了家庭做了那麼一丁點兒貢獻，就覺得所有人都得感恩戴德，把他當菩薩供著，不過是在外面扒高踩低的一條狗！為了自己的yuwang，不惜一切代價。

在姜益權眼裡，任何東西都能成為為他事業鋪路的犧牲品！

洗完澡，姜慧用冷水泡了會兒毛巾，然後敷在被打腫的臉上。她為難地望著鏡中的自己，考慮過會兒給班主任打個電話請假，也順便湊個時間把三千字的檢討寫了。

臉還沒敷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她拿起手機，見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頓感不耐煩。

本以為是媽媽的，點開后，卻發現那麼多，還夾雜著一條陌生人的消息。

「我想好條件了。」

應該是曲復言那個變態，不，百分百是！晚自習給他傳過去的紙條被後座的人搶過去了，曖昧地怪笑幾聲，被曲復言又奪了回去。

姜慧還擔心他會亂說，畢竟紙條上的一連串數字很是怪異，結果他只是告訴同桌，在跟姜惠討論一個數學題目，她問題目的已知條件的。

「什麼條件？」姜慧打字的時候，手不受控制地抖動著，好幾次都切換到標點的界面上去了。

委屈又無奈，又不是自己樂意的，本來就已經夠倒霉的，還被這種變態纏上！做錯的根本不是自己，卻要讓自己接受懲罰！她甚至懊悔那時就不該衝動罵人的！也算是百分之五十的自作自受。

「期中考試考第一百名，多一個名次、少一個名次都不行。我想，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做得到吧。不要讓我失望，我脾氣不好。」

姜慧看著信息，有種想把手機摔了的衝動。好像手機摔碎了，就能撕破曲復言那虛偽的笑容一樣。故意考砸了沒問題，但是如何考砸了卻不讓老師起疑，又精準到第一百名，難度確實是大了。

正煩惱著，手機一陣震動，曲復言又發過來一條信息。

「算了，降低點難度。打開郵箱，裡面有我給你的文件。」

點開郵箱，下載附件打開，看到從高一到目前為止所有考試的排名，姜慧也震驚了。雖然學校極其重視排名，但是並不會將所有學生的排名公佈於眾。除了在開會的時候表彰優秀學生會報名次，其餘所有考試的排名都是通過學校官方號碼給家長發信息的。

她也是因為每次開會都會被表揚，才會成為學校傳奇人物的。曲復言能把這些東西弄到手，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慄。

這個曲復言，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