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內庭議事
東城區市井。
月公主衝過御史台護衛,終於來到了皇上跟前,對方滿身是血,已經在眾將士攙扶下起了身……
皇上已經在一瞬間回復了鎮定,他簡短的看了一眼四周后,眼光停留在了單騎衝出替自己擋下一箭的七皇子身上數秒,再轉過頭來,立刻注意到一身男裝的月公主,不覺微微皺起了眉……
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后,他立刻轉過了身去,對眾人宣佈道:「這裡交給七皇子處理,其餘的,跟我回宮!」
就這樣,皇上帶著眾人起駕回宮……
沒有重逢的擁抱,沒有感動的話語,在月公主眼中和心中都越來越遠的父親,在回宮后,只給了她一個簡短的點頭,便宣告將士自己要親自審查此案,轉身一下消失進了寢宮內……
「父皇沒有罵自己一套男裝不成體統,就已經是好的了吧?」
月公主輕輕地自言自語道,也許在父皇眼中,自己已經真正長大成人了,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待自己才開始像所有別的大臣一樣,簡短而冷淡,徹底沒了小時候那樣滿腔的溫言軟語和笑容……
但無論如何,父皇能逃過此劫,真是太好了……
月公主收攏了心緒后,便回到了明月宮。
那裡,王極已經在宮外等待了……
月公主這才忽然想起,雖然父皇順利逃過一劫,但面對自己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這次事件的真兇能否受到他應得的懲罰,關鍵似乎就在自己這個唯一知道真相,還在皇上面前有一定話語權的證人身上了……
……想起來,這一切的事件,歸根究底,都是從眼前這個少年開始……
……似乎自從遇見了他,自己的整個世界就在漸漸崩潰,彷彿童話世界五彩的背景色彩,一塊一塊,一片一片,開始接二連三地被現實的灰色所塗抹……
難道,這就是長大,步入成年人的感覺?
月公主嘆了口氣,看著對方有些滑稽的丫鬟打扮,輕輕說道:
「剛才真謝謝你,不顧暴露自己身份那樣……」
……月公主已經熟悉我使用魔法和準備使用魔法的樣子,剛才魔法雖然沒有發動卻也知道我在努力試了。
我簡短點頭后,問道:
「皇上怎麼說,怎麼查案?我們接下來該怎麼配合?」
「皇上回寢宮沐浴清洗換衣,會立刻親自審案……」月公主思考著道:「但按父皇的作風,應該就在幾個時辰內會開始……」
「怎麼了,皇上責罵你了?因為違抗聖旨?」不知為何,我總感覺月公主的情緒有些壓抑……
「不,沒什麼……」月公主輕輕搖了搖頭:「我也有些累了,想先歇會兒……現在主要是看皇兄什麼時候把刺客抓回來,回宮報道……你換身衣服,趕快整理一下裝扮和衣著,等會兒跟我一起去朝廷……」
我點頭表示明白,作為證人月公主一定會完整地訴說出她的故事,而其中,我的參與必不可少……
接下來的,就是我們和魏大人做對的勝負關鍵了……魏大人到底留了什麼後手,我們能否說服皇上,讓他相信這次暗殺其實是魏大人策劃的?
懷著滿腔擔憂,我跟在月公主身後一起步入了明月宮正門。
……//
不出月公主所料,不到一個時辰,便有公公前來宣告我們皇上召見議事。
所謂「議事」,即是皇上正式在朝野當著文武百官審案前,對當前事情做詳細審問和了解的過程。說白了,審判的結果,其實很大一部分都會在這「議事」的過程中提前被做好了決定……
之後只是當著文武百官面前提出各種證據,掩蓋過不利的說法,跳過可能會違反明文規定的法規,把總體百官傾嚮往定好的方向引,最後讓刑部和吏部尚書在百官面前圓滿其說罷了……
當然,除非案件有爭議,或聖上自己都難以決定……
京城太極宮兩儀殿內,我和月公主到時,七皇子東方玄心,以及被兩個兵士押著,戴著巨大木片手銬,階下囚樣的宋忠橫已經在那等待了。同時在場的還有御史台領事,刑部主管,以及皇帝平日親密和重用的幾位大臣……其中,魏大人站在首位,面無表情。
我們都做了簡單的拜見后,便到一側站著了。
本次暗殺事件的審查便從皇上對宋忠橫的質問開始……
按其所言,他的華表巨柱水木工程設計者交給了一位元國來的間諜,而他卻絲毫不知,引起這次事件,他已經知罪,只想請皇上判罪責罰……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這都像極了一個真實的解釋……我瞟了一眼依然毫無表情的魏大人,不覺在心中暗暗佩服:一個男爵三品的末位官員,是不可能忽然會膽大到要去謀殺聖上的,最佳的動機只能來自敵國的政治活動,而即使我們之後拿出了從元國樞密院那得到的那些證據,也不過剛好符合宋忠橫的說法罷了……
宋忠橫說完后,沒人再發話,庭內一片寂靜……
一直面不改色的皇上忽然對七皇子問道:
「玄心,你怎麼看?」
「稟父皇,在下另有看法……」
「講。」
「是,」七皇子東方玄心微微鞠躬,臉上似笑非笑地開始說道:「人們都說,臨死之人,其言也善,但我卻覺得,人在他所愛的親人面前,其言才更有價值……」
皇上沒有說話,七皇子在宋忠橫面前走了幾步后,繼續道:「宋忠橫男爵,你倒好,跑到這裡來給我們找借口,說什麼土木工程上,用人失誤之類的……
人真是一個奇怪的動物,而有一點我始終無法理解,那就是明明知道死到臨頭,卻非想要多活那麼一刻,不去直面那本身必然會來的結果……你說是么,男爵大人?」
「臣作業疏忽,招人時被元國間諜所趁,罪該萬死……卻不知皇子何出『不敢面對真相』之言?」
「你不明白?!」七皇子彷彿比宋忠橫還不解,頓了一下后,他忽然滿臉遺憾地說道:「那麼我就直接說了吧,宋忠橫男爵,非常不幸地告訴你,你的宅府全家上下老少幾輩,除了一兩個在寢室內上吊的,都沒有自殺成功!」
宋忠橫猛地抬頭,顯然滿臉震驚。七皇子看到他的反應后,似笑非笑地繼續道:「他們明明知道你死定了,但卻就是想要見你那最後一面,跑到宅府門前和你永別後,親眼見你離開,才願意回去一起集體飲毒酒自盡……」
「你,你難道!」宋忠橫彷彿已經忘了自己的位階,惶恐中直接反問了出來。
「呵呵,看來你也不是太笨……」七皇子東方玄心似笑非笑的臉終於轉成了微笑:
「宋大人你離去后才趕到現場對你的宅府進行包圍的步兵,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嘿嘿……我的人馬,早已從后側翻牆潛入了你那寬廣的豪宅,控制了所有的物品和人員……你的家人也真夠愚蠢的,步兵,又怎麼可能跑得比騎兵快?兵貴神速,真正去完成任務的,又怎麼會是步兵?」
宋忠橫垂下了頭,沒了話語……
「宋大人也真是罪孽深重,明明知道自己必死了,還玩什麼門前告別,引得他們錯過時機……」七皇子說著看著跪在地上的宋忠橫幾秒后,才終於轉頭看向皇上:
「所以按孩兒所言,啟稟父皇,人在他所愛的親人面前,尤其是在他們臨死之際,所言說不定才更有真價……孩兒想請宋男爵移駕天牢,和全家老小上下一起聚一聚,看一看,再當著面詳細問話一番,說不定,能得出什麼別的結論?」
皇上虛著眼睛打量著一臉泰然自若七皇子,淡淡地道:「好,帶走吧!就交給你處理。」
「謝父皇!」
七皇子對外側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下人把宋忠橫拉下去了……
不等皇上說話,七皇子又對另一側的將領招了下手,後者略微上前,卻彷彿還在遲疑。
七皇子道:「父皇現在一定在想,我抓的刺客是否符合宋忠橫男爵所言,乃元國所派吧?」
皇上不置可否,七皇子對剛才微微上前的武將使了個顏色,後者瞟了眼皇上后才立刻跪下,稟報道:
「末將稟告陛下,三名刺客雖悉數全部抓獲,但請陛下恕罪,屬下無能,讓他們三人在被抓前咬破了口中毒囊,皆自盡而亡。
他們體格粗狂,膚色偏黃,卻也無法斷定是否真是元國人,三人用的武器,製造商、標誌等可特定來源的地方,都有被故意擦掉的痕迹,無法判定來源。只是……七皇子發現潛伏在水泥土堆中是那第三名刺客用的弓箭箭囊后側有一個被擦拭掉了的標誌……」
「被擦掉的標誌?」
「那個標誌下面,從箭囊材質分解出的下層軟套中,用宣紙緊貼塗抹后,可以印出痕迹:得到的,的確是元國樞密院密探的標誌……請皇上過目。」
說著他雙手乘上了一個軟布,上面放著一個軟套樣的材質,想必就是他說的從箭囊中拆出的,印出了樞密院標誌的內層材料了。
皇上微微招手,立刻就有公公上前接過材質往上遞去,皇上只轉了下眼睛,瞟了下公公遞上去的材質后,輕輕點頭,表示已經看夠了。
他讓公公把那證物留在他的桌上后,看了一眼眾人,說道:「諸位大臣還有什麼補充么?」
沒人發話。
皇上又道:「賢忠,等下你聯繫下大使以及對應的眼線,看看元國那邊是什麼反應……」
「屬下領命!」
魏賢忠魏大人恭敬地低頭說道。皇上又側頭對一旁御史台的特務招了招手,對方立刻俯身湊近了耳朵,對著輕聲幾句做了一些交代后,對方點頭表示明白了。
然後他讓幾位稍微低階一些的大臣都退下后,才轉頭看向了我們這邊,問道:「凌月,當時你為什麼會趕到我被刺的現場的?」
月公主上前規規矩矩地再次行了參見父皇的大禮后,才開始抬頭做起了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