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武道
夕陽西下,殘霞把天空映的血紅。
整個大地都陷入血一般的悲愴。
這個時候,傅殘才發現,這個小村是如此的頹廢。
酒已喝完了,老道士也睡醒了。
他看著殘陽如血,青山葉落,緩緩道:「小友!跟我走一趟貴州如何?」
傅殘愣道:「去貴州幹什麼?」
「道爺帶你去看看人間奇景。」
「人間奇景?」傅殘點了點頭,道:「可以!」
貴州離孤絕山不遠,正好順道去孤絕山一趟,想到這裡,傅殘低落的心情又瞬間燃了起來。
老道士嘿嘿一笑,像是知道傅殘在想什麼似的,也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根本沒有什麼行李,直接出發,照道爺的意思,不走大路,不用輕功,徒步而行。
一路翻山越嶺,跨河渡江,雖然疲累不堪,但又覺得頗有滋味。
和道爺一路嬉笑打鬧,談天說地,幾日而過,連傅殘都養成了吹牛不打草稿的習慣。
雖然道爺喜歡吹牛惡搞,但仔細一品,他的話,似乎又有那麼幾分道理,每每回憶過來,總覺得頗有深意。
這天傅殘實在忍不住問道:「道爺,自我們相識以來也有一段時間了,現在想來,你說的很多話都飽含深意,你是一直在暗示我什麼嗎?」
老道士聞言頓時把口中的水全部噴了出來,然後狂笑道:「你覺得道爺我像是活的那麼累的人嗎?」
「誰也沒你瀟洒!」
「這不就得了,年紀一大,說話難免都有幾分道理,你真以為我在刻意編瞎話教導你啊?哇!你太把自己當根蔥了吧?」
傅殘怒道:「說話歸說話,你又損人!」
「嗨呀!這是實話啊!」
傅殘道:「別瞎扯了,走了七八天都沒到貴州,這麼下去不知道什麼才能到。」
「小友!欲速則不達,你認定了要去貴州,所以心中很急,卻沒發現,沿途的風景,也是非常壯麗的嗎?」
「別給我說這些看似有點道理,實則狗屁的話好不好?你明明是累得要死走不動道,還非想那麼多街口。」
老道士一邊走著一邊說道:「小友,你說,道爺我武功如何?」
傅殘無語道:「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你武功是好啊!江湖你這個級別的,屈指可數吧?」
老道士瞪眼道:「什麼叫屈指可數?我坦白告訴你,真正能和道爺我干一架的,也就孤絕山裡那一位。」
傅殘道:「沒其他人了?」
老道士嘿嘿一笑,道:「據說東瀛有一位刀客,在四十年前修鍊出了虛空十三斬,在天合歸真的道路上已走了很遠了,不知道他具體水平如何。」
「奇士府那位呢?」
「那個人,古古怪怪的,我就見過一次,很多年了,他現在什麼水平我也不知道,不過他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想來不會太差吧?」
「等等......你不是沒見過他嗎?怎麼知道他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
老道士道:「號稱半神,還敢向掛掉那位皇帝提出覆滅江湖計劃,想來也是很吊啦!不對,這不是重點好吧!」
「什麼是重點?」
「重點是,你是不是也想早日進入武學的最高境界?」
「是啊!這有什麼問題嗎?」
老道士撫了撫鬍鬚,道:「如果說天合歸真這個境界就是貴州,而你所在的宗師中期就是洞庭湖邊。你要從洞庭湖一直走到貴州,卻不看沿途風景,那麼你真正到了那個境界,又有什麼用?」
傅殘皺眉思索著,沉默良久,道:「道爺,你的意思是什麼?」
老道士道:「我這樣跟你講吧!你覺得境界可以賦予人力量嗎?」
「不能啊!境界只是評判力量的一個標準,任何時候都是力量去滿足境界,而不是境界賦予人力量。」
「所以你要進入天合歸真,不能是直接往那裡走,而是要在路上不斷積累,到了那個境界,你才會發現你的力量和這個境界是匹配的。你現在不看風景,真正到了貴州,又怎會有那種震撼的對比?」
傅殘沉默頃刻,道:「雖然我還是沒怎麼懂,但感覺你說的應該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老道士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不用內力,不走大路,一定要一步一步,翻山越嶺嗎?」
「武道便是如此?」
「不錯!欲速則不達,你以為你看風景是在浪費時間,事實上這些感悟才是你突破最大的因素。窮盡精力追求內力的強大、兵器的鋒利,那些人永遠不可能成為最強者。」
傅殘點了點頭,這句話算是聽懂了,一個最鮮明的例子就是奇士府聖子,這個人天賦卓絕,可惜走錯了路,所以到現在已然遠遠不如司空攬月等人了。
老道士嘆道:「說這麼多也沒有,小友,我就跟你說一句話:你怎麼知道,看了這些風景,和不看這些風景,到最後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如果你不能肯定,那便看吧!」
傅殘道:「我懂了道爺。」
「走!該去真正的目的地了?」
「哪兒?」
「白水大瀑布!」
白水大瀑布乃是大明第一大瀑布,後世叫做黃果樹瀑布,它的名聲傅殘前世便已聽說過,但卻沒有真正去感受過。
又經過幾天的趕路,兩人終於站在了這瀑布之前。
當傅殘看到這猶如垂天銀河灑落的巨瀑時,那股前所未有的震撼才油然而生。
巨大的轟響像是天地傾塌一般,每一滴水砸下,都濺起漫天水花,彷彿整片天地都被水汽籠罩。
那猶如萬馬奔騰、萬獸齊吼的白水自瀑頂衝出,然後猛然墜落砸下,撞擊在巨石之上,聲勢浩大,讓傅殘不禁渾身熱血沸騰。
老道士大聲道:「小友!感覺如何?」
「很震撼!自然的力量,真的好強大!」
老道士道:「只有看遍普通風景,走遍山川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這股震撼,這股力量!」
「不錯!如果我直接坐著馬車走來,肯定沒有這種感覺。」
傅殘大聲笑道,不禁張開雙臂,去感受那股銀河落九天的氣勢。
老道士大聲道:「武道也是一樣,你只有真正體會過低境界的感受,到了天合歸真,才能真正感受到那股力量,才能真正領悟,否則便是空有力量卻不會用的莽夫。」
「道爺!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
「完全不早!這就是道!所謂循道兵解,循道,便是有自己的道。這個道的寬度與廣度,決定著你以後的成就。小友!眼光一定要長遠,不要光想著力量,感悟上去了,力量自然就有了。」
「受教了道爺!」
老道士大聲道:「你看這滔天瀑布,氣勢浩然,它便猶如你體內內力,在經脈之中席捲。小友,你有把握一劍斬斷這白水瀑布嗎?」
傅殘正是心潮澎湃之時,大笑道:「我試試!」
他說著話,頓時飛身而起,躍上半空,一股強大的氣勢頓時洶湧澎湃而出,紫色的內力外放出來,破風劍錚錚而鳴。
老道士看得連連點頭,大聲道:「小友!用全力!」
「知道!」傅殘大喝一聲,全身氣勢再次暴漲,那強大的力量攪起風雲變幻,一道近乎凝實的劍芒驟然斬出。
那紫色的芒氣幾乎要撕裂空間一般,驟然朝這垂天之瀑橫斬而去。
只見空氣之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嗚咽,那璀璨的劍芒頓時破水而入,強大的劍幕竟然短時間隔斷了水,接著便深深斬入瀑里山石之中。
那白水經過短暫的阻隔之後,轟然砸下,竟然比之前還要迅速幾分。
傅殘穩穩落在地上,大聲道:「道爺,斬是斬斷了,但內力消失之後,瀑布已然在啊!」
老道士大笑道:「為什麼你能斬斷?」
「因為劍芒遠遠強過水啊!」
「那什麼你無法隔斷這個白水瀑布。」
「因為水勢不斷再增加,就算人力再強,也無法抗擊這滔滔大瀑啊!」
老道士道:「這瀑水,就相當於一個人的內力,不斷流淌,源源不斷,就算有再大的阻隔,積累之下,依舊可以撞破障礙,對不對?」
傅殘一愣,沉默頃刻,緩緩點了點頭。
老道士道:「那麼,如果我一掌把整個瀑布內里的山石擊垮,會發生什麼變化?」
傅殘笑道:「能有什麼變化?最多水變緩一點,改變了瀑布的形態而已,瀑布依舊存在。」
老道士道:「為什麼瀑布會依舊存在?」
「因為水,有水在,無論你怎麼擊斷山石,水都依然在,最多改變心態,改變流向,僅此而已。」
老道士大笑道:「為什麼水會在?」
「無數年月的積累,自然水就在啊!」
老道士笑了笑,看著傅殘沒有說話。
傅殘忽然眉頭一皺,沉默半晌,臉色頓時劇變,驚駭道:「道爺!你是說,就算一個人經脈盡斷,內力也在,只是改變了方式而已!」
「嗨呀小友!你這個推理蠻聰明的啊!」
傅殘喘著粗氣,道:「意思是,月兒雖然經脈斷了,但那近三十年的積累卻根本無法摧毀,它只是改變了形態,只是暫時無法發覺而已。」
老道士道:「如果她有一天忽然發現了呢?」
傅殘瞪眼道:「那邊是嶄新的運行方式,甚至,可以更上一層樓,領悟武道真諦!」
老道士深深一笑,道:「每個人的內力,都是自己練出來的,積累出來的。只要你積累出來,那邊是你的了!誰也奪不走了!」
說到這裡,老道士緩緩抬頭,看著那垂天之瀑,一時之間,也有些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