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楊老太太

近日以來到處都是大雪紛飛，到處白茫茫一片，直到今天雪才變得小一點。隔壁的小孩子，甚至於那些大人，平時都是穿著西裝打著領結的成功人士，今天卻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跑出來，跟小孩子們一起，玩的不亦樂乎。

蘇桃的房間里安靜地跟外面無比開心和嬉鬧形成了兩個世界。

衣櫃的門大開著，衣服卻全散在床上，她頹廢地坐在地毯上，手用力的撓了撓頭，頭髮被弄得跟女瘋子一樣，她卻毫不在意，她現在都快要瘋了，因為，她奶奶等下就要來了。

蘇桃在家裡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她奶奶楊老太太。

楊老太太今年80有7了，可謂是家裡的老祖宗活熊貓了，可這老太太腿腳利索得很，身體十分硬朗，牙口也特好，吃嘛嘛香，比起那些年輕人，可好的太多了。

這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個大家閨秀，這老了，還是死守著那些規矩。蘇桃的母親就特別不安分，跟大家閨秀根本就不沾邊，老太太就特別不喜歡她媽媽，還想方設法地拆穿蘇桃的父母，最後沒能拆開。雖然蘇桃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但始終是老太太的一個心結。

老太太一直想把蘇桃培養成為一個舉止端莊優雅的大家閨秀，可蘇桃沒能如她的意，卻成為了一個亂蹦亂跳的野丫頭。但蘇桃在她那吃了太多的苦頭，在她面前多少還是會收斂一點。

好不容易找到一條米白色的連衣裙，敲門聲就響了「小姐，老太太來了，在客廳等著，說您要是再不下來，她就上來了」

蘇桃煩躁的撓撓頭「知道了，我馬上下來」。套上裙子就往樓下跑。

跑到樓梯口的時候，剎住腳步，平穩住呼吸，整理一下裙子，才學著大家閨秀的模樣，緩緩走下樓梯。

楊老太太端坐在桌邊，優雅的把羊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不緊不慢地咀嚼著，吃完還用餐巾擦擦嘴角，整個過程的動作無比地優雅。

聽到蘇桃下樓的腳步聲，老太太把刀叉放下，擦擦嘴角，端起桌上的茶，仔細地品著。

「奶奶好」蘇桃乖巧地問好，老太太的沉默就是對蘇桃最大的折磨，她無言的動作就像要把她凌遲了一樣。

直到蘇桃站得腳快發麻的時候，老太太才抬頭看了她一眼「怎麼越大越沒有家教呢？我都說了，要送你來我這邊學幾個月規矩，你爸爸偏不肯，要自己教，這下好了，教出這般沒規矩的出來」

蘇桃雙手交疊，低垂著頭，一副受教的模樣，心裡卻翻了無數個白眼，老太太每次的開場白都是這個，她都倒背如流了好嗎？

老太太呷了一口茶，而後又看向蘇桃，語重心長地說「你啊，不要嫌我啰嗦，你看，你整天沒個女孩子樣，將來怎麼嫁的出去？」

「奶奶我知道了，我會改的」蘇桃低眉順耳說道，不管怎麼樣，回答我會改的肯定錯不了。

果然，老太太的臉色有所緩和了，把茶杯放在桌上「你知道就好，你這麼大的人了，我說太多也不好」

毫無意外的再一次被嘮叨了幾個小時，她一直很佩服老太太的肺活量，能一直講幾個小時不帶喘氣的。這，能甩年輕人幾條街呢！

蘇桃一直低垂著頭，一副受教的模樣，只是心裡的白眼翻了一個又一個，這些都是老太太講過無數次的了，蘇桃耐心受教的模樣讓老太太心裡有點不舒服，眼裡閃過一抹厭惡，她就只會跟她那死鬼媽一樣，明裡一副聽自己的模樣，背地裡卻跟兒子詆毀自己。

又念叨了一會，老太太覺著實在沒有什麼意思，碰巧蘇顧剛從外面回來，便停了說教，跟著蘇顧去了書房。

蘇桃調皮地向蘇顧做了一個雙手合十萬分感謝的手勢，蘇顧無言地笑了笑，無聲地說了聲「這次是我救了你」

老太太一走，蘇桃就深吸口氣，癱倒在了椅子上，呼喚傭人送來一杯冰水，就一口氣喝光了。老太太不僅特別能嘮叨，眼神更加的犀利，像要把自己凌遲N+1次一樣。

傭人及時地送上一盤桃子，她眼睛一亮，桃子，可是彌補自己剛剛受到那麼大驚嚇的好東西啊！

隨手拿起一個桃子，就往嘴裡送，吃的津津有味。

良久，蘇顧跟老太太還是沒下來，這讓蘇桃有種不詳的預感，因為他們從來不會到書房談話，更不會談這麼久。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還是決定上去看看。把沒吃完的桃子放下就往書房走去。

她還是第一次偷聽呢，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

壓住心裡緊張地快要跳到心眼處的心，小心翼翼的走近書房，就聽到書房裡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蘇桃摸了摸鼻子，大人吵架，她還是不要偷聽的好。

轉身想下樓，卻聽到裡面的人提到了自己已經去世十幾年的媽媽的名字。

她頓了一下，還是決定留下來聽聽，輕輕走到門口，趴在門上，伸長脖子聽著裡面的對話。

「媽，我答應了若若我不會再婚的，您就死了這條心吧」若若是她死去很久的媽的名字。

「混帳，你是想氣死我嗎？你居然還想著那個死人？都死了十幾年了，她一個野丫頭，哪裡值得你挂念她那麼久？」

「媽，若若是我老婆！也是您的兒媳婦」蘇顧不贊同老太太的話，若若在世的時候，為自己受了那麼多苦，不能讓她走了，還讓人這麼不待見！

「兒媳婦？十幾年前她沒死的時候我就沒承認過，現在你要我承認一個死人是我兒子的老婆？不可能！」

「媽！我只能也只會有這個一個老婆！」

「混帳！我今天把話撂在這了，這個婚你是不結也得結。」驟然提高的音量，夾雜著用力拍桌子的聲音。

「媽，您想想，我要是結婚了，桃子怎麼辦？您能保證那人能把桃子當成親生的嗎？您難道忍心看到桃子不幸福嗎？」蘇顧企圖用桃子的處境來打消老太太荒唐的念頭。

「別跟我提你那嬌生慣養的野丫頭，德行簡直跟她那死鬼娘一個模樣，女孩子家家的，沒個大家閨秀的模樣，到時候就把她送到我那」像是觸碰到什麼一樣，讓老太太整個人更加地生氣。

裡面後來似乎又說了些什麼，可蘇桃完全聽不進去，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直以為奶奶只是不喜歡她行為不優雅動作不淑女，只要她在她面前努力做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奶奶就不會介意了。可是她真的沒想到她竟如此厭惡自己跟已經去世那麼多年的媽媽。

還有，如果老爹真的再婚了，那麼，這個家，還有自己存在的價值嗎？自己，還能擁有老爹的完整寵愛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蘇桃一個站不穩，就隨著門的打開撲到了開門人的身上，兩個人差點就一起摔倒了。

突如其來地衝擊讓老太太差點一個站不穩，她及時扶住了門把手，才不至於摔倒。

楊老太太站穩后看見是蘇桃，眼裡的情緒極其複雜，厭惡的神情愈發的明顯，唯獨沒有一個祖母對孫女該有的慈愛。

這讓蘇桃莫名的感覺到心涼，奶奶竟然討厭她討厭到都不屑於掩藏了。

「你在這幹什麼？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該做的事嗎？真是跟你那死鬼媽一樣，一點家教都沒有，丟盡我蘇家的臉，回你的房間去」老太太大聲呵斥著蘇桃。

「是」蘇桃站好，低垂著頭，聲音細微的應了一聲。

老太太從鼻孔里冷哼一聲，就下了樓，留蘇桃一個人留在原地。

在老太太打開門蘇桃撲進來，她大聲呵斥蘇桃的時候，蘇顧就意識到蘇桃應該是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他站在書房內，默默地看著蘇桃，卻不敢過去。

蘇桃始終低垂著頭，沒有說一句話，這讓蘇顧心像被揪了起來，隱隱作痛。他想過去，抱住自己的女兒，想告訴她，老爹永遠都不會再婚，可是，他不能，這場婚姻，他註定是無法拒絕的。

他的女兒一向活潑，從來沒有看見她這麼難過過，還是因為自己難過的，他有愧若若啊！

當年答應若若，他會保護好他們的女兒，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流一滴淚，如今，他卻食言了。

「桃子……」

「啊，老爹，今天奶奶來，我選衣服的時候，把房間弄的好亂，我回去收拾收拾」打斷蘇顧的話，她轉身背對著蘇顧，飛快的說完話，就離開回自己房間了。

「桃子……」蘇顧站在原地，看著蘇桃匆匆離去的背影，雖然女兒沒有說難過，但他還是感受到了女兒前所未有的悲傷，他，該怎麼辦？

蘇桃回到房間就把門反鎖，渾渾噩噩地走到床邊，靠著床邊坐在地毯上。

她抱著雙膝，額頭抵在膝蓋上，默然許久，房間里安靜的不像樣。

沒有抽泣聲，只有那一片被眼淚浸濕的地毯和她抖動的雙肩表明她在哭泣。

難道，她真的要跟一個甚至兩三個人分享原本只屬於她的爸爸么？